1944年夏季，美英聯軍在法國南部登陸。
有一位女士曾為盟軍的這次登陸作戰立下汗馬功勞。
她就是被艾森豪威爾譽為“鐵砧行動”勝利的功臣、曾轟動一時的美國“紅衣女諜”——艾林·格里菲斯。
1943年9月的一天，在西班牙首都馬德里的一幢公寓裡，美國戰略情報局的情報官約翰·德比先生緊皺著眉頭，正在他的辦公室裡來回走動，口裡還在小聲地念叨：“為了使鐵砧行動順利地執行，我必須立刻返回美國，物色一個合適的人員。”
就在這時，公寓門外，一輛“派克”轎車悄無聲息地開了過來。停車後，一個身材矮胖、眼睛非常小的中年男子從車裡鑽了出來。他隨手扶了一下頭上的禮帽，便敲門進屋。
“德比先生，你這麼急打電話要我過來，到底出了什麼事？”來客叫哈里斯，是美國戰略情報局駐馬德里情報站站長。
“當然是‘鐵砧行動。現在這項行動計劃已由盟軍最高統帥部確定下來了，我們必須做好保密工作。”
“你放心，我們會做得很出色的。”這個小眼睛男人很自信地說。
“哈里斯先生，我相信你的才能。但是，我必須提醒你的是，可能在我們還沒有行動之前，關於‘鐵砧的某些計劃就已經洩露了，這造成的影響和後果，我想你是非常清楚的。坦率跟你說吧，謝潑德森先生已發來密電，說有一名德國情報員已潛入我們內部，要先儘快除掉這個人，才能確保盟軍行動計劃的順利實施。”
“訊息可靠嗎？”
“你難道懷疑謝潑德森的判斷能力？告訴你，訊息千真萬確！可惜的是，我們至今還不知道這名德國間諜是以什麼身份潛伏在什麼地方。”德比緩了一口氣，繼續說：“今天，讓你過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那就是，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回到美國去，到時會安排另外一個人來接管這裡的工作。當然，這是謝潑德森先生的意思。”
哈里斯聞之一愣，但隨即說：“祝你一路順風。”
哈里斯坐著那輛“派克”車走後，德比半躺在沙發上，點燃一支雪茄，若有所思。自從他從事諜報工作以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是在國外工作，同家人團聚也不過是逢年過節而已。現在馬上要回國了，能夠同妻子、女兒在一起生活了，按理說，他本應該感到輕鬆，感到高興。但是，他現在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此次回家，還肩負一項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要物色一個合適的諜報人員派駐到馬德里，挖出那名德國間諜。
家宴上發掘出來的一代名諜
“我們需要一個特殊的姑娘去完成一項特殊的任務。”
回到美國後，德比先到戰略情報局簡單彙報了一些情況，便按慣例回紐約的家中休息幾天。
妻子見德比回了家，高興地摟著他又是跳又是吻。作為情報人員的妻子，長期兩地分居是小事，最讓她擔心的還是丈夫的安全。現在見丈夫平安地回來了，並且還說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出去了，她怎麼會不高興呢？
夫妻恩恩愛愛、纏纏綿綿幾天後，妻子便提出來，許多親戚、朋友都還不知道德比回來了，他們平常也都非常關心德比，不如明天在家裡舉辦一個家庭宴會，邀請親友們聚一聚。德比說這個主意好，省得他每家每戶去拜訪。於是，夫妻倆便開始張羅這個家庭宴會。
歷史有時候就是這麼奇特，這麼富有戲劇性——就是在這個非常普通的家庭宴會上，德比發掘出了一個二戰名諜，為盟軍實施“鐵砧行動”立下了汗馬功勞。
那天，在赴家宴的人中，有一位漂亮的年輕姑娘，披著一頭光滑的金色長髮，穿著一件細羊毛織成的白色短衣。衣服上鑲著紫色的花，腰間用帶子緊緊地束住，顯出她婀娜的姿態和她那使人心蕩神移的曲線。她的臉上泛著一層淡淡的紅暈，一對明亮的藍灰色眼睛，蘊涵著青春少女天真無邪的朝氣。
也許是這位姑娘的年輕漂亮，讓德比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這引得德比的妻子心生醋意，忙走過來為德比介紹說，這是她新近交的一個朋友，叫艾林·格里菲斯，剛剛大學畢業，正值20歲的芳齡。這天的格里菲斯是和女友艾米·波特一起來參加德比家舉辦的這個家庭宴會，從而結識了約翰·德比先生。格里菲斯沒有料到的是，與德比的相識，卻決定了她不尋常的幾十年間諜生涯。
妻子介紹兩人認識後，德比又去張羅了一會兒，待客人們大都安頓下來，跳舞地跳舞，聊天的聊天時，他便找機會端著兩杯香檳酒走到了格里菲斯身邊：“漂亮的小姐，你找到工作了嗎？”
“我現在在一家模特公司當模特。”
“喲，那可是一個好職業。當然，以你的身材、你的美貌，不當模特也太可惜了。我想，你很快就會成為一位有名氣的模特。”
“不，先生，我可沒這種奢望。”格里菲斯對德比的奉承似乎不感興趣。
“是嗎？那又是為什麼呢？”
“我不想過這種平淡無味的生活，也不想長期像一個花瓶一樣讓人家看來看去。我想投身到戰爭中去，最好現在就參加，到真槍實彈、硝煙瀰漫的戰場上去。”
德比以一種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格里菲斯，說道：“小姐，像你這樣漂亮迷人的姑娘，生活在紐約既舒適又安全，為什麼要出國捲入那場血腥的戰爭中去呢？那可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再冒昧地問你一句，你有男朋友嗎？”
“這與我的理想有何相干？”格里菲斯開始對德比有點兒厭煩了，看來這位先生在國外待久了，見了漂亮的姑娘就想套近乎，如果不是與他的妻子是好朋友，她真想拂袖而去。
“嗯……這和戰爭有什麼關係呢？！”
“不對。事實上，我沒有男朋友。即使有，又有什麼關係？”格里菲斯的回答開始有點兒生硬了。
德比對此卻並不計較，接著又問道：“你懂外語嗎？”
