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夏;
江西上饒;
軍統的便衣混成隊宣告成立了。
這是一個武裝特務組織,名義上是要潛入到淪陷區去打游擊——類似於敵後武工隊吧。
後來,他們被配屬到了由顧祝同掛帥的第三戰區。
從此,花樣推陳出新、包裝新瓶裝舊酒的什麼行動隊、破壞隊、忠義救國軍、國防部綏靖總隊、技術總隊等隊伍陸續粉墨登場了。
甚至,在國民黨潰逃臺灣後,保密局還把這批人馬改為“反共救國軍”。
但是,無論他們是以何種面目出現,其骨子裡依舊是最初的那班人馬、那種氣質。
本文中,為了方便閱讀,筆者把軍統這些拼湊起來的、令人眼花繚亂的武裝特務組織,統稱為“便衣混成隊”、並以主官姓名加以區分。
這是很不嚴謹的,僅限本文適用。
特此說明。
【前言2】
關於便衣混成隊的擬人化處理,大家基本上可以這樣去想象:
軍統的骨幹分子構成了它的大腦;
軍統局假借長官部編練處的名義,向戰區所轄各個部隊抽調來中下級軍官及士兵,加以短期特務訓練,這些人構成了它的肢體;
最可悲的是,進入淪陷區後,由各隊自行補充的地痞流氓、散兵遊勇卻打造了它的靈魂。
戴笠在軍統局本部的一次大會上信心滿滿,對這支隊伍寄以厚望,他說:
“日本侵華部隊不過幾十萬人,穿軍裝目標顯著,我們用便衣來對付,花一定的價錢就可以殺一個日本兵,花若干萬元就可殺他個一二十萬是辦得到的,比在戰場上更容易辦到,堅持下去,日本就會在中國站不住腳。”
他很傻、太天真了。
廢話少說,馬上講給朋友們聽。
【一】
混成隊的直轄隊,歸長官部的專項督導組直接指揮。
督導組的負責人是出身黃埔六期的、軍統著名的“行動派幹部”郭履洲。
思路跟老同學戴笠也差不多。
於是,隊員們在訓練期間,除化裝、情報、行動、破壞、游擊戰術外,還有針對性地展開了盜竊術的訓練。
為此,還絞盡腦汁地從上海、天津等處蒐羅、綁架了數名江湖上的頂級慣盜來當教官。
筆者揣測,沈醉在回憶錄中說的,他身上的某些技能也是這樣得來的。
在集訓期滿時,依照軍統的條規、家法,必須要舉行考察。
郭履洲指示,“大比武”的科目之一就是:
學員們在上饒地區進行盜竊演習。
部隊、機關、商店、居民家均屬偷盜目標;並且規定以盜竊物品多少、有無被物主發現或被抓現行來進行考核,計入總分。
當然,也規定了,比武期間所盜得的財物必須登記,事後要歸還給原主。
畢業報告中的資料顯示,這一次“比武練兵”學員們並沒有嚴格執行規定,盜竊得來的物品很少登記歸還,所以在當地商民中造成很壞影響。
另據曾參加過這項“比武”的特務回憶,當時所盜來的東西能吃的都吃了、能用的則各自留用,送繳登記的只是為了確保“及格線”、不掛科。
直轄隊成員研修了盜竊術,進入戰區之後,每到一處即對商民進行“練兵”,若被物主發覺,即用“複習”、“補考”當成掩蓋;
如果沒被發覺,也就是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啦。
【二】
杭州總隊的朱炳奎當屬“大比武”中綻放出來的一枝炫目奇葩。
1942年,他充分運用訓練中掌握的心理學知識,利用杭州、諸暨、蕭山、富陽等地區人民懼怕日軍掃蕩的心理,有意地製造恐慌,開啟了敲詐勒索的自學成才之路。
他的部隊所到之地,必是早已選定的較富的村鎮。
抵近目標,第一時間就讓特務們開始在村鎮周圍,挖戰壕、打槍眼,聲言要在此同敵偽軍決一死戰,並體恤地對當地人民進行“預警”:
日軍掃蕩,恣意殺人放火。請及時準備,在必要時暫避。
日軍暴行誰不怕?
在自己門前打仗,那就更是驚悚了。
為了求得暫時的安定,鄉紳們就自然會集重禮向他請託:
“不要在我們村鎮附近構築工事,隔壁村鎮的地勢比我們這裡更有利於殺敵。”
朱炳奎決定去留的標準就是禮品的多寡,認為滿意,就移“陣地”、駐他村。
這項是“大比武”的自選動作1,被冠名為“賣人情”。
如果當地人對於日軍掃蕩“無感”,他就暗派親信,向附近的日軍去討要懸賞。
具體操作過程如下:
他們“告密”說,某村駐有游擊隊,請日軍速派隊前去掃蕩。
當誘敵真來時,他們裝模作樣地打幾槍後就溜走。
這時敵人便認為該村真的窩藏有游擊隊,對村民及房舍進行燒殺。
戳傻狗上樹,日軍也能被他們當槍使。
這項是“大比武”的自選動作2,名為“闖禍”;
在各部隊進行戰術交流時,朱炳奎得意地說:
在淪陷區只要有人槍,就不要被經濟困難嚇倒。
並詳細介紹了“賣人情”和“闖禍”的經驗。
郭履洲聽後大加讚賞,各部也是交口稱讚:
“有辦法,有辦法!”
