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8日,“收藏家”翁萬戈在自己的百歲大壽當天,正式將183件文物無償捐贈給了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訊息一經公佈,頓時引得中國收藏界一片譁然。
要知道早在2000年時,翁萬戈就曾以450萬美元的價格,將自己收藏的五百多冊珍稀古籍給了中國。
所以對於翁萬戈前後兩種不同態度,國內的民眾議論紛紛,有人斥責他是“叛徒”,也有人痛罵他“傷害了祖國的榮譽”。
那麼翁萬戈究竟有怎樣的身份背景?他為何要做出這樣的舉動?最後又是如何回應此事的呢?
兩歲繼承祖輩收藏
清朝末期曾出現過很多地位顯赫的藏書大家,出於對傳世珍藏的保護和喜愛,他們通常會不惜花費重金和大量時間前去尋找和購買,然後再收藏於自己家中。
而江蘇常熟的翁氏家族就是當時最為出名的“收藏大家”之一,它的開端始祖正是“兩朝帝師”翁心存。
翁心存曾官至體仁閣大學士,地位的提升和交遊的廣泛,讓他得以更好地發展自己收藏古籍善本的興趣。
待到翁心存去世之後,他的收藏就全部傳給了自己的長子翁同書,奈何這位並不是長壽之人,五十多歲時就因患上痢疾病逝,於是弟弟翁同龢就接下了這些藏書。
翁同龢跟父親一樣才華橫溢,在考取狀元之後,仕途就一直順風順水,到了清朝晚期,翁同龢已然成為了政局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當時不少門人和友人知道他有收藏古籍的愛好,就紛紛從各處蒐集過來贈送給他,正是因為如此,翁家藏書的數量一度十分鼎盛。
然而隨著晚清局勢逐漸混亂,翁同龢因為支援維新變法,被慈禧太后罷免了官職。不用繼續待在官場,他也倒能落個清閒,可以跟自己收藏的書畫為伴。
只不過到了晚年時期,無兒無女的翁同龢,也開始憂心於該將這些藏書交給誰來保護。
思來想去之後,翁同龢將兄長翁同爵的兒子和孫子過繼到了自己這裡,可惜這兩人雙雙早逝,所以他又將宗親家族裡的翁之廉過繼了過來,結果對方依然無後。
到了1904年,翁同龢因病逝世,十四年過後,翁萬戈便出生了,而在他兩歲時,為了秉承先輩的遺願,家族裡的人就把他過繼給了翁之廉。
就這樣,翁萬戈在孩童時期,就成為了翁氏家族藏書的繼承者,揹負著全族人的希望。
話雖如此,兩歲時的翁萬戈還什麼都不懂,這些藏書基本全都是由家族的長輩和他的本生父母在管理,至於翁萬戈主要的任務就是好好上學讀書。
1936年,十八歲的翁萬戈成功考上了燕京大學,但為了就近照顧家裡的長輩,他還是放棄了錄取資格,轉而考入了上海交通大學電機工程系。
彼時的舊中國時局已經十分混亂,次年抗日戰爭爆發,戰火蔓延至各處,上海也很快就淪陷,為了能完成自己的學業,翁萬戈就去往了美國攻讀了碩士,一直到抗戰結束之後,他才攜帶著妻子回國,結果沒想到,新的戰火竟然再次在國內燃起。
因為不知道這次的戰火還何時才能停息,所以到了1948年,翁萬戈就做出了一個讓人意外的決定,那就是再次赴美,並且將家藏的文物全部運過去。
經過一番波折之後,這些藏書終於漂洋過海來到了美國,翁萬戈將它們寄存在了紐約某家公司。
此後因為中美兩國的關係影響,翁萬戈幾乎有三十年都未回國,直到中美建交關係緩和,他才有機會多次回來探親,而對於翁家藏書一事,他幾乎很少向外界提過。
《翁氏藏書》迴歸中國
1985年,美國華美協進社突然展出了一批翁家藏書,瞬間在學術界和文物界引起了轟動。
兩年之後,高階建築師傅熹年赴美考察中國古文物的收藏情況,意外發現了翁萬戈放在家中的那一批不為外人所知的翁氏藏書和文獻。
傅熹年內心很是激動,等到回國之後,他就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發表在了某雜誌上,盛讚翁家的藏書價值之珍貴。
巧合的是,彼時的上海圖書館研究館員陳先行也注意到了此事,他一直很希望上海圖書館能收藏翁萬戈家中的藏書,此前還曾趁著一起工作的機會,跟翁萬戈委婉提起過此事,但還是沒能得到對方的明確回應。
一直到1997年,翁萬戈現身在了北京嘉德公司的拍賣會上,主辦方聽聞之後就立即聯絡上了他,詢問對方是否有興趣提供拍品參加拍賣。當時翁萬戈表示自己為了瞭解國內的拍賣行情,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總經理王雁南見有一點希望,就趕緊聯絡上海博物館的副館長汪慶正,詢問翁家的藏書究竟價值如何?值不值得拍賣?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她就迅速奔赴美國,跟翁萬戈說明了來意。
雙方經過一番交談,也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臨分別前,翁萬戈送了王雁南一副《昌黎先生集》,先讓對方拿到國內去拍賣,結果沒想到,次年它就以111萬元的高價順利成交。
聽到這個訊息後,翁萬戈迅速向王雁南傳達了感謝,同時也表示願意將翁氏藏書整體拍賣,或者是轉讓給一個一流的永久性機構。
因為具體的事情需要見面再討論,一年之後王雁南就再次飛往了美國與其商談,最終雙方終於簽訂了委託拍賣轉讓協議。
期間翁萬戈曾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是要整批不能打散;第二就是收藏的單位要有相當的水平,限定在亞洲,首選中國,排除日本;第三就是要善價。
王雁南帶著這一喜訊迅速回了國,緊接著就先後拜會了多個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員,溝通轉讓和拍賣的具體細節。沒過多久,國家圖書館就開始起草申請報告,大力呼籲政府部門能予以財政支援。
而為了能儘早地將這些藏書都帶回來,2000年2月,12位專家學者又聯名寫信給國家文物局和文化部部長,希望國家可以在公開拍賣之前撥款購買,趁著這個最好的機會將翁氏藏書爭取回來。
將報告材料遞上去之後,眾人就一直等待著上級回覆,結果沒過幾日,北京方面就出現了反對的聲音,而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時,上海方面突然展開了行動。
上海博物館副館長汪慶正收到了訊息,就趕緊向市領導彙報,在得到大力支援之後,他們就把收藏翁家藏書的任務交給了上海圖書館。
上海圖書館的領導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北京,為翁萬戈夫婦舉行了歡迎宴會,並稱一定會為這批古籍安家,到了次日,雙方就正式達成了轉讓意向。
對於已經守護了多年的翁家藏書,如今要放在別處,翁萬戈這個“守藏人”心中有不捨也有珍重。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就親自去往了上海圖書館參觀,看到這裡建造得如此宏偉,還有很多現代化的建設,翁萬戈心中感到十分欣慰,他深深的覺得這裡就是翁藏古籍的理想居所!