“在大學裡我主修法語，選修西班牙語。”格里菲斯耐著性子回答說。
“哦，”德比意味深長地許諾，“好吧，漂亮的小姐，如果你真願意到國外工作，也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接著說，“如果有一位叫託姆林森先生的人與你聯絡，你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一週後，格里菲斯早就忘記了德比的話，她認為那純粹是一箇中年男人為接近一個年輕姑娘找的藉口。沒有料到，沒過多久，果真有一名叫託姆林森的先生與她見了面。
託姆林森說：“我代表陸軍部裡的一個部門與你聯絡，可以為你安排一些有意思的工作。你能在10天之內去一次華盛頓嗎？如果事情進展順利的話，也許你就永遠不用回來了。”
“陸軍部？那麼說是與戰爭有關的？”
“那是當然。”
“行，我時刻準備著。”格里菲斯沉浸在興奮的遐想之中。
幾天後，按照託姆林森的吩咐格里菲斯如期來到華盛頓的9號大樓，推開託姆林森告訴她的那個號碼的房間，讓她大吃一驚的是，坐在辦公桌前等她的竟是一個月前在家宴上結識的約翰·德比。看來這個德比先生還真是有點兒來頭的，那天是自己誤會他了。
“美麗的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不知道你是否還討厭我。”
“對不起，那天誤會了您。”
“那沒關係。小姐，我根據你的意願，給你找了一份非常富有挑戰性的工作。當然，那不是到戰場上去打仗，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姐，我們國家怎麼捨得讓你到戰場上去呢？我想推薦你從事情報工作，這項工作很神秘，也很刺激，並不比真槍實彈的打仗差，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您是說要我當間諜？我願意！您不知道，我從小就愛看有關間諜的書，對間諜鬥智鬥勇的工作特別感興趣。為這事，我沒少挨父母的罵，說我一個女孩兒家，怎麼愛看這類玩意兒。”
“那好，我們現在正需要一個特殊的姑娘去完成一項特殊的任務。我見過並調查過許多候選人，都是些大家極力推薦的人選，但我認為，你是比較合適的人選。因為你年齡合適，學歷優良，懂幾門外語，長相標緻，而且，必要時你願意作出犧牲。我們對你進行了調查，一直查到你的祖輩。現在就看你是否能經受住一些特殊的訓練。也許我過高地估計了你成功的可能性，但我希望你的表現能證明不是這樣。”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先生。”
“那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我給你起了另外一個名字，叫‘虎子，你還有一個代號：527。”
就這樣，格里菲斯跨入了美國諜報機構的大門。
可是要成為一名真正的間諜，甚至是名諜，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首先必須透過的是嚴酷的訓練關。
諜報學校的特種訓練
格里菲斯以自己頑強的毅力和刻苦努力，到訓練結束時已成為一名“行家裡手”。
1943年9月底的一天，華盛頓正籠罩在濛濛的細雨之中。一輛黑色的“雪佛蘭”轎車在華盛頓郊外的公路上飛馳。車內的格里菲斯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的一個個路標。幾十分鐘後，汽車在一座豪華的大樓前停了下來，很快，從高大的正門裡走出了迎接她的人。
這是美國的一所諜報學校，屬於一個秘密情報機構，是專門為國家中央情報局培養工作人員的。所有進入這裡的人，都需要接受嚴格的個人調查，才能被吸納進來。如果能在這裡透過考核，就可以成為國家戰略情報局正式成員。
“您好！”一位身著黑白相間色便服的小夥子走了過來。格里菲斯有點兒猶豫不決地自我介紹道：“我是虎子。”“我是威斯傑。”威斯傑是西點軍校畢業生，在聖西爾的法國軍事學院幹過一年，後來到英國受訓，在那裡成了白刃戰的教官，專門訓練派往加拿大和英國敵後的特工人員。
和格里菲斯一同招進來的，還有一名叫皮埃爾的男子。格里菲斯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夥子，立即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這是她所見過的最有吸引力的男人。但她還是盡力按捺住怦怦跳動的心，表現出不動聲色的樣子。皮埃爾面板黝黑，像是一個經常在戶外鍛鍊的運動員，身材雖然不是十分高大，但卻非常勻稱，充滿活力。他將同格里菲斯一同受訓。
當晚七點，威斯傑召集新來的隊員開會。他首先介紹：“這裡是美國的第一所諜報學校，在這裡你們將被培養成為特工人員。”他拖著長腔兒吐出每一個字。“如果你們能透過這裡的訓練，就將成為新近成立的戰略情報局的成員。”威斯傑語氣緩和下來繼續說道：“我不得不事先宣告，你們中間有些人甚至連兩星期都堅持不了。有極少數人，記憶力不夠強，反應過於遲鈍，或者吃不了苦，就會被淘汰。你們將經過一些相當艱苦的訓練，不管你們是否喜歡，你們必須服從每一道命令。”
聽完威斯傑的訓話，格里菲斯便感覺一陣頭昏眼花，作為一個20來歲的弱女子，以前在家時受到父母的百般呵護，哪裡吃過什麼苦，受過什麼累？自己是憑著一股熱情，衝動地來到了這個神秘的地方，能否經受住訓練隊的考驗，自己心裡也沒有底。不過，威斯傑卻非常看好她，給她打氣說：“虎子，我相信你在這裡會乾得很出色的。”
