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前往和抵達一個地方的過程,以及詩意的離開比較感興趣。”
疫情來到人間已經整整兩年,在春運之路都充滿不確定性的2022年,回看旅行作家保羅·索魯的這句浪漫的表達,只能讓我們感到無比唏噓。
病毒所帶來的,不僅是稀少嚴苛的跨國航班、反反覆覆的核酸檢測、在行動網路下焦慮重新整理的健康碼、隨時隨地封城隔離的惶恐感,更重要的是對人心的影響——
我們開始關心口罩的數量,關心人群中人與人的間隔,關心每一座城市的出行政策,唯獨不再關心遠方。“說走就走”成為天方夜譚,旅行的風險被無限放大,無數的遠方真的不再與我們有關。
也許只有在這樣的停滯時刻,我們才會真正發現旅行之於生活的意義,不僅僅是調劑。
當然,值得慶幸的是,世界並不會連同人們的腳步一起停止運轉,一些建築坍塌的時候,也有一些建築落成,一些聞名遐邇的風光悄悄經歷變化,一些小眾的目的地在疫情期間突然出圈,動物遷徙,四季輪替,一切都在週而復始地進行。
太久沒有出門了,就像醞釀著一個漫長的驚喜,等待疫情過去後,被所有熱愛行走的人們逐一發現。
01
聖家族大教堂
穿越139年的旅程
139年是什麼概念?
把歷史的指標從當下向前撥動139年,中國的洋務運動正如火如荼,而在遙遠的巴塞羅那,31歲的建築家高迪接手一座教堂的建設工程。他應該不會想到,這座富有加泰羅尼亞特色的宏偉建築的工期,不僅會貫穿他的一生,還會跨越三個世紀。
△修建了139年的聖家族大教堂,被調侃為“史上最強爛尾樓”。/unsplash
1926年,74歲的高迪去世時,教堂才完成不到四分之一,20世紀的動盪,又一度影響到教堂建設的進度,緩慢的捐款、突發的火災、席捲全球的疫情,都拖慢了這座精美建築的工期。按照最新的預計,教堂結構將在高迪逝世100週年,也即2026年完工,而內部裝飾工程還要再延長四到六年。
但如此的拖延,並不妨礙聖家族大教堂的美麗驚豔世界100年——
能夠容納上萬名禮拜者的哥特式結構,外牆分為三個立面,分別指代耶穌的三個人生階段。有人說,教堂內如巨樹般的石柱和從高聳的視窗漏下的陽光,都寄託著高迪的自然情懷,也正因為此,聖家族大教堂在鋼筋混凝土林立的世界,顯得尤為特別。
一個月前,聖母瑪利亞塔成為聖家族大教堂第一座落成的建築,引來全世界的關注。2021年12月9日凌晨,在無數人的見證下,聖母塔塔尖的伯利恆之星點亮,在巴塞羅那的夜空增添了一點屬於人類的光亮。
在歷史長河中跋涉的建築,彷彿昭示著人類的宿命:我們窮盡一切努力,只為在浩繁的宇宙增添一抹微小的星芒,任何坎坷都無法阻止這一程序。
疫情過後,這座世界上唯一未完工的世界遺產,會用一顆嶄新的星星,迎接重新出發的我們。
02
九寨溝:重現仙境
有人說,九寨溝的美不需要審美,山谷溪流,五彩的深潭,斑駁的樹影,高原清涼的空氣,任何一個遊客置身其中,都不能不被這樣的自然景觀感染,哪怕“人間仙境”這樣庸俗的比喻,放在它身上幾十年,也無比貼切。
可仙境也會遭遇動盪,這片我們以為會一直美下去的山水,在自然災害中同樣顯得十分脆弱。2017年8月8日,九寨溝縣發生7.0級地震,九寨溝多處景觀受損:
1986版電視劇《西遊記》片頭裡,師徒四人走過的諾日朗瀑布令人印象深刻,它的名字在藏語中有“寬廣雄偉”的含義,作為“中國最美的六大瀑布”之一的諾日朗,在地震中部分巖體坍塌;迴環曲折、一步一景的日則溝、樹正溝、則查窪溝多處道路被垮塌和落石阻斷;湛藍如鏡的火花海決口,犀牛海邊的棧道全部損壞……
