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炮212團六連連長是由炮十四師208團組建來的,身材粗壯,一般我們都叫六連長,既是他的稱呼,又代表著他的連隊。他們連有一個北京兵,與他身材相仿,甚至比他還高大些,人稱“大郅”。當然,這個大郅不是籃球巨星那個大郅,但他打籃球也不錯,加之他們連長,兩人高大粗壯,如似門神,擋在籃下是難以進攻的,六連的籃球就不可小覷了。
我們一營部與他們六連比賽過。我們一營部在營長的率領下,前鋒有高個子劉醫生、大劉,後衛有炮技師與我,打遍一營各連還是富富裕裕,但與六連一交手,就覺得難打,不好打。聯防時,大郅側身帶球,身體往後稍就像坦克一樣拱著你走,我這身輕個矮的後衛根本抵擋不住他,只好等待時機,一旦他起身投籃或傳球就要干擾一下。六連長也是如此,很難阻擋,具體勝負就記不清了。反正,六連在六連連長的帶領下,籃球打得不錯。當然比起正規的籃球隊還是差遠了。
我們炮十六師師長喜歡籃球,炮十六師籃球隊也是赫赫有名的,在北京軍區範圍內敢與各軍的籃球隊抗衡,幾個大個子籃球隊員,如“二王”、大陳都在我們團警衛排,那都是出了名的籃球高手,一集中就抽走了,我們只是小巫見大巫了。
1974年,部隊提拔年輕幹部,不知是誰慧眼識人,六連連長一下子被提升為團參謀長,這可是越過了副營、正營兩級,少劍波“203”的角色。看《林海雪原》都知道,“201”是王團長的代號,“202”是劉政委的代號,這“203”參謀長的代號,就是三把手了,那副團長、副政委呢?都得往後稍稍。特別是我們炮兵更為明顯,團長、參謀長、一營營長、二營營長都有指揮車,即北京吉普212,其他的首長訓練起來、拉練起來都不見得輪上坐,或者說與團長、參謀長坐在一個車內,也是沾了團長、參謀長的光。特別是搶佔觀察所、建立指揮所,步炮協同,多是在這幾個人的率領下,指揮射擊。炮兵“觀通炮駕”, 分工非常明確,副職們多到了炮陣地,隨炮車行進,這樣形成前後兩地,由有線、無線溝通。你看電影《英雄兒女》王成呼叫,那就是計劃內射擊,座標、諸元、標尺早就計算好了,只要指揮所一聲令下,炮陣地就會壓制射擊,全面覆蓋。
所以說,團參謀長的位置很重要,能當好一個參謀長,就肯定能當好一個團長。因為無論平時、戰時,團參謀長都是團長的左膀右臂——助手。新團參謀長的命令一下,大家都拭目以待。
那時,我早已到了團政治處組織股,一開團黨委會、常委會多去記錄,組織股也有不成文的規矩,“只帶耳朵,不帶嘴”,多是洗耳恭聽,認真記錄,無領導問話,一直靜默。不過我的眼睛能夠觀察呀!新提的參謀長以及新提的副參謀長(原三連連長)、新提的政治處副主任(原三連指導員),都顯得青澀,不好意思的,說話也都緊張。
特別是團參謀長,他是黨委常委,開常委會,說話更是緊張,有時就說不好。我在一旁記錄都替他著急,有什麼可緊張的,“將軍額上能跑馬,宰相肚裡能撐船”,應該有大將風度,臨危不懼,臨事不慌,侃侃而談。其實,說話也是一種水平,要有構思,要有準備,要有觀點、事例、看法。別人說著呢,你就拿個筆記本在一旁勾勾畫畫不就出來了嗎?幹什麼都是如此,不打無準備之仗,不說則以,一說一鳴驚人,不能吞吞吐吐,猶猶豫豫,應該乾淨利索,嘎巴其脆。這才展現出一個軍人的風範,特別是一個指揮員的風範。
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為什麼有的人一彙報就讓領導發現了呢?這說明他有水平,你不能“一肚子屎,半肚子屁”,說了半天囉囉嗦嗦也沒說到點上,扣不到主題,領導能喜歡你嗎?