第二天上午八點整，訓練隊正式開課。威斯傑首先把一個叫“上尉”的教官介紹給新隊員。上尉沒有做任何開場白就開始講課。講課強調的第一件事就是保密問題，上尉說：“你們要牢記的第一件事是，我們這裡是一個秘密情報機構，而不是公開的新聞社。我們向軍方提供的情報都是絕密材料。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意思就是，你打聽到這種機密就有可能被槍斃。換句話說，一隻耳朵甚至不能告訴另一隻耳朵。現在，我們和德軍情報局以及俄國國家安全委員會一樣，都重視保守自己的秘密。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如果把這裡聽到的任何情況告訴他人，那麼不管你是誰，頭銜有多大，都將以叛國罪被判刑。”接著，上尉分析了當前的戰爭形勢和諜報工作的有關問題。
而後開始上訓練課。由一個年輕人放電影，電影全是戰爭恐怖場面。特別是一些不同情報機構工作人員被害的慘不忍睹的鏡頭，有的被刀凌遲而死，有的被綁在路燈柱上勒死，有的被用手掐死，還有的被機槍掃射而死。儘管隊員們看了都不寒而慄，格里菲斯也在全身發抖，但他們的意志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磨鍊。
接著，訓練隊員被領進一個四周盡是保險櫃和裝有各種鎖的大房間，一個名叫喬治的高個男子正等著他們。他滿臉笑容地自我介紹後說：“在和敵人打交道前，你們必須潛入他的房間。只要你們能潛入敵人的房間，你就能開啟任何保險櫃。我在這裡就是要教你們這個本領，現在都把手伸出來。”他看了看這些人的大拇指和食指指尖，“嘖嘖，都是新手，一看就知道。”說著，他又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拿出一把銼刀，說道：“每天早晨刷完牙的第一件事就是銼指肚上的面板，只銼兩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就行了，這樣你們在探測密碼鎖上的標記時，就可增加敏感度。”
就這樣，格里菲斯在紐約情報局受到了一系列近乎殘酷的訓練。為了能熟練地開啟各種保險櫃，她必須每天用一把銼刀銼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嬌生慣養的格里菲斯那細嫩的手指很快就被銼得血肉模糊，舊傷剛好，又添新傷。但她以堅強的毅力忍受了下來，出色地完成了訓練。
這天，喬治還向他們傳授了撬鎖和扒竊的技術。
此後，還相繼進行了野外訓練、肉搏戰訓練、收發報、密碼譯電等一系列間諜技能訓練。
就是這樣，格里菲斯每天從黎明到午夜，堅持不懈地訓練著、磨鍊著、塑造著，有時疲憊得連拍發莫爾斯電碼和機關槍掃射的聲音都區分不出。格里菲斯以自己頑強的毅力和刻苦努力，到訓練結束時已成為一名“行家裡手”。德比對格里菲斯的訓練成績非常滿意：“好呀，虎子，有些人絕沒有想到你幹得如此出色。”
正值青春妙齡、美豔絕倫的格里菲斯憑藉其天分和聰明才智在間諜戰線上拼搏，同時，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愛情火花也難以抑制，儘管上司對此有特別的規定。
自從在新諜員訓練隊初見皮埃爾時，她就對皮埃爾一見鍾情。在訓練期間，她和皮埃爾分在同一組接受訓練，兩人的感情也在訓練中得到了飛速發展，甚至到了難捨難分的地步。當然，迫於紀律，兩個人從沒在一塊兒說過情愛之類的言語，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一個星期天的正午，格里菲斯和皮埃爾悄悄地來到“白天鵝俱樂部”用午餐。就在服務員把香檳酒端上來時，皮埃爾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紅色的小盒子用緞帶扎著，他把小盒子放在格里菲斯的面前。“請開啟。”格里菲斯輕輕地解開緞帶，只見在黑絲絨襯墊上有一隻鑲著一枚光彩奪目的藍寶石的扭花戒指和一對形狀相似的金耳環。她羞澀地盯著皮埃爾說：“我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你當然應該接受，我希望你別忘了我。”
“我會想著你的，無論什麼時候。只是，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能……”
“明天，我們就要各奔東西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這是我的心意，請你接受。也許我們會在那邊再見，因為我們畢竟是同行嘛。戴上吧。”
還沒等格里菲斯有任何表示，皮埃爾就把她帶到了舞池。
代號“鬥牛行動”
你的任務就是要挖出這個間諜，我們需要你打入馬德里的上層社會。
一輛豪華氣派的黑色“雪佛蘭”小轎車載著格里菲斯在公路上疾馳。
經過近兩個月嚴酷的訓練之後，德比先生通知諜報學校，要約見格里菲斯。
汽車一直開到了一座低矮昏暗的大樓前才停下，一個早已等候在大門口的助手把格里菲斯領到了約翰·德比的辦公室。
格里菲斯此時內心有點兒緊張，因為她不知這次會見是吉是兇。有許多人都是因為在間諜學校訓練不過關就被淘汰了，自己是不是通過了呢？她忐忑不安地觀察著德比先生的表情。
“很高興，虎子，你訓練得不錯，可以執行任務了。”
“這麼說我通過了？”格里菲斯還有點兒不放心。
“對，你通過了，你的各項測驗都合格了。我不會看錯，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特工人員。不過，在這裡我還要再問你一遍，你能保證為了完成任務願意冒生命危險嗎？”德比嚴肅地問道。
“能！”格里菲斯干脆而堅決地回答。
“那麼，我們給你安排了一項任務。”德比略微停了一下，接著說：“我們需要你即刻就去西班牙。”
“西班牙？”格里菲斯驚奇地重複了一遍。這簡直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過去她猜想可能是去法國，也可能是去瑞典或瑞士，但從沒想到要去西班牙。
“那裡的任務帶勁兒嗎？我可不希望這是一項輕輕鬆鬆的任務。您知道，我喜歡帶點兒刺激的。”