等到進入實質性的溝通階段,翁萬戈就明確表示願意將翁氏藏書轉讓給上海圖書館,而且還把原先定下的500萬美元降為了450萬美元。
雙方商議好之後,上海圖書館就跟北京嘉德拍賣公司簽訂了轉讓合同,之後又和上海市政府共同支付了450萬美元。到了4月13日,翁氏藏書正式被收藏進了上海圖書館的善本庫。
等到將一切安排好之後,上海圖書館就舉行了一場《翁氏藏書》入藏典禮,當時除了參與到這件事中的各位領導、工作人員和專家學者,多位社會知名人士也紛紛來到了現場。
回到美國的翁萬戈得知這一盛事,也特地發來傳真表達慶賀,雖然他經常會夢到已經告別的家藏古籍,但如今它們能重返祖國,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欣慰。
無償捐贈國寶給美國引爭議
翁氏藏書和翁氏族人的手稿能迴歸祖國的懷抱,既代表了中華古籍保護工作取得了重要成果,也是海外古籍迴歸的重大收穫,當然這一切也得益於翁萬戈傾盡全力保護。
當初翁萬戈將這批藏書轉讓給上海圖書館,並且只要了450萬美元,很多人聽說之後,也覺得他的做法值得讚許,但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樣的“好印象”還沒維持多久,就快速被打破了。
2018年,翁萬戈在自己的百歲誕辰之際,突然做出了一個讓國人都十分意外的決定,那就是將翁氏六代家藏的183件文物,包括130幅繪畫、31幅書法、18件拓片以及4件織繡,悉數無償捐贈給了美國的波士頓美術館。
其中就有明末清初畫家王翬繪製的長達16米的《長江萬里圖》,這幅畫是翁萬戈的高祖翁同龢不惜花費買房的錢才得到的,算的上是一件珍品。
因為翁萬戈的這一舉動,美國的波士頓美術館直接就成為了除中國以外最重要的中國繪畫收藏行列,所以對此國內的不少專家學者以及普通大眾都表示不理解,為什麼翁萬戈不把國寶捐給自己的國家,反而要捐給美國?
而在得知翁萬戈在過去十年的時間裡,還曾經捐贈過20件藏品給波士頓美術館之後,大眾的怨言也越來越多。
有人大罵翁萬戈是“背叛雙標”,也有人痛斥他是“傷害了祖國的榮譽”,但同一時間,也有不同的聲音表示,翁萬戈其實只是為了對外推廣中國的古文化......那麼事實究竟是如何呢?
其實翁萬戈在捐贈給波士頓館文物的同時,也曾將明代沈周和清代王原祁的畫作一起捐贈給了上海博物館。
而把時間再往前推,2010年,92歲高齡的翁萬戈在侄子翁以鈞的陪同下,再次不遠萬里來到了上海圖書館。
看到翁氏藏書被保護得非常好,還被放在了最為顯眼的位置,翁萬戈內心既激動又欣慰,他認為自己當初的選擇完全正確。
於是在同一年,翁萬戈又將自己收藏的明代畫家吳彬的《勺園祓禊圖》捐贈給了北京大學。
2015年,翁萬戈經過多番考慮,決定將高祖翁同龢的日記手稿捐贈給上海圖書館,因為在他看來,將這些古籍文獻都集中起來,會更加方便於人們整理研究,而且這裡或許會是它們的最好歸宿。
所以在將這些手稿整理好之後,翁萬戈就將它們全部交給了前來與自己商議交接事宜的工作人員。
同年12月19日,在外漂泊了將近半個多世紀的翁同龢日記手稿,終於回到了祖國,最後被收藏進了上海圖書館的善本庫。
2016年,在翁萬戈的授意下,侄子翁以鈞又將自己所藏的翁同書、翁同龢手稿等翁氏家族的文獻捐贈給了上海圖書館。同一時間,翁同書五世孫翁銘慶也將翁同龢的《己酉南歸應試日記》捐贈轉讓給了這裡。
翁萬戈對待文物的一部分做法,雖然並不能獲得所有人的認同,但他幾乎是用百年的生命守護了翁氏六代家藏。
而身處異國他鄉時,翁萬戈也曾致力於宣揚了中國文化,所以面對外界的不同言論,翁萬戈也不會去為自己辯解,只能“爭議笑罵由人去”,是非功過還是讓世人來評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