那一年的新聞報道里,人們估算著九寨溝修復的時間表,有樂觀的景區工作人員說會是兩三年,有專家嚴謹地分析4年左右,那時人們還不知道,3年後將要到來的疫情。
時間來到2021年9月底,國慶黃金週的前夕,九寨溝景區宣佈全域恢復開放,當首批遊客重新回到美麗的“仙境”時,一切彷彿不曾改變,但這些不變的背後,傾注了多少希冀、心血和汗水。
再去一次九寨溝吧,“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
03
瑞麗
一座被迫出圈的邊境小城
從哈爾濱到廣州,從杭州到西安,每當一地發生疫情,網友總會用“疫情後等我去”給當地人打氣。
其實,如果說旅行是對城市傷痛的撫慰的話,那疫情後我們最應該去一次的,應該是邊境瑞麗。
在2021年之前,沒有多少中國人能在地圖上準確地指出這座小城市的具體位置。位於雲南省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的縣級市瑞麗,緊鄰緬甸,在疫情之前是著名的玉石翡翠之城,坊間風傳已久的“賭石”傳說,很多都以瑞麗作為背景——一刀窮,一刀富,切開石材的一刻,財富乃至人生的答案都瞬間揭曉,在氣候溫暖潮溼的瑞麗,機遇與風險並存,這是屬於邊境城市的獨特氣質。
但一切都在疫情之後凍結,而且這種停滯已經整整持續了兩年。
作為西南最大的內陸口岸,中國唯一按照“境內關外”模式實行特殊管理的邊境貿易區,在疫情之前,瑞麗的出入境流量幾乎佔到雲南全省的一半。但也正因為地處邊境,瑞麗面臨極大的防疫壓力,在國內其他城市還在提防週期性的疫情時,瑞麗在抗疫之戰中打滿了全場。
還記得1997年那首風靡全國的《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嗎?“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啊囉,傣族人民在這裡生長啊囉;密密的寨子緊相連,彎彎的江水呀碧波盪漾……”
疫情之後去瑞麗走一走,不僅能讓我們重溫七彩雲南的風情,更是對這座堅強小城、對當地人實實在在的幫助。
04
鎌倉
看了那麼多“小鎌倉”,總要看看真的
過去一年,“小鎌倉”成了中文網際網路上最大的笑柄之一:任何一片風景,只要能和人們想象中的“日本風情”沾上一點邊,就會被無處不在的濾鏡博主們挖掘,獲封“小鎌倉”的稱號,一些景區似乎也安然接受了這樣的攀附。
結果就是,在短影片的助推之下,中國大地一下子冒出來數不清的“小鎌倉”,以至於有媒體打出“全世界有62個鎌倉景區,61個在中國”來調侃。
當然,普通人如果把網圖當了真,親身遊覽的結果可想而知——網紅的嘴,騙人的鬼,有些當上一次就夠了。更重要的是,無論這些“小鎌倉”有幾分像真“鎌倉”,遍地開花的仿製品,不是像幾年前的“羅馬花園”一樣,讓中國人和外國人同時感到尷尬嗎?
真正的鎌倉,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這座海濱小城,位於東京都市圈的南面,緊鄰橫濱,面朝太平洋。
對於國內遊客而言,鎌倉最為人稱道的就是清新的城市風光和緩慢的生活節奏,慢悠悠的電車、朝向海面的街道、等待在鐵路道口邊的行人,都像是復刻日漫裡的場景,寄託了人們對於一種日式風情的想象。
與其看這麼多假“李鬼”,不如在疫情之後,去看看真“李逵”究竟長什麼樣子。
05
巴黎聖母院
浴火後的世界地標
還記得巴黎聖母院火災嗎?