“你放心，這項任務絕對是刺激的、驚險的，將來有可能會寫進歷史。”德比繼續說道：“你被分到秘密情報處工作，具體任務我還不能說，到時由秘密情報處的處長惠特尼·謝潑德森告訴你，你先按我說的去做準備，到時他會召見你的。”
幾天後，德比通知格里菲斯再次來到了那棟神秘的大樓。
“虎子，你好，我想你應該猜到，你就要出發了。”德比把格里菲斯迎進屋後，立即開門見山地對她說：“在盟軍發起在南歐登陸的‘鐵砧行動之前，我們需要對德國人的行動了如指掌。因此，你的任務是去迷惑敵人，使他們無法知道我們的行動計劃。是我推薦你來擔任這項工作的，我現在仍然認為你是可以勝任的。你好像天生就是扮演這個角色的人。但是如果你失敗了，那也是我的失敗。”
德比的話語重心長，格里菲斯心裡很激動，她渴望著去完成這項不尋常的任務。德比沒容她說什麼，便繼續說道：“快去吧，謝潑德森正在等著接見你。”
謝潑德森——美國戰略情報局秘密情報處處長，在局裡是地位僅次於多諾萬將軍的人物。當格里菲斯被引進他的辦公室時，這位滿頭白髮的老者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等她。在他背後的牆上，掛著一面巨大的美國星條旗。見到格里菲斯走了進來，他抬起頭，說：“請坐，格里菲斯小姐，啊，不，你現在叫虎子。”
當格里菲斯在椅子上坐好後，他接著說道：“關於你的情況，德比先生已給我做了一些介紹。德比先生本人在西班牙待過兩年，由於工作的需要，他需要在國內待一些日子。在尋找能夠在西班牙工作的人員中，是他向我推薦了你。在這長時間的訓練中，你的教官對你的印象非常好。今天我見到了你，憑我的直覺，你是完全能勝任這份工作的。”
“謝謝您的信任。”格里菲斯謙遜地說。
謝潑德森笑了笑，說：“我們不用互相吹捧了，現在談正事。小姐，挑選你去完成的這項任務特別重要，並且也特別危險，希望你有思想準備。在柏林，潛伏在蓋世太保內部的一個內線告訴我們，希姆萊手下有一名最精幹的間諜在馬德里活動，他領導著一個高效率的諜報網，專門負責收集盟軍有關‘鐵砧行動的情報。你的任務就是要挖出這個間諜。在西班牙誰也不會料到一個女子，更不用說是一位妙齡女子會從事這種工作。當然，如果你身陷困境的話……”謝潑德森停頓了一下，那種神情是要格里菲斯發問。
“你是不是在暗示說，在必要時我應該殺死自己的對手。”
“噢，你的想法與我的一樣，看來這就是中國人說的，英雄所見略同。”
“我一定會爭取完成任務！”
“不是爭取，而是確保，小姐！因為如果我們的行動失敗了，那麼盟軍的整個登陸行動就有可能失敗，那將會造成成千上萬的將士犧牲，甚至整個戰爭形勢都會因此而惡化。所以，我們一定要保證完成任務。這次行動的代號就叫‘鬥牛行動。漂亮的小姐，你馬上就出發。你對外的掩護身份是美國石油公司駐西班牙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在交代完這些之後，謝潑德森拿出一個大信封交給了格里菲斯，裡面是出國的護照與所有的證件。
當格里菲斯起身告辭時，謝潑德森走過來，握了握她那隻柔軟的小手，輕輕地說：“願上帝保佑你。”
送情報驚心動魄
格里菲斯歷經坎坷，終於如願以償地完成了上司交給的任務。
1943年12月31日，格里菲斯來不及與男友皮埃爾告辭，甚至也沒有時間告訴他自己將去西班牙，就乘上了飛往馬德里的飛機。幾個小時後，飛機就將格里菲斯從北美大陸帶到了彼岸的歐洲。當時整個歐洲大陸還是炮火連天，空氣中充滿了硝煙混雜的血腥味。從飛機上可以看到，殘酷的戰爭使許多城市化為廢墟，到處是一片荒涼的景象。
下飛機後，便有一輛汽車來接她。汽車行駛在通往馬德里城區的公路上，只見許多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在流浪，在乞討，在逃亡，格里菲斯心裡酸酸的，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配合盟軍儘快結束這場可惡的戰爭。
汽車一直開到馬德里美利堅合眾國石油辦事處的辦公樓前，接著，就有人下來將她接了進去，而後直接把她帶到了美國戰略情報局馬德里情報站站長菲利浦·哈里斯（代號為莫扎特）的面前，接受具體任務。
哈里斯是個不苟言笑的人，見了格里菲斯這樣漂亮的姑娘也沒有什麼客套話，開門見山就開始安排工作：“我接到總部的電文後就一直等待你的到來。請你務必記住，除了謝潑德森和德比先生知道你的身份外，在馬德里，就剩下你和我兩個人知道。在這裡，你不能隨便吐露個人的任何一點兒秘密，否則的話，你就有可能永遠回不去了。情報戰就是這麼殘酷，你在想方設法地蒐集別人的情報時，別人也在處心積慮地探你的底細。一旦你暴露了身份，你的生命、我的生命就都有危險了。現在，我們就要開始行動，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任務完成。”為了保證人身安全，哈里斯還給了格里菲斯一支小巧的2.5釐米口徑的“貝雷塔”手槍，讓她用來防身。
格里菲斯以一名美利堅合眾國石油公司駐西班牙辦事處工作人員的身份，開始全身心地投入了情報工作之中。格里菲斯是一位特別聰慧的姑娘，她憑藉著自己的美貌與機靈，活躍於舞廳、宴會、夜總會等社交場合，穿梭於當地上流社會與辦事處之間，很快就探聽到了許多情報。這些情報被源源不斷地送回了紐約。
然而，希姆萊安插在馬德里的間諜卻還是無影無蹤，這讓格里菲斯和哈里斯焦慮不已。這不僅威脅著他們個人的安全，而且也影響著“鐵砧行動”的順利實施。格里菲斯躋身於達官貴人之間，一方面要儘量收集有益於盟軍的情報，另一方面還需要與隱藏在馬德里的納粹間諜鬥智鬥勇，使這場隱蔽鬥爭更加驚心動魄。下面便是其中具有傳奇色彩的一幕。
