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留下奇怪遺言,1993年中央部長通知其女:你爹身份可以公開了
1962年9月25日,時任農業部糧油生產局局長的閻又文,在任上病逝,年僅48歲。
對於父親的離世,閻家子女充滿了悲痛。但悲痛之餘,他們內心卻充滿了困惑,這困惑一方面是來自閻又文去世前留下的“奇怪”遺言,另一方面則是來自閻又文去世後的碑文內容。
閻又文去世前曾留下遺言,囑咐妻兒:“有事找組織”。
倘若是根正苗紅的我軍將領說出這話,閻又文子女也能理解,但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父親並不是。閻又文不僅曾是國軍將領,而且還曾撰文罵過毛主席。雖然建國前他跟隨傅作義將軍一同起義,建國後也被委以重任,但還是有很多人對他抱有看法。
所以,面對閻又文的“奇怪”遺言,閻又文子女一度困惑不已。
閻又文去世後被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但是墓碑上的碑文卻很“奇怪”,寫著:
閻又文同志……中國共產黨員……過去曾為革命做過許多工作……
其他我黨同志的碑文上,不僅會標明參加革命和入黨的時間,也會寫清楚歷任職務。但是閻又文的碑文,不僅沒有交代入黨時間,建國前的職務也以一句“過去曾為革命做過許多工作”一筆帶過。
這自然也讓閻又文的子女很困惑。因為他們只知道父親入黨時間是在1958年,而且父親建國前是國軍將領,唯一為革命做的工作就是跟隨傅作義將軍起義。這顯然和碑文的內容有出入。
不過困惑歸困惑,當時閻家子女也沒有太過於糾結於這些。直到他們參加工作後,閻家子女才生出了強烈的想法:一定要弄清父親的真實身份。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們都遇到了同一個問題:政審。
閻家子女在成長的過程中,每到參軍、入黨、提幹這些緊要關口,總會在政審環節被卡住,而每一次,他們收到的回覆都大同小異:閻又文同志政治歷史問題不清楚。
對此,閻家子女是真的想不通,自己的父親就是一個國軍起義將領,這有什麼不清楚的?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閻家子女曾專門找到統戰部,因為他們知道,像父親這樣的國軍起義將領,檔案都歸統戰部管理。然而,讓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統戰部查詢後名冊中壓根就沒有閻又文的名字,他們被告知:“閻又文不是統戰物件,是共產黨。”
這樣的結果,無疑更加深了閻家子女對父親身份的疑惑。
此後,他們又先後找到閻又文曾任職的水利部、農業部、中組部,希望能夠找到答案。但他們能夠查到的內容,僅限於解放後閻又文的情況,關於解放前依舊是迷霧重重。
這樣的困惑一直縈繞在閻家子女的心中,直到1993年,一場不經意的談話才讓閻又文的真實身份浮出水面。
1993年,曾任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劉光人,參加公安系統的春節聯誼會。
劉光人和閻家頗有淵源。建國前,他在北平從事地下工作的時候,表面上的身份是《平明日報》的記者,當時閻又文擔任華北“剿總”新聞處處長,兩人頗有交集,但並不知曉彼此的真實身份。建國後,閻又文的次女閻綏蘭曾在劉光人手下任職。
所以,劉光人對於閻家的情況也是頗為了解,知道閻家子女的心結。
正好那場聯誼會上,劉光人遇到了時任外交學院副院長的王玉,王玉在建國前也是我黨地下工作人員。兩人在聊天的過程中,劉光人不經意間說起了閻又文和閻家子女的情況。
誰知劉光人剛說起這件事,王玉就顯得特別激動。當得知閻家子女在成長過程中遇到的坎坷後,王玉心中充滿了歉疚,因為他是知道閻又文真實身份的。不過對於閻又文的真實身份能否解密,他不能擅自做主,所以他只能託付劉光人幫他找到閻家子女,而他則向領導請示閻又文身份解密的事情。
這次交談之後,王玉找到了曾擔任中央調查部部長的中央領導羅青長請示,而羅青長也很肯定地告知王玉:他(閻又文)的身份可以解密了。
幾天後,在羅青長的安排下,王玉親自帶著閻家子女來到羅青長家中。在羅青長的講述中,閻家子女終於知道了父親不為人知的過往。
1914年,閻又文出生在山西省榮河縣。
當時的國家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普通老百姓生活得苦不堪言,閻家也不例外。但就是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閻又文的父母硬是堅持供他讀書,希望能給他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而閻又文字身也很懂事,他並沒有一味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而是邊刻苦讀書邊打工貼補家用。
終於,在1933年,他憑藉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山西大學法學院。
那個年代,大學生可以說是“鳳毛麟角”,畢業以後很容易就能找個好工作,富貴有望,這也是閻又文父母所希望的。
