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毛澤東和周恩來等國家領導人,來到了北京,住進了香山別墅。
有一天,周恩來的弟弟周同宇和妻子一起,來到了香山,看望多年未見的兄長周恩來,當時北平剛剛解放不久,很多國家的事務都要開始進行籌備,當時的周恩來忙前忙後,一直沒能有時間,接待自己的弟弟和弟媳,直到半夜有空,才見了他們。
周恩來在向弟弟周同宇談論了國家時局和家庭後,周恩來問周同宇:“你們今後是怎麼打算的?”
周同宇說:“我今年已經45歲了,雖然在二十年前離開過革命,但也一直嚮往著革命,做著黨的外圍工作,我現在只希望自己能從頭做起,正式參加革命工作。”
周恩來很嚴肅地對他說:“你已經脫離革命這麼多年了,你知道怎麼才能為革命工作嗎?我看你應該先去上華北大學,學習之後,由組織上安排你的工作崗位。”
周同宇的妻子王士琴也在一旁說:“同宇該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我是完全沒有意見的,只是我打心眼裡想工作,想了多少年了,可從1937年開始,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生,我就只能留在家裡,再沒有機會工作。現在新中國將要成立了,我真的希望能有機會出來做點工作。”
周同宇聽到妻子這麼說,便也說道:“你不要想得不切實際,現在孩子還小,你當媽媽的不去管,誰來管?”
周恩來卻說:“士琴想出來工作,是好事情嘛!她的俄語很好,組建外貿部非常需要向她這樣的人!至於孩子嘛,不用發愁。”然後看了士琴一眼,接著說,“新的社會,就是要婦女解放,你們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孩子,孩子們都過來上學。我支援士琴出來工作。”
當時王士琴的眼中放出光芒,臉上也充滿了久違的喜氣。後來她聽周恩來說,當時的學校裡非常缺少俄語教師,便提出去當中學的俄語老師,周恩來也同意了。
周同宇的革命貢獻
周同宇的本名叫做周恩壽,後來在大革命失敗後,國民黨開始大肆抓捕共產黨人,當時的周恩來身為中共中央的核心領導人物,為了讓弟弟不受影響,便讓弟弟以字代名,從此之後,周恩壽便更多的使用周同宇這個名字。
在1924年春天,周同宇就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在當年冬天,轉為了中國共產黨的黨員,當時受到黨組織的派遣,進入了北平的宏達學院進行學習,以學生的身份作為掩護,做黨的地下交通和宣傳工作。
1925年8月8日,周恩來和鄧穎超在廣州結婚,10月周同宇送鄧穎超去了廣州,後來經過黨組織的同意,周同宇在1926年1月進入黃埔軍校學習,成為了黃埔四期的政治課學員。在當年6月畢業後,便參加北伐戰爭,攻打武昌時身受重傷。對此,周恩來也經常說:“同宇為革命流過血,他這一點要比我強。”
1926年9月1日黎明,北伐的軍隊來到了武昌城下,北洋軍的大炮接二連三的從空中響過,不少傷兵也一個接著一個抬到了政治部。當時鄧演達和十幾位宣傳員卻始終不見身影,當時便決定讓郭沫若、胡公冕、周同宇三個人,到前線視察一番。當時的周同宇還是一位很敏捷的短小精幹的少年,那時做著小隊長。
郭沫若走在前面,周同宇走在中間,胡公冕走在後面,走了沒有多遠, 走到了全無隱蔽的地面上了,轟隆一聲,一個大炮打了過來,這一炮正落在了三人背後的路上,爆發了。胡公冕立刻在後面立刻叫上了郭沫若:“有人受傷了,快轉來,快轉來!”
等郭沫若向他說的方向看去,發現周同宇正躺在草墩下面呻吟,左腳的腳背流著血,好多人出來圍著他。
“恩壽也受傷了嗎?那邊的番薯地裡還躺著一個呢!”郭沫若說。
“我已經叫同來的伕役們去找擔架去了,同宇也是不能走路的,怎麼辦呢?讓我回到部裡叫人來抬吧!”胡公冕說。
“用不著回去叫人!”郭沫若說,“我們就在這裡,找一扇門板來,不可以抬回去嗎?”