有一天，哈里斯把格里菲斯召來，交給她一項任務：“你今天晚上動身，搭乘十點鐘開往馬拉加的火車。你可以裝扮成一個輕浮的美國姑娘外出遊覽，假裝是利用週末去看看這非同一般的國家。”說著，哈里斯開啟抽屜，抽出一樣緊緊地包在透明信封裡的東西。“你肯定聽說過微型膠捲，”“在這卷膠捲裡，有一些西班牙人的姓名和住址，他們將掩護並幫助我們在馬拉加至比利牛斯山一帶的地下交通線上活動的特工人員。哦，我要指出的是，這是我們歷時一年半‘研究的結晶。必須立即就把它送到‘黑傢伙手裡，他是你在馬拉加的接頭人，剛從阿爾及爾來。”
哈里斯拆開包裝上的一層膠條，用兩根手指夾著膠捲：“你見到黑傢伙時不要跟他講任何話。佛朗哥的秘密警察如果能獲得這件東西，他會得多少獎賞，我簡直不敢想象。”哈里斯讓格里菲斯站起來，然後把微型膠捲繞在了她的腰間，“你就這樣帶著它。”
哈里斯還為格里菲斯準備了一個碩大的公文包，公文包裡放有一支烏黑髮亮的小型“柯爾特”自動手槍，“這是送給‘黑傢伙的禮物。”哈里斯冷冷地說，“你到旅館後，就把它放到公文包裡。在你和他接頭之前，你要想辦法把膠捲從腰上取下來，也放進公文包。這是一種預防措施。如果由於某種原因，某種特殊的原因，你的箱子出了問題，敵人也不會找到情報，除非他們找到你的頭上。”
哈里斯繼續囑咐：“為了能夠安全交接，明天下午兩點半，在馬拉加市中心的大教堂裡，‘黑傢伙的脖子上會圍著一條白圍巾，並坐在後排座位上等你。”
哈里斯交給格里菲斯一張火車票。“火車上可能會有點兒麻煩，最近規定旅客隨身攜帶旅行證。德國人一週前就拿到了，但我們卻還沒有。憑你的年齡和其他條件，沒有旅行證也能矇混過去。如果他們真把你抓住了，想辦法把膠捲毀掉就行了。”
格里菲斯順利地登上了馬德里至馬拉加的列車。由於肩負著重要的任務，她對富麗豪華的車廂佈置並沒有產生什麼興趣。她的手顯得有點兒緊張，輕輕地拍著裝有發報機和手槍的箱子，時不時又要摸一摸圍在腰間的微型膠捲。這時突然有人敲門，本來就不平靜的她更顯得緊張不安。
“小姐，我是警察，請出示你的護照。”格里菲斯把護照遞了過去。
“請再出示你的旅行證。”
“旅行證？你指的是什麼？”
“小姐，”警察說，“你應該明白，這是對外國人的一條新規定。沒有旅行證，你不能離開馬德里。”格里菲斯假裝驚愕，說：“不，我確實不知道，非常抱歉。”
“既然如此，明天上午請小姐跟我到馬拉加警察局去一趟。”格里菲斯因沒能很好應付警察的檢查而懊惱不已。當晚，她一直盤算著明天如何出站。
第二天早上，當格里菲斯走出車廂的房間，那個警察正等候在過道里，準備帶她去警察局。她手裡攥著已準備好的一厚沓錢，滿臉堆笑地說：“請高抬貴手，讓我直接去旅館吧，我只能在這座美麗的城市裡待兩天。”
警察不吃這一套，嚴厲地看著她，說：“我不接受賄賂，小姐。一下車我們就去警察局。”這時，火車緩緩地駛入了車站。警察提起那隻裝有危險物品的箱子，示意格里菲斯隨他下車。很快，他們來到了馬拉加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他們被告知負責處理問題的官員唐何塞去看鬥牛了，必須耐心等待。而對格里菲斯來講，每度過一分鐘，都是一種精神折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格里菲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這麼倒黴的事。她把手伸進襯衣，揭開微型膠捲上的膠帶，慢慢地，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膠捲，緊繞在一個小卷軸上，然後放進裙子口袋裡。漫長的下午令人難熬。下午兩點半，第一次接頭時間已經錯過；下午六點半，第二次接頭的時間又錯過了。格里菲斯感到絕望極了。她窺視有無逃跑的可能，但看守對她特別警惕，注視著她的每一個舉動。她只好暗暗計劃著她最不願走的一步棋，要是明天下午兩點半和“黑傢伙”第三次也就是最後一次接頭的時候仍被關在這裡，那麼就得把膠捲扔進廁所沖掉。即使這意味著這次任務完全失敗，也必須這樣幹。當晚，她在警察局熬過了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夜，她曾試著賄賂兩名換班的警察，但也沒有成功。她盼望唐何塞快點兒回來，並希望他們不會搜查她。
第二天上午快過去了，仍不見唐何塞的蹤影，難道第三次接頭的機會真要喪失了嗎？格里菲斯已經絕望了。
大約十二點的光景，唐何塞回來了，他無意中看見了格里菲斯。“那是誰？”格里菲斯極度忍耐著給了唐何塞一副笑臉。“是個美國人。”“你們怎麼這樣對待一位美麗的小姐。”唐何塞把手伸進鐵欄杆和她握手。“小姐，歡迎你到馬拉加來。不必擔心，不管你有什麼問題，我都能解決。”說著，他令人把門開啟。待格里菲斯把事情的經過講完後，唐何塞開啟寫字檯的抽屜，把紙、筆和印章拿出來攤在桌子上。“我們立即就能辦妥這件事，只要在你的護照上蓋個章，簽上字就行了。”
唐何塞用龍飛鳳舞的字型在格里菲斯的護照上籤上名，蓋好了章。等到一切事項辦理完畢可以離開警察局時，已是下午兩點二十了，離最後一次接頭時間還有十分鐘，格里菲斯心急如焚。
格里菲斯匆匆趕到教堂，推開正門旁邊的一扇小木門，來到了昏暗的大廳。希望“黑傢伙”不要來得太晚，幾分鐘過去了，這時有人來到她坐的那一排座位，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跪了下來。他圍著一條骯髒的白圍巾，所有這些都發生在幾秒鐘之內。格里菲斯連頭都沒轉動，只是把用絲圍巾包著的手槍從長凳上推了過去。他的手伸了過來，一秒鐘後，他又把圍巾還了過來。接著她又把裝有發報機的手提包推了過去。最後，把膠捲放在手裡，手心朝上地伸出去。“黑傢伙”取走膠捲時，她居然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格里菲斯終於如願以償地完成了這項艱鉅的任務。
不久，又發生了一件嚴重的事，由於馬德里情報站被蓋世太保間諜滲透，美方特工人員和為盟國工作的西班牙朋友接連被暗殺，格里菲斯也幾次險些遭到暗算。只是由於她的運氣和機敏果敢，才倖免於難。