2019年4月的一個黃昏,矗立800多年的巴黎聖母院被火焰包圍。這座負有盛名的世界建築,總高度超過130米,是歐洲歷史上第一座哥特式教堂。
全世界觀眾透過網路直播,圍觀了令人痛心的大火:三分之二的屋頂架構被焚燬,近200歲的高塔在火中坍塌,殘骸散落在教堂內。次日晚,法國總統馬克龍在現場的演講中宣言,“我們將重建巴黎聖母院”。兩年之後,2021年3月,保護工作結束,修復工作正式啟動。
今天就算跨過疫情阻隔的千山萬水,來到這座巴黎地標建築前,看到的仍是層層疊疊的腳手架。按照此前法國政府的承諾,巴黎聖母院將於巴黎奧運會,即2024年7月之前修整完成開放。
但據相關新聞報道,疫情一度拖慢了工程的進度,修復所需要的木材、石材、工匠都很缺乏,也有專家悲觀地預言,徹底的修復也許要花上20年時間。
疫情結束和巴黎聖母院恢復如初,不知道哪個會先到來,在這之前,我們只好重溫雨果的那段描寫,想象這座世界地標曾經的輝煌:
“聖母院鐘樓的龐大陰影,漸漸從這個屋頂移到另一個屋頂,從這廣袤的城市的一端移到另一端……城市四周,極目向城垣外遠眺,只見雲霧中隱約可以分辨出那一溜無際的平川和連綿起伏的山丘。萬般喧鬧聲,在這座半醒半睡的城市上空飄蕩消散。”
06
中老鐵路
向東南亞深處進發
發源於青藏高原的瀾滄江,順著橫斷山脈的脈絡奔騰南下,貫穿滇西大地,從美麗的西雙版納躍出國門。在中南半島,瀾滄江的名字變成湄公河,滋養了寮國、泰國、柬埔寨三國。
2021年12月3日,循著瀾滄江的流向,連線昆明和永珍的中老鐵路全線通車運營,當第一輛列車駛入西雙版納站的時候,當地人用歌舞呼應鳴笛。自此,雲南普洱、西雙版納結束了不通火車的歷史,從昆明至寮國首都永珍的車程也被縮短至10小時。
中老鐵路施工歷時11年,全線採用中國標準,國內遊客坐上列車,應該能感受到熟悉的“國鐵味”。為了保護沿線生態環境,中老鐵路建設了167座隧道和301座橋樑,線路建成後,寮國境內的鐵路歷程也從3.5公里躍升至400多公里。
目前因為疫情,跨國客運暫未開通,但已經有很多遊客去境內雲南段打卡。疫情過後,從昆明至永珍的火車之旅將暢通無阻,屆時,對更多普通中國人而言,體驗過親身穿越東南亞叢林的旅程,永珍也將不再是隻存在於地理課本上的陌生城市。
07
乞力馬紮羅的雪
為了海明威,去打卡吧
還記得海明威那篇著名小說《乞力馬紮羅的雪》,是怎樣描述這座神奇的非洲大陸第一高峰嗎?