胡公冕也贊成郭沫若的說法,在農家裡找到了一張楊妃椅,便將這把椅子四腳朝天地翻了過來,在裡面敷上了很多稻草,這樣就成了一副擔架,將周同宇移進了擔架裡,兩人便將周同宇抬回了南湖。
1927年,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慘案,當時23歲的周同宇正在和一個姑娘談戀愛,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一天,那個姑娘沒有打招呼,就跟著一個男人去了四川。當時痴心的周同宇被這件事情打蒙了,便想去四川,找那個姑娘問個清楚。
當時的周恩來正在上海,組織工人的武裝起義,周同宇便向另一位負責的同志請了假,得到允許後便去了四川,到了四川才知道,那個姑娘已經移情別戀。不想再和周同宇交往。周同宇只好趕回武漢找組織,卻恰巧撞上了從上海趕到武漢的周恩來。
周恩來聽說周同宇去了四川,便覺得實在是荒唐至極,周恩來大發雷霆,斥責弟弟擅離職守。因為當時准許請假的領導不在,周同宇也怕連累這位領導,便沒有為自己申辯,周恩來誤認為他是擅離職守,便做出了撤職查辦,把他派到了上海去做地下工作。
周同宇此時滿心委屈,也不禁動了氣,他說:“既然你認為我不配做革命軍人,那我還不做了!”一氣之下,周同宇跑出了北伐軍總部的大門,離開了周恩來和革命隊伍,離開了黨組織。
周同宇離開黨組織後,內心非常痛苦,一個二十多歲的共產黨員,在蔣介石製造四一二慘案時都沒有脫黨,卻僅僅因為自己兄長的不理解,而感情用事離開了黨,就像失去母親一樣痛苦,此後的他只想早日回到革命隊伍,回到黨的懷抱。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周同宇趕到上海去尋找黨組織,奈何一直沒有找到,便又遺憾地回到了天津家裡。
這件事情,影響了周同宇一生的命運。直到幾十年之後,有人向周恩來提起了這件事情,周恩來知道真相後,也坦誠地說:“那時候我還年輕,火氣很大,是我對他幫助不夠。”表現了對自己弟弟的負疚和惋惜。
周恩來堅持讓周同宇退休
周同宇在華大培訓出來後,分配了工作,在鋼鐵工業局當了一個普通的幹部。
在1959年的一個星期天,周同宇回到家中,他的大女兒周秉德立刻就看出自己父親和往日不同,父親平常緊皺的眉頭那天是格外的舒展,滿臉的春風喜氣。
周秉德忍不住問父親:“爸爸,一定有什麼事情讓你高興!”
“到底是我的大女兒,一眼就看穿了爸爸的心!”周同宇呵呵笑著,“我剛想告訴你媽媽呢!我調動工作的命令已經下了,下週就去內務部上班了!”
“好呀!”王士琴聽到後,也是格外的高興,對秉德說,“你爸爸的身體不是很好,之前當那個倉庫的管理科科長又太忙了,他吃不消。現在調到了內務部機關,離家近一些,工作還輕鬆,這不好嗎?”
“內務部是幹什麼的?”秉德好奇地問,“爸爸你能去做什麼工作?”
“這是你陳賡伯伯出的點子!”周同宇一邊翻著報紙一邊解釋,“你知道,我和你陳賡伯伯是黃埔軍校的同學,是他找了內務部的曾山部長,對曾山說:周同宇對革命是用過貢獻的,現在身體又不太好,把它調到內務部,給他安排一個合適的工作吧!”
“爸爸,你不是在1927年就脫離革命了嗎?還有什麼貢獻可言?”周秉德說。
“你怎麼對爸爸說話呢?”王士琴提高了聲音,“不是隻有在黨內,才對革命有貢獻。1928年,你的伯父周恩來前往莫斯科參加中共六大,在東北一路上,都是由你的父親一路掩護,才安全脫險,保護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對革命的貢獻難道不大嗎?”