為了給盟軍制定的“霸王行動”和“鐵砧行動”提供更多的依據，格里菲斯還要時常接待從法國來傳送軍事情報的女特工人員，然後再把這些情報傳到倫敦。
1944年4月6日，有兩位女特工給格里菲斯送來了情報，其中一位受了傷。那位受傷的婦女把手伸進內衣，拿出一個帶有血跡的小包，開始自我介紹：“我叫瑪爾塔，她叫馬德萊娜，是我的同伴。她不會講西班牙語，但情報是她搞到的。我帶她翻過了比利牛斯山，來到了馬德里。我們沒有身份證，必須在這裡等著搭車回邊界去。小姐，你能同意我們住到下星期嗎？”
“完全可以。你們就住在我的房間，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因為週末我正好外出。”昇天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格里菲斯要參加昇天節活動周儀式，她欣然答應了這兩位女特工的要求。
星期一的清晨，當格里菲斯回到自己在馬德里的住處時，眼前的一幕把她驚呆了。只見枕頭和床單上濺滿了血！床上的那個婦女披散著長長的黑髮，她的太陽穴上有一個血淋淋的槍洞，臉上掛滿了一條條血汙，令人毛骨悚然，她的手邊還有一支左輪手槍。另一位死在了地上。格里菲斯戰戰兢兢地拿起電話，撥了哈里斯的號碼。他聽了彙報後，只說了聲：“等著我，別亂動。”
開始格里菲斯以為那個婦女是開槍自殺的。當哈里斯來後，他們發現床上那個死掉的女人就是西班牙婦女瑪爾塔，她的手指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根本無法扣動扳機。哈里斯對格里菲斯嚴肅地說：“兇手不是衝著瑪爾塔來的，而是衝著你來的，幾乎沒有人知道你外出了。瑪爾塔是在你的床上，深更半夜，近距離被殺的。如果兇手發現殺錯了人，他還會再來的。至少你應該換個房間。”出於諜報工作的需要，哈里斯立即叫來助手，很快處理了屍體。
好險！幸虧遇上這麼兩位送情報的女特工人員，幸虧她因為參加昇天節活動周儀式，外出度週末，不然的話，肯定難逃厄運。當然，對於瑪爾塔和她女友的死，格里菲斯也非常內疚，因為是她們替自己死了。
賜良機情人相會
“既然咱倆以後要在一起工作，我想我們相愛不違反紀律。”
1944年6月6日，“霸王行動”開始，盟軍在諾曼底一舉登陸成功，成千上萬的飛機和船隻橫渡了英法之間的海峽，將德國的所謂“大西洋堡壘”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與此同時，蘇聯方面也開始了大舉反攻，加速了向歐洲大陸中心推進的速度。這樣，反法西斯軍隊就像一隻大鐵鉗一樣，使德國法西斯所佔領的地域在迅速地縮小。
正在人們歡慶勝利的時候，還有一個令格里菲斯高興萬分的好訊息。這天，她收到一封華盛頓戰略情報局秘密情報處發給哈里斯的電報：“茲派皮埃爾赴馬德里執行特殊任務，讓虎子做他的接頭人。”
從諜報學校畢業後，格里菲斯和皮埃爾分別執行了不同的任務，因此一直不得相見。現在，英美盟軍為了爭取反法西斯鬥爭的勝利，急於竊取德國柏林方面的種種軍事情報。馬德里方面由此成為一個情報樞紐，為了充實這裡的力量，皮埃爾被安排到馬德里工作。
從這天起，格里菲斯就時刻盼望著皮埃爾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然而幾天過去了，卻一直沒有皮埃爾的訊息，她又不好意思去問哈里斯，只好耐心地等待。
有天晚上，格里菲斯一個人在林間的小道上散步，走著走著，又想起了皮埃爾。看來，今夜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了。恰好這時經過一個舞廳，她想，既然回家睡不著，不如到舞廳裡轉一轉，消磨一些時光。
進入舞廳後，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發現裡面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她正想先找個座位坐下來，突然，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開始沒有在意，因為她不相信這裡會有人認識她。接著那個人又叫了一聲，這下格里菲斯聽清楚了，確實是在叫她，並且聲音非常熟悉。她疑惑地掃視著舞池中的一個個人影，突然她從中認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皮埃爾！
格里菲斯一下衝進舞池，撲進了皮埃爾的懷裡：“這不會是真的吧？你來多久了？為什麼沒有與我聯絡？”她依偎在皮埃爾的懷中急切地問。
“虎子，咱倆又在一起跳舞了，見到我你高興嗎？”
“高興得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皮埃爾用力摟著格里菲斯，靠近她的耳邊，挨著她的面頰說：“你想我嗎？”
“皮埃爾，我天天在想你。你看，我一直戴著你送給我的戒指。我……我喜歡它，也喜歡你。”
“虎子，我擔心的是，哈里斯會不允許我們接觸，因為情報局規定在執行任務期間不能戀愛的。”皮埃爾有點擔心地說。
“不，皮埃爾，既然我們在一起工作，我想我們相愛不違反紀律。你放心，這事由我來對哈里斯說。”
從舞廳回來後，格里菲斯馬上到了哈里斯那裡，將與皮埃爾會面的情況作了報告，同時說明了他們的關係：“我想您能夠理解我們的心情，讓我們在一起。”
“既然你們有了主意，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只有祝福你們。不過，話說在前頭，你們絕對不能因戀愛影響工作。”
“哈里斯先生，你錯了，戀愛不會影響工作，只會促進工作。你沒有發現我現在精神十足嗎？”
第二天上午，格里菲斯與皮埃爾在皇宮飯店圓形大廳一個靠窗的座位見面。
“虎子，請告訴我，關於我，哈里斯說過什麼？他允許我們見面嗎？”皮埃爾一見到格里菲斯就急切地說。