不過,富貴顯然不是閻又文所求。在成長過程中目睹了這個國家的劇變,眼看著侵略者的鐵蹄荼毒中華大地,這些都讓閻又文想要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麼。所以大學期間,受到進步思想薰陶的閻又文,毅然決然加入了進步團體,開始參加各種進步活動。
1937年,日軍大舉入侵華北。此時的閻又文剛剛畢業,擺在他面前的選擇有兩個:一、遠離是非之地,找份好工作去過人上人的生活;二、投身到革命洪流當中。
面對這兩個選擇,一腔熱血的閻又文沒有多思量,毅然決然選擇了投身革命洪流,和其他有志青年一起奔赴了革命聖地延安。
在延安,閻又文參加了第二期情報偵察干部訓練班,這個訓練班主要就是為我黨培養情報偵察精英。
從訓練班畢業以後,閻又文被派往國民黨西北軍馬鴻逵部隊從事地下工作,這也算是閻又文初出茅廬後的“牛刀小試”。因為已經經過系統訓練,所以閻又文很快就在馬鴻逵部隊站穩了腳跟。
不過很快,閻又文又接到了組織安排的新任務:加入傅作義所在的部隊,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出力。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安排,是因為當時國共已經達成二次合作,建立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傅作義雖然是國軍將領,但和我黨我軍關係甚好,是他親自向毛主席提出請求,讓我黨派工作人員前往他的部隊幫助一同抗戰。
對於傅作義這樣的要求,我黨自然是欣然答應。
於是,特地派出了很多同志到傅作義部隊協助。這些同志大多身份都是公開的,畢竟合作的前提就是坦誠。不過我黨也汲取了第一次國共合作失敗的教訓,知道國民黨人士對於我黨的態度是搖擺不定的,所以除了明面上的人,也必須在隱蔽戰線安排人手。
因為閻又文既是高材生,又是傅作義的老鄉,再加上他剛參加情報工作不久,身份隱秘。所以,他就當仁不讓地成了潛伏在傅作義身邊的最佳人選。
到了傅作義部隊後不久,閻又文就在中共中央特派員潘紀文的介紹下,正式加入了我黨。不過由於閻又文從事的是地下工作,所以他的加入是秘密進行的,這也是後來很多人都對他的真實身份不知情的原因。
不得不說,我黨提前安排閻又文潛伏是十分明智的。因為很快,國民黨就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蔣介石甚至直接密電傅作義清共,想和第一次國共合作時那樣對我黨同志下手。
好在傅作義還算明事理,知道在他軍中的我黨同志是他自己請去的。所以,最終傅作義並沒有對軍中的我黨同志下手,只是將他們“禮送出境”。
當然,那些“禮送出境”的,都是明面上的我黨同志,像閻又文這樣的地下黨員,傅作義並不知情,依舊留在隊伍當中。
但即便如此,當時的閻又文也有點不知所措。因為事出突然,傅作義部隊中的我黨地下組織,沒來得及給閻又文留下指示就撤走了,這也導致閻又文和黨組織失去了聯絡。
當時擺在閻又文面前的選擇有兩個,一個就是繼續潛伏,等待組織主動聯絡他;另一個就是離開傅作義部隊,自己設法聯絡組織。閻又文思量再三,決定還是繼續潛伏,因為他牢記著我黨隱蔽戰線上的十六字方針“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
就這樣,閻又文一直待在傅作義部隊,一邊輔佐傅作義抗戰,一邊等待著組織聯絡他。這一等就是7年。
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以後,我黨已經開始察覺到國民黨反動派想要挑起內戰的態度。於是,組織上專門安排了一位地下工作者重新聯絡閻又文,這個地下工作者正是王玉,也就是本文開頭那個領著閻家子女走進羅青長老部長家中的人。
我黨對於閻又文這條情報線十分重視,畢竟當時的閻又文已經成為了傅作義的“左膀右臂”,畢竟當時的傅作義在國民黨中位高權重。所以在王玉出發前,組織上專門叮囑他:只能和閻又文建立單線聯絡,不允許和任何地方組織有牽扯。
這也導致閻又文這條情報線上,知道他身份的只有聯絡人王玉、上級羅青長和代理社會部部長李克農,以及極少數我黨高層領導。這也是後來閻又文身份那麼難以查證的原因。
再次聯絡上組織以後,閻又文明面上依舊是傅作義身邊的“大紅人”,但是暗地裡,關於國民黨軍隊的各種政治軍事情報以及傅作義的動向,都透過他傳回了我黨手中,讓我黨在解放戰爭中掌握了不少主動權。
在此期間,傅作義還曾授意閻又文寫過一篇給毛主席的公開信,要求是“長自己(國民黨)的志氣,滅共黨的威風”。
這當時可難倒了閻又文,因為國軍將領只是他的表面身份,內心深處他依舊是我黨同志。讓他來寫“滅我黨威風”的文章,他怎麼可能寫得出來。
無奈之下,閻又文只能向上級請示。但這種大事,上級顯然也做不了主,只能繼續向上請示。
就這樣,這件事一直請示到了毛主席、周總理跟前。最終,毛主席和周總理商議後,認為這封信必須寫,而且在信裡要罵得狠,要達到“在公開信發表後,使傅作義和他的官兵們得意忘形,瓦解他們的鬥志;使我們指戰員看後,激發對敵人的仇恨,在戰場上恨不得把敵人一口吃掉”的目的。
有了毛主席和周總理的指示,閻又文果斷洋洋灑灑寫了一封言辭犀利的公開信。
傅作義對這封信很滿意,覺得寫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毛主席和周總理同樣對這封信很滿意,因為這封信也達到了激發我軍將士士氣的目的。
直到北平解放以後,毛主席還對這封信記憶猶新。在接見傅作義的時候,閻又文隨行,毛主席還親口對閻又文說:“閻又文,你的文章寫得很好啊!”