王士琴接著說:“當時在天津時,你爸爸開的那一間貨棧,也是葉劍英元帥給你爸爸撥的經費,你爸爸在那個時候,也配合地下黨,為解放區採購和運輸醫療器械。為此,你爸爸還被國民黨抓去關了牢房,可你爸爸只承認自己是周恩來的弟弟,沒有出賣過一個共產黨員,敵人抓不到證據,就把他又放了出來,出獄之後,又立刻和地下黨員接上了關係……”
當時,周恩來聽到這件事情後,立刻將曾山叫去談話,再三明確交代:“周同宇的工作,職務要安排得儘量低一些,工資級別也儘量低一些,因為他是我弟弟。”
其實,如果周恩來不進行干預,僅憑周同宇的資歷和能力,在內務部安排一個好一點的職務,幹一些輕鬆點的事情,也並不是什麼問題。但周恩來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周同宇即便到了內務部,職務仍然是很一般。
20世紀60年代初期,周同宇的胃潰瘍越來越厲害了,經常在家中休息,已經不能正常上班。當然,在當時來說,像他這樣身體不好,帶薪療養的人也是大有人在,但在周恩來那裡,這卻成了一個問題。
1963年,在一次開完會後,周恩來留下了曾山部長,向他交代說:“我的弟弟身體非常不好,不能堅持正常上班,請你讓他提前退休。”
曾山部長當時也只是口頭答應,但並沒有去辦理,因為按照正常情況,在退休之後,工資就再也沒有機會調整,許多在職時期的待遇也都會取消。所以一般人都不願意退休,很多人到了退休年齡,也仍然希望繼續推遲辦理退休手續,更何況周同宇還沒有到退休年齡。曾山認為周恩來的工作忙,過段時間就忘記了。
然而只要兩人的兄弟關係沒有改變,周恩來就不會忘記這件事情,他再次將曾山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表情十分嚴肅,對曾山說:“曾山同志,我弟弟退休的事情已經交代你幾次了,為什麼還不辦理?”
“總理,最近比較忙……”
“你不要找理由!回去後立刻辦理,你再拖著不辦,我就要給你處分了,他是我的弟弟,怎麼可以拿著工資不上班呢?”
於是,在1963年6月,周同宇提前一年辦理了退休手續。當時周同宇家中六個孩子,除了已經工作的秉德和當飛行員的秉鈞,其他四個孩子都要上學,家中的負擔一下子重了起來。
有一天,周恩來見到了秉德,問她說:“秉德,你爸爸的退休手續辦了嗎?”
周秉德點了點頭,周恩來接著問:“我堅持讓他提前退休,你爸爸想得通嗎?”
“反正,爸爸的一貫態度都是這樣,一切都聽您的,您怎麼說,他就怎麼辦。但媽媽卻有點想法, 認為四個孩子在讀書,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
“那對你爸爸退休的事,你想得通嗎?”周恩來接著問。
“當然想得通,爸爸是你的親弟弟,所以應該更嚴格,他不能堅持正常工作,就不應該從人民那裡拿全額的工資。爸爸的工資雖然少了,可這麼多年都是伯伯您供給我們學費嘛!如果沒有伯伯您的幫助,我們六姐弟早就向學校申請助學金了。”
“話不能這麼說。”周恩來搖搖頭,“你媽媽有看法也是正常的,她是一個很自尊自立的人。總拿我的錢,她心裡也不踏實。在你奶奶去世之後,我就承擔起了養育兩個弟弟的責任。如今我選擇了這條路,就只能向前,不能退卻。可你爸爸不同,他如果早點退休,也能渡過後半生,我對你奶奶也算有個交代了。”
周恩來稍作思考後,對周秉德說:“秉德,我會交代成元功他們,從這個月起,每個月從我的工資裡拿出200元,你拿去給爸爸媽媽。”
“伯伯,不要給這麼多!”
“你們家六個孩子,一人20元,就需要120元,剩下的給你父親買點補品,他的胃不好,體質太弱了。”
周秉德聽後,還是不敢答應下來。周恩來對她說:“怎麼?我這個伯伯的錢你們不要,難道要你的爸爸媽媽向組織伸手要錢嗎?這樣我心能安嗎?用我的錢,就可以少花人民的錢。不要給國家增添負擔好不好?”