“乞力馬紮羅是一座海拔一萬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長年積雪的高山,據說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叫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廟殿。”
海拔5895米的乞力馬紮羅,最為世人所知的奇觀,就是“赤道積雪”,但因為全球氣溫升高,這一奇景將在未來消失的預言也由來已久。在不同的預估裡,冰雪消融的時間不盡相同,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山頂的冰川正在以可見的速度消退,過去的一個世紀,覆蓋面積減少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根據去年底聯合國氣候機構釋出的報告,位於坦尚尼亞的乞力馬扎羅山,作為非洲三大熱帶冰原之一,將消失在2040年代。這不僅是旅行者的遺憾,還將使非洲貧困人口面臨更多幹旱、洪水等極端氣候災害。
△雪景消失前,每個人都要去感受乞力馬紮羅的魅力。/unsplash
所以,在雪景消失前,去一趟乞力馬紮羅吧,而為了儘可能長久地保留這片風景,為了生活在山腳下的人們,動身前的每天,都請對腳下的地球更珍視一點。
08
塞爾維亞
剛剛被發現的寶藏之地
疫情前,身邊瞭解塞爾維亞的中國人屈指可數;兩年來,幾乎所有中國人都記住了這個巴爾幹國家的名字。
疫情初期與中國的緊密合作,讓不少人對這個遙遠國度充滿好感。如果帶著這份好感前往塞爾維亞,也多半不會失望。
地處歐亞交會的十字路口,塞爾維亞擁有大量文化歷史遺蹟,中部的森林與草場,能讓人感受到靜謐的歐洲田園風情,南部遍佈河谷、山脈和湖泊,還有溫泉點綴其間。
相比於西歐、北歐的歐式風情,塞爾維亞的風景還有一個重要優勢——便宜,按照目前的匯率,1人民幣可以兌換16塞爾維亞第納爾。
在塞爾維亞的首都,有著多種風格迥異的建築:從19世紀落成的奧匈帝國風格,到20世紀初的英法風情,再到後來的俄式建築和現代主義建築,首都保留了大片歷史街區,足以讓各國遊客在其間流連忘返。著名的塞爾維亞國家博物館高聳著綠色的穹頂,是當地的地標建築。
這座美麗的首都,包含著中國人的一些歷史記憶,足以化解我們對於遠方的塞爾維亞的一些陌生感——它的名字,叫做貝爾格萊德。
09
南極:撫慰最後一片淨土
萬萬沒想到,連南極都有疫情了?
據媒體1月1日的報道,比利時南極“伊麗莎白公主極地站”出現聚集性疫情,25名工作人員中的16人確診感染新冠肺炎。為了防疫,中國駐南極科考隊也禁止科考站之間相互“串門”。
此前,南極洲曾被稱為全球疫情中的“最後一片淨土”,直到2020年12月,智利一處軍事基地發現了至少36例確診病例,南極成為最後一個“失守”的大洲。
疫情前,去南極一度取代攀登珠峰,成為最中產的旅行路線——最重要的一點原因,就是昂貴。
阿根廷南端的小鎮烏斯懷亞,有“世界盡頭”之稱,這裡與南極大陸隔著德雷克海峽遙遙相望,儘管尚有800公里距離,卻已經是距離南極最近的出發地。從烏斯懷亞乘船起航,兩天時間就能抵達南極。
廣袤的南極大陸有數不清的觀光點,不同的線路費用各有差異,根據常見的估算,常規線路的價格在每人10萬元上下,而抵達南極點的旅行,費用甚至能突破50萬元。單單是從中國出發前往阿根廷,動輒數萬元的機票和近30小時的航程,就足以勸退大多數人。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或許恰恰是這些高門檻,保護了南極這片淨土。
10
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別忘了,它們也是地球的主人
在人類被疫情折磨得焦頭爛額的兩年裡,那些生活在野外的動植物,是不是也和我們一樣煎熬呢?
紀錄片《地球改變之年》告訴我們,它們不僅沒受什麼影響,反而可能因為人類活動受到限制,過得更好了。在2021年4月16日,《地球改變之年》首播,在鏡頭記錄下,自然界呈現出與我們所處的社會完全不同的氣氛,沒有緊張焦慮,反而生機盎然。
水豚出沒於長久沉寂的水域,鳥鳴重新響起在水泥森林,靜謐的海灘、無人的景區、空曠的山林,當人類退場後,動植物重新回到這些空間。
人類社會按下暫停鍵,但大自然卻因此變得更加繁盛,這不能不讓我們感到一絲慚愧和尷尬,也不能不讓我們更深入地思考人與自然的關係——
當疫情遠去,我們重新與自然萬物比鄰而居的時候,是不是應該以更加溫柔的姿態回到它們身邊呢?正如紀錄片結尾的旁白所說:
“我們會再次起航,但如果我們要在未來繁榮發展,當下就是關鍵時刻,來尋找與地球所有生物共享我們這個星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