只是當時在場的很多人,並不知曉閻又文的真實身份,也並不知道那封信是毛主席自己授意閻又文寫的。所以當時很多人還以為毛主席是在用反話諷刺閻又文,殊不知毛主席說的可是大實話。
而潛伏在傅作義身邊時,閻又文最大的功績當屬力勸傅作義起義,促進北平和平解放。
1948年底,解放軍完成了對北平的合圍。雖然北平解放已經可以預見,但是對於我黨來說,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是真的不想武力解放北平。這一方面是為了北平人民的生命安全考慮,另一方面北平是歷史古城,城裡的一磚一瓦都是文化底蘊。
所以,在當時的情況下,能夠勸傅作義起義,和平解放北平是最好的結果。我黨為此作出了很多努力,也派人和傅作義談判。
但當時的傅作義顧慮重重,在戰、走、和之間搖擺不定。
每次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傅作義總是會習慣性地徵求下屬的意見,而當時閻又文就是傅作義最信任的手下。所以這件事傅作義也是第一個找到閻又文商議,閻又文透過對時局的詳細分析,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只有和(起義)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這樣的意見也確實對於傅作義做決定產生了很深的影響。在此期間,傅作義的心態也曾搖擺不定,而閻又文則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屢屢安排傅作義的老朋友和社會名流去做傅作義的思想工作。
最終,傅作義徹底下定了起義的決心,並於1949年1月22日在北平向全世界宣佈了《北平和平協議》。而當時宣讀這份協議的,正是以傅作義將軍的代表和華北“剿總”發言人出席的閻又文。
就這樣,閻又文又以國軍起義將領的身份重新回到了組織的懷抱。
新中國成立後,很多以前的地下工作者都公開了真實身份,就像曾潛伏在胡宗南身邊的熊向暉。但閻又文卻沒有公開身份,因為組織又給他安排了新的任務:繼續以起義將領的身份潛伏。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安排,是因為我黨也知道很多起義將領有思想負擔,如果不能卸掉很有可能會有隱患。而這些人的思想工作,我黨同志去做效果可能並不會太好,相反,讓閻又文這個起義將領去做,會讓他們更容易接受。
就這樣,閻又文一直保持著起義將領的身份,一邊為新中國的建設做著貢獻,一邊做著同為起義將領的老朋友的思想工作。
直到1958年,在水利部任職的閻又文,才在水利部的一次大會上被再次宣佈成為了共產黨員。不過當時並沒有宣佈閻又文具體是什麼時候入的黨。至於其中的原因,其實和閻又文墓碑上沒有寫具體入黨時間一樣。因為當時傅作義將軍還活著,組織擔心這件事會對傅作義將軍刺激太大。
當然,除了傅作義將軍始終不知道閻又文的真實身份,閻家子女對此同樣也不知情。於是在閻又文去世後才出現了本文開頭說的那些事情。
當1993年,羅青長老部長將閻又文的這段隱秘經歷告訴閻家子女後,他們這才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父親有著那樣不凡的經歷,而此時距離閻又文去世已經過去了31年。
為了解決閻家子女在工作中遇到的問題,羅青長老部長還專門給閻家子女工作的單位發去了公函,寫道:
閻又文1938年參加中國共產黨,長期在傅作義部從事黨的秘密情報工作……為黨提供了許多重要的情報……為北平和平解放做出了突出貢獻。
謹以此文,紀念閻又文和無數在隱蔽戰線上做出貢獻的先輩,這盛世如你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