【三】
杭州的“比武場”上還閃現著何卓權部的矯健身形。
他是諸暨人,幫會流氓出身,生性蠻橫狠毒。
他手下的“特工”百餘人,活躍在餘杭和杭州塘南、塘北的各村落。
“大比武”所需的主副食,均強迫當地人民供應,並規定了每保每月供給豬肉、白米的定額。
稍有忤逆,馬上“練兵”。
為了避免遭到日軍的圍殲,何卓權部的駐地經常是一夜數變。
每到一村,第一個動作就是迫令村民替他們站崗、放哨,並申明紀律說:
若遭日軍突襲,嚴厲問責放哨人,絕不手軟、絕不容情。
並且他們還在這些地區遍設稅卡,自我授權收取過境稅;
這還不夠,他的親信們還奉命策動當地的有錢人來拜何隊長為師,結為幫會關係。
據說他僅在杭州地區收有幫會門徒千餘人;
何妻阿香,也收有男女幫會門徒五六百人。
夫婦兩人,每年藉“做壽”為名,暗示親信發起為師父母“祝壽”運動,並以祝禮的多少,作為對待門徒遠近親疏的標準。
僅“做壽”收禮一項,每年敲詐所得,不下白銀五六千兩。
這就是“大比武”的自選動作3。
1953年5月29日,在我解放浙東大小鹿山、雞冠山、洋嶼島和積穀山島的戰鬥中,身為“江浙人民反共救國軍”獨立42縱隊司令的何卓權被解放軍活捉。
次年1月在餘杭伏法。
【四】
1943年,混成隊的繼任指揮鮑步超“策反”了日軍駐杭州特務機關裡石部隊的漢奸王展。
王展號雨辰,嵊縣人,原是浙江著名幫匪。
被“策反”後,他被委任為該部政工室主任,鮑步超發給他木殼槍六支、白朗寧手槍一支。
他到了新登後,馬上糾集原犯罪團伙成員7人,在杭州餘杭地區開始了綁架搶劫。
他為人狠毒刻薄,過去曾多次將同案暗殺滅跡,因而這幾位“老兵”,在隨他進行數次“比武”活動後,心驚膽戰不託底,唯恐於前車之鑑,竟然攜槍投敵當了漢奸。
他單槍匹馬很無奈,只好攜眷屬返回港口。
與鮑步超見面後,鮑大罵他無用,還令他賠償槍支。
後來,還得由王夫人出面,以色相對鮑展開“比武”糾纏,他才又成為了鮑家的座上賓。
王於1951年在上海被我鎮壓,朋友們可以拓展閱讀。
“大比武”的自選動作4,王展考試“不及格”。
【五】
最、最、最“奇葩”的當屬徐益光。
他又名君友,也是諸暨人,是青幫頭子之一,有幫會門徒數千人。
他曾充當過偽軍八十六軍偵探隊長,也是被軍統“策反”過來的。
1944年春,徐益光部進入諸暨、浦江山區“比武場”。
該隊到達上述地區後,他們曾對當地的我黨地下組織和黨員,進行破壞逮捕。
由於都是當地人,他們的“破案率”還真的挺高。
他們曾經僅在浦江一地就逮捕了十多名地下黨員。
誰成想,這幫傢伙“大比武”也敢作弊,竟然為了金錢,“棄考”了。
經過統一戰線的營救工作,被捕的我黨同志均在繳納鉅款後,被他們“賣放”了;
僅有一位同志被他們誤認為是我黨重要任務,被送到縱隊指揮部關押。
這段敏感,不宜細說。
大家知道還有這種自選動作即可。
【尾聲】
始於“盜竊”、終於“盜竊”,惡人自有惡人磨。
抗戰勝利後的1946年2月,戴笠在蘇州青年會堂對混成隊的骨幹訓話時,表揚他們在八年抗戰中做了不少工作,建立了不少“功績”,蔣委員長對你們的努力很滿意,希望今後繼續努力。
訓話後,又在蘇州的味雅酒樓舉行了大會餐。
在會餐時,邀請了美國海軍陸戰隊派駐軍統的特戰教官數人參加。
其中有一位美軍少尉,認為酒逢知己千杯少,沒盡興,要求再添酒同人碰杯。
戴笠示意在座眾人,這哥們喝高了,都不要去跟他拼酒。
這位教官哪裡明白中國人的彎彎繞,還以為大家都沒喝過他、眾人皆醉我獨醒,於是就悄悄地,竊去了同桌軍統特務們的鋼筆。
至少有五六支。
都是行家,這一伸手,豈有不知有沒有。
同為老中醫,誰還沒幾副偏方。
混成隊的精英們也就蠢蠢欲動了。
戴笠見狀,也是隻能也示意,都要假作不知,不準再去偷回;
那老美還不知自己在這被人當成耍猴看,又接連對餐桌上的十多件精美銀製餐具施展“妙手空空”絕技,裝在了自己的衣內;
餐後,味雅酒樓的經理,要求軍統設法追回被“明搶”走的酒器,戴笠卻說:
“你這味雅呀,真不知好壞。
美國人有一個特別習慣,對哪家酒菜表示滿意,就拿幾件餐具作表揚紀念。
有很多大餐館飯店,想送幾件給他們還辦不到,你們得到這樣光彩,想追回?
你想想,味雅酒樓的這塊招牌經過幾件餐具,就能傳名美國,這是多大的光彩!”
那經理只好連聲稱是,心想:
美國人的這習慣,壞得很……
【陸續更新,敬請關注】
鄭重宣告:
本文所回顧的這段往事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請從歷史與現實的角度進行深入理性閱讀,切莫誤解。
筆者無意於激發、引導各種不良情緒,更無意於影響、重構讀者朋友們的心理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