周秉德聽了這話,除了點點頭,還能說什麼呢?
每次周秉德在西花廳拿到這筆錢,回家交給媽媽的時候,總會滿面笑容,此生有幸,能有這樣一位官職顯赫又充滿愛心的伯伯。
而周恩來當時的工資是404.80元,而鄧穎超的工資是342.70元。從1958年,到周恩來去世的1976年,工資的累積不足17萬元,而他們在這18年裡,拿出了將近四分之一的收入來補助親屬和工作人員,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是不願意親友因為困難向國家申請補助,是為了給國家減輕負擔。
終身不允許周同宇回淮安
周同宇作為周恩來的親生弟弟,他為了哥哥的工作,也心甘情願地做出自己感情上的一些犧牲, 甚至留下了很多無法補償的遺憾。
樹高千尺,葉落歸根。周同宇也是十分的懷念自己的家鄉,尤其到了老年,特別是在退休以後,他總是念叨自己15歲就離開的淮安老家,非常想回家去看看。解放後,他不止一次地向周恩來提出要回家看看,但都遭到了拒絕。
有一天,在西花廳的海棠花盛開的日子裡,周同宇一家人被周恩來邀請到西花廳賞花,那天春風拂面,陽光燦爛,周恩來和周同宇兄弟二人在前庭的花間散佈。
“哥哥,我聽爾輝來信說,咱們淮安老家的房子太破舊了,再不修就要塌了,淮安縣委已經說了,要幫著把咱們房子修一次,把裡面幾乎人家先搬出來,要不我先回去一次,看看怎麼修?”周同宇說。
“不用了,我已經給淮安縣委講過了,院子裡的住戶不要搬遷,我們的房子要塌掉就讓它塌掉,不許翻蓋維修,更不許搞什麼紀念館。不要搞封建主義那一套,只要我活著,就不許搞。”周恩來的話十分堅決,毫無商量的餘地。
“我15歲離開老家,現在已經快40年了,哥哥您離開那裡也已經50年了,你難道不想家嗎?”周同宇的聲音有些顫抖了,他真的有些動情了。
“我也是人,怎能不想?但我一個是忙,一個是不願打擾地方的同志。”
“你是國家總理,回去有光宗耀祖的嫌疑,但我是平民百姓一個, 難道也不能回家看看嗎?”此時周同宇的聲音已經哽咽了。
“就因為你是我周恩來的弟弟!”周恩來的語氣十分堅定,“你想一想,如果你回去了,縣委能不派人接待你嗎?明擺著是給地方同志增加麻煩,你又何必去做呢?除非我哪天不再做這個總理了。”
周同宇也只能點點頭,話語中充滿著無奈和淒涼:“可能真的是老了,我總會想起老家,看來只有等我死了以後,把骨灰送過去,一了卻我的思鄉之情了。”
周恩來不再接話,周同宇也不再堅持,若說周同宇此生的遺憾,最大的遺憾之一,就是沒能在有生之年,回到淮安老家再去看看。周恩來在世時,周恩來不允許他回去。周恩來去世後,周同宇的身體也不好,無法再回到淮安。
周同宇臨終之前,也動情的對王士琴說:“我死之後,你們一定要把我的骨灰送回淮安去,在我老家後院,小時候種過菜的地方深埋,讓我回到家鄉去看看。”
可見周同宇臨終時,魂牽夢繞的依然是對故土的思念。
結語:
“因為你是周恩來的弟弟。”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讓周同宇一生,都將國家的利益和兄長的囑託看得格外重要。就因為這句話,為了避嫌,甚至在很多方面,連普通公民的待遇也要失去。
乃至於我們在周同宇後代的身上,也能看到這兄弟二人對整個家族的影響,他們沉穩樸實地生活著,從不高看自己,他們以周恩來這樣的家人而自豪,卻又從不因此而傲慢。兄弟二人營造的家風,激勵他們一代又一代的人不斷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