“你別擔心，哈里斯不是阻止我們，而是祝福我們。並且他說為了工作的方便，叫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並通知你，我是你與他之間唯一的聯絡人。”
“我太高興了。哎，虎子，你有關於這次登陸的訊息嗎？儘管我到這裡來見到你很高興，但我真正想去的地方還是敵後的法國。我想‘鐵砧行動一定快開始了，作為一個男人，我不想錯過參加這次行動的機會。”皮埃爾突然轉換話題說。
“機要室近來處理的所有電報都是關於這件事的。”
“他們是否已經選定了‘鐵砧行動的登陸地點？”
“據我所知，好像還沒有。”
“虎子，告訴哈里斯，我截住了德國高階指揮部的一名信使，從他那裡知道，德軍第一軍司令部離開了原來的行軍路線，完全改變了方向，正向比斯卡地區進發，這支部隊有750名軍官，18850名士兵和數量不詳的‘馬克3型坦克。這個情況必須立即讓他知道。”格里菲斯答應了他。
格里菲斯準備離去，皮埃爾也站了起來。兩人一起走下大理石臺階時，他用手挎著她的胳膊。此時，他說話的聲音，接觸她時的動作仍和過去一樣吸引著她。
讓叛變的情人去送假情報
皮埃爾早就是個叛徒，但他最終卻成了我們向德國人提供假情報的工具，因此我們要感謝你。
格里菲斯回來後，立即把皮埃爾的情況告訴了哈里斯。哈里斯高興地說：“虎子，人們認為皮埃爾是我們最能幹的諜報人員之一，果然不錯。他的經歷不凡，你能同他一道工作真是一件幸運的事。不過，有一點你必須要牢記，除了你我之外，沒有第三者知道關於‘鼴鼠的事。當然‘鼴鼠本人也要除外。對此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要向任何人洩露。你要和以前一樣勤奮工作，不要有絲毫的變化。這是我允許你們在一起的前提條件。”
“你放心，哈里斯先生，我一定會認真工作的。”
“虎子，有一點我還要提醒你，在我們沒有結束合作之前，我希望我們能保持互相信任的態度。當然，你可以懷疑我，但我希望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不要影響了工作。”說著，哈里斯拿出了一份電報。
格里菲斯一看，這才想起，前幾天，格里菲斯日思夜想，仍然想不出“鼴鼠”是誰。突然，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哈里斯呢？她私下裡給謝潑德森拍了一封電報，說出了她的疑問。而此時，哈里斯直接拿出了華盛頓的回電，打消了格里菲斯的個人猜疑。這使格里菲斯感到有點兒難為情，但這也證明了上司對她的絕對信任。
哈里斯擺弄著手中的鋼筆，繼續說道：“謝潑德森來電說，他認為‘鬥牛行動的第一階段已經完成，並要我為此向你表示祝賀。虎子，你有一件新任務，你將參加‘鬥牛行動的第二階段任務，登陸的成敗將取決於這一階段的結果。你迄今為止的經歷將有助於你取得成功，但現在還不能把全部情況都對你說清楚。在今後幾個星期的某個時間裡，你將收到一份謝潑德森直接發給你的絕密電報。我會通知密碼室，從現在起，所有的絕密電報都由你一人負責譯碼。你只要收到我所說的那份絕密電報，必須立即把它拿給我，你可以隨時找到我。我說的話你一句也不能對外界透露，即使對皮埃爾也不要透露，除非事先經我許可。”
1944年8月8日清晨，那份關鍵的電報終於來到了！
虎子：
絕密。絕密。告訴哈里斯立即實行
第二階段計劃。
謝潑德森
格里菲斯譯完電報，連門都沒有來得及敲，便衝進了哈里斯的辦公室。
哈里斯舒服地靠在他的扶手椅上，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他取出收音機，扭開開關，並將音量調大，使人無法聽到他們倆的談話內容。
“虎子，這封電報的意思是說登陸作戰將在法國的馬賽進行。這封電報的重要性在於，它可能意味著戰爭馬上結束，但也有可能使我們成千上萬的同胞喪生，我們正是為了這一任務才把皮埃爾調到馬德里來的。”
哈里斯走到牆角，把屋裡唯一的一把椅子移過來，讓格里菲斯坐下，繼續說道：“馬上與皮埃爾聯絡，告訴他，盟軍將在8月15日赴馬賽登陸，讓他務必在8月15日前將馬賽地區的情報弄清以便隨時支援盟軍。另外，一定要注意此地點的保密，將他領導的特工人員帶到馬賽地區，以便在我軍登陸時他們能處於隨時支援我軍的位置上。他對部下要不露一點兒風聲，關於登陸地點的情報是絕密，絕對不能洩露出去，除了我們三個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對那些多年來為了我們的事業忘我戰鬥的人們也要保密。這一點你能對他講清楚嗎？”格里菲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事實上，這一訊息是如此重要，所以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們不能讓皮埃爾冒險越過比利牛斯山沿老路去法國，以免他在中途被捕。我將想辦法把他送到阿爾及爾，從那裡他可以被空投到法國。”
“虎子，你要使他充分地認識到這次任務非同小可，皮埃爾必須要透徹地理解這一任務的重大意義。”說這話時，哈里斯那雙小眼睛一直在緊緊地盯著格里菲斯。“戰略情報局倫敦站出色地執行了有關‘霸王行動的任務，我們一定不能比他們幹得遜色啊。”
“虎子，你馬上行動吧。今天晚上我們有一架專機飛往阿爾及爾，晚上九點用我的‘派克轎車送他到機場。我現在還不知道他被空投到法國的準確時間，但是到時我會告訴你，以便你能同我們一起收聽無線電來了解他是否平安到達。”
幾個小時後，在皇宮飯店酒吧間朦朧的燈光下，格里菲斯和皮埃爾坐在了一起。
“虎子，親愛的，告訴我你這麼急著見我有什麼事嗎？”皮埃爾緊緊握著格里菲斯的手，很著急但卻溫柔親切地說。
“哈里斯有一樁特別任務要交給你。命令是剛剛收到的，一份絕密電報。”
