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我是顥君,
叮咚......
好像沒有人預約啊,特別是在聖誕節的前夕,疫情後的清淡已經持續了兩年,今天應該是大部分的公司最後一天的工作日了。
“Hay,Wolfgang,真的是你嗎?好久不見了,你胖得我都認不出了呢!”開啟門向外一看,一位老朋友帶著口罩出現在門口。
“你還好嗎?我今天特別開車過來,告訴你一下,今年的美國團還是沒有成行。”Wolfgang氣喘吁吁的說著。
“別站著了,腿好些了嗎?快進來坐吧!”我說。
“可以嗎?”他問。
“你打過疫苗了吧?我帶個口罩好了。”說著,我請他進了屋。
我們已經又有兩年沒有見面了。上次見面還是二零一八年,他突然打來電話:
“有點急事,就是之前的那個美國客戶,他們今年又組織了十幾個人,你務必幫我留輛車吧!”
“太好了,我很高興你又能見到你的客戶了,你不是剛做了膝關節手術,可以開車嗎?”我想起了上次見面時他艱難走路的樣子。
“還是我開吧,他們只信任我,從很多年前就是我開,一直是我接待的,我不能讓他們失望,也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他有些自豪地說。
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嗎?自從我接受了沃爾夫岡的委託每年的十二月份都要為他來自American的按人數準備幾輛大巴以來,人數一直在減少。他每年都會和我念叨:“不知道這些老客戶還能來幾次,他們的年齡已經越來越大了,有一些都要靠輪椅推著了。”
不僅年年遞減的人數,甚至前兩年還沒有來,兩年後又來了十幾個人,之後又停了兩年。今年,又要來了嗎?
“是的,他們又要來了,這次只有十五人,你可以給我安排一輛中型巴士了。”沃爾夫岡說。
“沒有坐輪椅的客戶了嗎?”我問。
“沒有了,那些老客戶都已經不在了,這十五人是過去陪著他們的父母或祖父母來過幾次的,他們想再回到德國看看,以後可能不會再組團來了。”
我當然知道那個來自America的團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同樣他對於那些“美國人”來說有多重要。因為這些人不是普通旅行社組織的旅遊團,而是從六十七十年代開始每年聖誕節前從American飛到德國十五天的探親團。如果你好奇他們探誰?這個問題我也曾詢問過沃爾夫岡。他說:“他們在德國早已經沒有了住所,也沒有了親屬,他們都是戰爭期間被迫流亡到American的德國人。只是因為他們忘不了這塊生養他們的土地,儘管這裡對他們來說可能曾經是不得不離開的地方,他們還是會每年都回來一次。”
原來他們是回來探望他們的祖國的!
“我看他們每年幾乎都是一樣的行程,十五天都是在逛德國各個城市的聖誕市場,住宿各地的酒店,他們是在重溫自己小時候的生活嗎?”我問。
“應該是,我也是從我母親和舅舅的手裡接過了這個客戶,自從我有了大巴的駕照我每年都會親自開車陪著他們。之前人多的時候他們都需要十幾輛大巴。隨著那些回來探親的“德國人”的年齡越來越大,隨著人數的減少,車輛也就需要根據人數來安排了。但不管最後回來幾個人,只要我在,我都會親自陪同他們的。”沃爾夫岡說。
說這話的沃爾夫岡頓時讓我肅然起敬。我認識他多少年了呢?具體什麼時候真的記不清了。一開始是作為工作上的搭檔:他認真地開著車,我手持麥克風專心地介紹著歐洲歷史,德國曆史以及城市景點,他說話不多,卻對於客人的任何要求都會盡力滿足。正因為此,在每次預定車輛的時候會特別希望旅遊大巴公司派他配合公司的行程,不僅是因為他對於線路的熟悉,更是因為他對於遊客的尊重。這樣的性格在德國行業內並不多見,更多的是性格偏執,堅持自我的人。
可惜大巴公司並不是每次都會安排他上團,後來才得知原來他就是大巴公司的老闆,確切地說是他年邁的母親。他的母親和哥哥是從他們的父母那裡繼承併發揚光大了旅行社和大巴公司,長輩力不從心後又將事業傳給了他和他的表兄弟們。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家大業大的“富二代”沃爾夫岡卻在自己的事業上栽了跟頭。在賣掉公司所有車輛用於抵債後他拜託我能夠答應他,保證他那些來自American的團隊得到高標準的用車服務,並且允許他繼續作為司機兼導遊陪同。自己到了這個地步還在關心著遠在千萬裡之遙,一年只來十五天的客戶的精神著實地感動了我,於是我便承接了每年十二月間接待這個特殊團隊的工作。
“Wolfgang,二零一八年那邊你接待那十五人時,你就說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我還記得。”我給他端上一杯咖啡,說。
“但我的客戶,他們已經是第二代第三代了,他們還會得到一些詢問,只是最終還是沒有成行,畢竟老人們幾乎全部都過世了,即便是陪伴他們來過德國的,也是在American出生和長大的,心上的距離就遠了。”他說。
“你的意思是說,這段歷史可以畫上句號,我們今後可以不再特別為他們留車了?”我問。
“我想是的,況且我也已經退休了,雖然退休金不多,但我和我夫人一起生活,兩個人的退休金加在一起已經足夠。我想我是完成了長輩委託給我的工作,雖然我做得沒有他們好,但我努力過了。”
“再怎麼說你也是趕上了德國旅遊業最好的時期,至於後來你遇到了挫折,有一部分也是市場的變化造成的,比如疫情,你看我們目前基本也是停滯狀態。”我在勸慰他的同時,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可能都忘了,很多年前你和我說:接中國團組吧,應該可以讓你做三十年。只可惜,我沒有做好。但我今天想說的是:疫情總會過去的,堅持下去吧,未來世界各國的旅遊市場一定是在中國。”他說。
說實話,這兩年我真的對未來有點疑惑了,好像失去了方向。但想著他剛才的話,望著他略帶蹣跚地離去的背影,突然想告訴他:放心,我會的!
小顥
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