因為,你到了團參謀長的位置上,人們就會用團參謀長的標準衡量你、要求你,如果你還停留在一個連長的水平上,人們就會失望,就會另眼相看。一個人的經歷、實踐很重要,要學會不斷總結、積累、補短、提高。要不然,人們的希望值越高,失望值就越大。
在傳達《評水滸》有關檔案時,參謀長又唸了錯字、白字,我們在下面聽著都替他著急,怎麼也得準備準備,通順一遍,不認識的字,吃不準的字,一定要查字典註明,不能拿來就唸。別看這些小事,往往透過這些小事輻射出不同的反映。
特別是我們這些“瞎參謀爛幹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敲鑼邊,打邊鼓的本事還是有的。如有的首長把曹禺,念成了“曹偶(ou)”,這些“瞎參謀爛幹事”一見到這位首長老遠過來,就會說,“曹偶(ou)來了”,大家都會意地笑了,很壞。其實,誰還不念錯別字呢,只是你沒展示的機會而已。我就不敢保證不念錯別字,因為我現在用漢語拼音打字,時常有的字打不出來,一查字典才知道自己唸錯了,白字,要是傳達檔案,不也是一個錯別字先生嗎?笑來笑去笑了自己。
還有,你別看團參謀長年輕化了,但有些股長都是老同志、老資歷,部隊可講“論資排輩了”,他們分別掌管著作訓、偵察、通訊、軍務等股,他們要是玩不轉,“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你也就玩不轉。所以說,新參謀長工作起來很難,但我們這些年輕人都希望他幹好。
一次指揮分隊到綿山訓練,白天訓練科目結束後,有的老同志就說,“咱們上綿山玩玩啦?”這正符合大家的心思,參謀長也只好隨眾同意。
綿山,地處介休、靈石、沁源三縣,海拔兩千五百多米,山高林密,是太嶽山的一條支脈,綿延百里。綿山又稱介山,因介子推“火燒綿山”而聞名於世。《東周列國志》第三十七回《介子推守志焚綿上------》專門有介紹。從此,山與縣亦以介為名,留下了介山、介休縣,以及清明節前兩日的寒食節。據傳,唐李世民的妹妹也曾在此修道,故崖稱“李姑”。山巔有寺,曰:雲峰。四面環山,一坪如砥,峭壁下一巖穴,曰“抱腹巖”,這都是聞名遐邇的,自古迄今,綿山都是山西名勝。坦率地說,當年,我只到過山下的“迴鑾寺”,爬綿山也只是後來去靈石靜升參觀“王家大院”順便的事了,這兩處離得很近。
上就上吧,哪知一上綿山就有人撒丫子了,不管不顧到處瞎玩,到了回來點鐘,有兩個連長沒有下來。參謀長先是令人等候,接著派人尋找,天色已晚還是不見蹤影。等到團長叫值班室給秦樹公社打來電話派人詢問,他們只好撒了謊,說是進行夜間科目。就在這個期間,兩個連長還是沒有下來。團長在家左等右等,都快吹熄燈號了還不見訓練部隊回來,不放心了坐著北京吉普212來找,參謀長見了團長只好說了實話。你說團長能不生氣嗎?“你們這是訓練那,還是玩,這能帶出好兵來,快組織人找吧!實在不行放槍,指示目標,肯定是迷失方向了。”
上山尋找的人有了主心骨,找了一陣仍不見蹤影,便開了槍:“呯、呯”。夜深林靜,槍聲傳出老遠,還真起了作用,一會兒,就聽到山上回了兩槍“呯、呯”(軍事訓練,連長身上都帶著手槍、望遠鏡),這回大家才放心了,最起碼互相聯絡上了。又過了好一會兒,兩個連長下來,總算沒有出事,一見團長傻了眼,忙做檢查。
團長還真給他們倆面子,批評了一陣說,“這個事就到這兒,誰也不要說了,傳出去忒丟人現眼,軍事幹部訓練後爬綿山不說,兩個大連長下不來了,那讓人家政治處、後勤處怎麼看你們?”後來,還是慢慢傳出,不過時過境遷,要不然非挨處分不可。
參謀長這個人特別憨厚朴實,沒有那麼多心眼子,總是大大咧咧,與幹部戰士打成一片。記得我們團營房基本快建成後,參謀長和政治處主任帶領機關幹部清理操場。政治處主任見到一長約兩米,粗約四五十釐米的木頭就說:“參謀長,你能自己掫起來扛走嗎?”參謀長說:“沒問題。不過,我自己掫起來扛走,有什麼獎勵嗎?”政治處主任說,“你要是自己掫起來扛走,我出4元錢,給大家買糖吃!”參謀長說:“一言為定,你就拿錢吧!”政治處主任拿出錢來說:“那你要是掫不起來扛不走呢?”參謀長說;“我也出4元錢,給大家買糖吃。”
宣傳股的張幹事就站了出來,“把錢都給我,我擔保”。參謀長開始先掫粗木頭,還真費了點勁,很沉。參謀長把粗木頭立了起來,這才貓腰去扛,粗木頭扛走了,大家熱烈鼓掌。
張幹事舉著錢,喊叫著:“我買糖去了。”司令部有的參謀就不幹了喊叫道,“你把參謀長的錢還給人家!參謀長不是扛走了嗎?”張幹事喊叫道:“都充公了,今天,主任、參謀長請客”。 一會兒跑往團小賣部,買來糖塊分給大家吃。不知是他倆合謀,還是開玩笑,機關幹部很快把操場清理完了。
要是我才不吃這土鱉呢!炒豆大家吃,炸鍋自己的。不是我心眼子多,我總認為要想年輕化就不能一個人年輕化,鶴立雞群,總有不適當的地方,一幫老人看著你,不是綠眼鏡,就是藍眼鏡。團參謀長沒當幾年,1978年第二批轉業幹部就轉業了。如果他按部就班,當個副營長、營長,就他這個年齡、入伍年限,也不至於轉業這麼早。拔苗助長,缺乏營養,缺乏培養,苗也會乾枯,也會白費功夫。團參謀長就這樣早早轉業了,這也許是場悲劇。
團參謀長轉業後,先到了邯鄲,後又調回石家莊。待我轉業後,我們都成了“莊友”,一個團出來的老首長,自然親近。團參謀長小兒子結婚,我們團的靈壽兵、正定兵,開車來了不少,都給團參謀長道喜。那天,我見這麼多戰友歡聚一堂,也喝了不少,戰友情難卻,來者不拒,喝!最後,他們用麵包車送我回家,我竟然從前門下來,又從後門上去,說我就沒有喝多,直到到了小薛家,我還是睡著了。小薛才又找車,把我送回來。家屬還淘換我,“看你這點出息,一見到老戰友,就不知道北了”。戰友之情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她哪兒能理解。
等我閨女結婚,也把團參謀長和董副團長請來了,一起慶賀,這張相片就是那天照的,一晃都老了,只有回憶。
九口202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