“總算等到了。”皮埃爾顯然很高興。他拿出一支香菸點上，同時喝了一口雪利酒問道：“我什麼時候走？”
“一輛掛著外交牌CD406號的黑色‘派克轎車晚上九點整在旅館前門接你。等你一到格塔賈軍用機場，你乘坐的那架飛機就起飛。”皮埃爾很高興，這一任務他盼望已久了。然而，格里菲斯心中卻很矛盾，剛剛來到身邊的戀人又要走了。她望著他，一聲不吭，眼裡慢慢地湧出淚水。
皮埃爾很激動，他緊緊地擁抱著她，低聲問道：“虎子，你是愛我的，對嗎？”
“我愛你，皮埃爾，我盼望你平安回來。再見吧，皮埃爾。”
“不，虎子，我這次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想要你……”
“你一定會回來的。”格里菲斯激動地說著，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倒在了沙發上……
皮埃爾被偷偷地空投到馬賽去了。格里菲斯一邊惦記著戀人，一邊繼續著她的工作。然而，幾天後，到了1944年8月15日上午，正當格里菲斯走出家門時，突然聽到看門人的收音機裡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10萬盟軍正在聖特羅佩附近的一個漁村登陸。”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聖特羅佩位於戛納附近，離她告訴皮埃爾的馬賽差得太遠了。格里菲斯快步趕到辦公室，看到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微笑。吉米正坐在收發報機前同戰略情報局設在聖特羅佩的電臺聯絡。此時，特拉斯科特將軍的第6軍已率先登陸，法國拉特爾·德塔西尼將軍的軍團尾隨其後，由亞歷山大·帕奇將軍率領的美國第7集團軍擔任後衛。儘管德軍作了些抵抗，但這次登陸打得他們措手不及，因此戰鬥傷亡不像一個半月前在諾曼底登陸時那樣大。“鐵砧行動”成功了！
然而，勝利的訊息對於格里菲斯來說卻並不重要了，她不理解的是，為什麼哈里斯要告訴她一個假訊息。哈里斯是懷疑她還是懷疑皮埃爾呢？如果懷疑她，幹嗎要派她來這裡？而如果懷疑皮埃爾，為什麼不事先告訴她呢？這分明是對自己不信任！格里菲斯想著，一股火氣衝了上來，她大步流星地直奔哈里斯的辦公室。
“格里菲斯小姐，請你冷靜一點兒，登陸的具體日期和地點是艾森豪威爾將軍親自下令的，我們都必須服從他的命令。至於為什麼要告訴你一個假地點，很簡單，那名潛入馬德里的德國間諜就是皮埃爾。”
“是嗎？怎麼會是他？你們沒有搞錯吧？”
“沒有錯，我們早就知道皮埃爾是個叛徒，但一直沒有揭穿他，就是為了讓他向德國人傳遞假情報。恰好德國人很信任他，他傳過去的那份情報最終使他們作出了錯誤判斷，這才使盟軍在聖特羅佩登陸的‘鐵砧行動一舉成功。”
格里菲斯的火氣仍然未消：“那你為什麼不信任我？為什麼認為我不可靠，故意讓我傳給皮埃爾假情報？”
“虎子，你聽我說，我們這樣做，只是為了保護你。一旦皮埃爾稍微察覺到你知道他是雙重間諜，他就會殺了你。他肯定會知道的，不用你告訴他，他就會嗅出味道來。”
格里菲斯明白了，原來他們就是要讓自己作為誘餌，把皮埃爾釣出來，讓他向德國人傳遞假情報。這就是“鬥牛行動”的第二步計劃。
等格里菲斯的情緒慢慢平靜了，哈里斯溫和地說：“別太認真了，艾林。”哈里斯第一次沒有稱她“虎子”。“這次登陸成功也有你的功勞，如果不是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今天我們就不會在這裡歡慶勝利了。你應該回到辦公室和大家一起慶祝‘鐵砧行動的勝利，同時也慶祝你的成功。”
不管哈里斯怎麼說，格里菲斯心裡還是難以平靜。這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突然成了“鼴鼠”，儘管她也明白這是事實，但在感情上卻一時難以接受。現在，她的初戀，對於一個少女來說最寶貴的人生經歷已被埋葬了。也可以說，她為了這場戰爭奉獻了比生命還要寶貴的東西——她的青春和純潔的情感。
幾天之後，當格里菲斯剛回到公寓，女僕安古斯蒂亞斯告訴她，有一位先生要見她。
“喂，虎子，你的氣色不錯啊！”
是約翰·德比！他站在客廳裡。格里菲斯快步上前同他握手。“真不敢相信是你來了，你好嗎？”
“請坐，想喝點兒什麼嗎？”
“現在不要，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兩個人並肩坐在沙發上，就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似的，彼此用關切和誠摯的目光打量著對方。
“從哪兒說起呢？首先，謝潑德森向你表示祝賀。他聽說你幹得不錯，現在他把發掘出你這個人才算做他的功勞了。”
德比的話使幾天來格里菲斯受傷的自尊心得到了一些安慰。
“另外，我要告訴你的是：皮埃爾早就是個叛徒，但他最終卻成為我們向德國人提供假情報的工具，因此我們要感謝你，格里菲斯，你作出了無法估量的重大貢獻。在同一時間內，我們雖然還利用了其他一些人去迷惑敵人，但我認為，使敵人確信無疑的是你傳給皮埃爾的那份決定性的情報。顯然，皮埃爾從未想到你會告訴他假情報，而德國人也非常信賴他。”
“還有，格里菲斯，你想象不到，艾森豪威爾將軍聽取了關於你的彙報後，讚不絕口。你知道他怎樣評價你嗎？他說，在我們的‘鐵砧行動中，很難想象一位美麗的小姐所作出的貢獻，她是這次勝利的功臣。知道嗎？這可是盟軍最高司令說的話，他說你是勝利的功臣！”
德比的一席話，使格里菲斯感到無比的高興。她沒有想到，她的工作竟然取得了這樣大的成效，並且得到了盟軍最高司令的表揚。這無疑是她的自豪。
從那以後，格里菲斯埋葬了她的那段情感，轉戰法國、瑞士各地，繼續從事秘密工作，成了盟軍最出色的女間諜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