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次走長城,是從大嶺寨口往東北到蕎麥山西側的爛柴溝這一段,時間是11日,同行者三人。大嶺寨一帶是出產優質安梨的地方,此時梨花開得正盛!
這一段是初走,在瞭解這一段長城的基礎上,還要探尋一下“爛柴溝寨口”的位置。爛柴溝寨現在已經改名叫做“蘭城溝”,小文為了和明代史料記載趨於一致,也稱為“爛柴溝”。
爛柴溝寨堡如今輪廓分明,外面包磚的南城牆和唯一的寨堡南門儲存較好。我以前來過幾次,也曾寫過一個小文,那時的觀點認為:有寨堡的地方不一定有寨口,現代人沒必要非找出一個互相對應的山口,此寨堡可能是大嶺寨口和榆木嶺關之間的物資儲藏轉運的中轉站。後來經過多讀史料,多走邊牆探討,進一步感覺這個觀點經不得推敲。
現在我的觀點認為:在我走過探訪的寨堡邊牆處,有寨堡的地方都有山口、寨口對應;寨堡對應的寨口少有通衢大路,或山凹小口,或山僻小徑,在明代的時候,就有供人們在邊牆內外通行的路徑。
因為有路徑於邊牆內外通行,就要加強防守,設定寨口;因為有寨口,就要佈防一定數量的駐軍;因為有駐軍就要建造寨堡,這是互為聯絡,互為因果的。
在長城線上,隨著形勢的變化,有些關口、寨口在明代的中後期關閉了。爛柴溝寨口沒有看到關閉的記載,而且到了明代晚期,寨堡外面還包了磚,成為了重點築壘的城堡,可以說,明代在這裡設口建堡以後,爛柴溝寨口沒有關閉。
還是回到這次爬長城。
我們從大嶺寨口北側爬上長城,山體陡峭,邊牆都是毛石砌築的。在經過了兩個空心敵臺後,沿著上升很大的山脊稜線到了第一個峰頂,山體轉緩,於是雙側包磚,雙面垛口的一等邊牆出現了。邊牆的修建大致體現著“險處簡,緩處繁”的特點。
走過這段一等邊牆後,又變成了簡易毛石牆體,個別地方就以山險為牆。需要強調的是,在一個較高的山頂上出現了四周包磚的實心敵臺,後來又看到兩座,不長的一段長城上就有三座實心的磚砌敵臺,雖然也是作為防守用的,臺頂四周建有垛口,臺頂也會建房屋為士卒遮風避雨,但為什麼不建更易駐防空心臺?除了工程量小以外,我還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這樣的磚砌實心臺,我在李家峪關邊牆上也見到一座。
再往東面走,山脊上的埡口出現了,附近荒無人煙,我們仍然能看到邊牆內外通行的小路痕跡,從一些石砌小徑分析,這不是現代人所為,有可能就是明軍行走的山中古道。兩峰之間的山凹口正對著山下的爛柴溝寨堡,到了凹口最低處,石砌牆體有斷開的痕跡,如果按照寨堡、寨口對應的觀點,我們認為這裡就是爛柴溝寨口。
在蕎麥山主峰的西側,延伸出南北兩條山脊,都很險峻,邊牆建在北側山脊上,對應的南側山脊正好做了一道天然屏障,沒有人們通行的路徑,為什麼要在這裡設定寨口呢?
後來我們走到更東邊的高處,往西南觀察,看出了端倪。
延伸出來的南北兩條山脊,南山脊到了口外的黃土坡村就是盡頭,北山脊延伸到大嶺寨口,從黃土坡村沿著兩條山脊形成的溝谷往裡走,再折向北,就到了爛柴溝寨口,進了寨口就到了口裡了。因為南面山脊的迷惑,往往不會把這個埡口作為防守重點,而防守鏈條卻常常會從薄弱處斷開。但這還不是在此處設定寨口的更充分的理由。
建築在燕山南緣綿延一千幾百裡的明代薊鎮長城,由於受山形地勢的限制,附近相鄰關口之間互相牽制,在軍事角度說,有一個攻其側背的問題,許多大的關口都面臨著這樣的窘境。小寨口由於防守的忽略,敵方在攻擊大關口時,會選擇防守薄弱的小寨口作為出奇兵的地方。
口外黃土坡村處在東清河谷比較寬敞平闊的地方,所在的位置,距離險峻的大嶺寨口不足一公里;爛柴溝寨堡到大嶺寨口只有兩公里多一些,而且是容易行走的道路。假如沒有重點防守爛柴溝寨口,也沒有修建爛柴溝寨堡,如果敵方在攻打大嶺寨口時,在特定的時間出奇兵進入爛柴溝寨口,沿路南下,很快就會攻擊到大嶺寨口的背面,腹背受敵,防線會很快瓦解。這或許是爛柴溝寨堡、寨口設定得最充分的理由。
明初設定關、寨的時候,並沒有重視爛柴溝寨口,也許是以後在這個地方吃了虧,才被重視起來,一直到明朝滅亡,寨堡、寨口也沒有關閉撤併。
史料一記載,洪武十五年(1380年)設定的寨口沒有爛柴溝。
史料二記載,爛柴溝,弘治十三年建(1500年),通步,緩。
史料三記載,弘治十三年巡撫洪鐘修邊,若箭桿嶺關、若爛柴溝關、……若孤窯兒寨,凡十二,舊有關無城,鍾城之。
史料四記載(此史料寫於萬曆十幾年,成書於萬曆三十八年),爛柴溝寨,城石,高丈四尺,周百三十丈三尺,門在南。
史料一說明,明初設定關寨口沒有爛柴溝。史料二、三似乎記載有些不一致,一個說弘治十三年建寨口,一個說有關無城,弘治十三年建石城。可以理解為,要麼在十三年以前的某一年設定了寨口,十三年建的寨堡石城,要麼是弘治十三年即設定了寨口又修建了堡城。現在我們看到的爛柴溝寨堡外側包了磚。裡側仍然是石砌,史料四告訴我們萬曆十幾年的時候仍然是石城,那麼現在看到的外側包磚則是萬曆十幾年以後到崇禎年間的某一年包砌的。
以上是我判斷爛柴溝寨口的一些想法。
下午我們沿著寨口通向堡城的古道走了一段,主觀上自以為是行走在明代士卒行走的古道上;然後去到堡城一遊,原來南門樓上有石匾,上面刻有“爛柴溝寨”四個大字,如今也看不到了;原來的建堡石碑,既沒有流傳下來的文字,碑石也沒了去向。
這次走長城,更明確了寨口和寨堡這一防禦體系互為對應的關係,有寨口就要有相應的寨堡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