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是正義的勝利、和平的勝利、人民的勝利。抗美援朝戰爭鍛造形成的偉大抗美援朝精神,是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必將激勵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克服一切艱難險阻、戰勝一切強大敵人。
■解放軍報記者 楊 悅 通訊員 崔 鵬
遼寧丹東,抗美援朝紀念館。
那年,儘管那場戰爭已過去多年,當麻扶搖再次來到這座城市,再次見到歌曲展板上那些印刻在骨子裡的文字時,仍忍不住淚溼眼眶。
麻扶搖或許記起了1950年那個秋日的夜晚,他作為中國人民志願軍炮兵第1師第26團5連的政治指導員,隨著大部隊浩浩蕩蕩跨過湍急的鴨綠江,奔赴朝鮮戰場。
出征前,他將戰士們決心戰鬥的誓言收集起來,寫下一首出征“詩”。這首“詩”後來被登載在人民日報上,經過作曲家周巍峙的修改和譜曲,成就了激昂一代人青春的旋律:《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
丹東市鐵路抗美援朝博物館的講解員楊丹,總會帶著遊客們在歌曲展板前駐足,領他們一同唱起這首歌。
她曾遇到年過八旬的老人唱著唱著就哽咽起來,流著淚,依舊聲音高亢地唱完最後一句。楊丹一邊唱,一邊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她不知道老人想起了什麼,但那歌聲裡,分明藏著一段令人難忘的崢嶸歲月——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
中國好兒女,齊心團結緊。
抗美援朝,打敗美帝野心狼!
必須戰勝,別無選擇
71年前,共和國初立,百廢待興。
在全國投入生產建設的號召下,剛剛走下戰場的人民軍隊也拿起農具,走入農田。那時,田野中揮汗如雨的許多官兵還不知曉,一場在鄰國燃起的烽火,會讓他們來不及等到這片莊稼豐收。
1950年6月25日,朝鮮內戰爆發,美國糾集所謂“聯合國軍”出兵朝鮮。同時,美國政府不斷向中國發出戰爭威脅,派遣其海軍第七艦隊侵入臺灣海峽。
中朝邊境,美國戰機如擾人的蚊蠅盤旋不去,戰爭的陰雲籠罩在新中國頭頂。
抗美援朝紀念館的講解員高真真聽爺爺講起過那段歲月:“那年他18歲,在丹東三馬路的商鋪做學徒,僥倖躲過飛機轟炸,地下炸出很深的大坑,鮮血把坑裡的積水都染紅了。”
“聯合國軍”成立數日之後,中共中央決定成立東北邊防軍。正在北大荒黑土地上農墾的第42軍第125師譯電員龐金典接到上級通知,將生產器械移交地方。部隊重新拿起槍炮,趕赴邊境,保衛國防。
9月15日,仁川登陸讓朝鮮戰局發生巨大逆轉。9月30日,周恩來發表宣告:“中國人民決不能容忍外國的侵略,也不能聽任帝國主義者對自己的鄰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
然而此時,驕狂的美軍聽不見新中國的聲音。隨著南朝鮮軍隊率先越過三八線,美軍也越過三八線,迅速向鴨綠江畔的中朝邊境逼近。
當美國總統杜魯門問起“聯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中國干預戰爭的可能性有多大時,麥克阿瑟的回答是——“微乎其微。”
當時的國際社會很難想象,一個沒有空軍的中國,一個鋼產量尚不及美國百分之一的中國,如何與美軍抗衡。
1950年10月1日,那個國慶之夜,中南海燈火通明。
面對緊張的朝鮮戰局,面對是否出兵的抉擇,毛澤東三天三夜沒有睡覺。據他的秘書胡喬木所說,這個決策,是毛主席一生中最艱難的決策之一。
戰,能否打敗實力強勁的對手?不戰,能否保住來之不易的和平?
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紀念中國人民志願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主題展廳中,記者的目光停留在一幅油畫之上:
中南海頤年堂,一群決定著這個國家未來方向的中國共產黨人圍坐在沙發上,或凝神細聽,或斂目沉思,或目光堅定。
10月5日,銘記著這樣一個重大的歷史時刻——決策出兵!
“應當參戰,必須參戰。參戰利益極大,不參戰損害極大。”毛澤東知道,此時鴨綠江彼岸的硝煙,時刻威脅著新中國的國防安全。
“老虎是要吃人的,什麼時候吃,決定於它的腸胃,向它讓步是不行的。它既要來侵略,我就要反侵略。”10月19日晚,懷著戰鬥的決心,頭髮花白的彭德懷穿著那身從西安帶來的黃色粗呢軍裝,跨過鴨綠江,率軍出征朝鮮。
在他身後,一隊隊中國人民志願軍官兵踏著冰冷的月色,奔往陌生的異國,奔赴未知的戰鬥。
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必須戰勝,別無選擇。
英雄兒女,血染戰旗
1964年,當《英雄兒女》在全國上映,《英雄讚歌》唱遍大江南北時,志願軍將士們的出征之地安東還沒有改名為丹東。
告別戰場的硝煙,志願軍戰士謝長平留在了這座城市。《英雄兒女》上映後,他時常會帶著孩子一同重溫,借影片回憶那段烽火歲月——
志願軍官兵涉過冰雪封蓋的河流,迎著漫天的槍炮火光,越過戰友倒下的身軀。一把把激昂士氣的軍號吹得敵人膽寒,一面面佈滿彈孔的戰旗在陣地飄揚。
87歲的謝長平至今珍藏著從朝鮮戰場帶回的搪瓷茶缸。或許,他珍藏的是茶缸上那個志願軍官兵共同的名字——“最可愛的人”。這是祖國人民對290萬志願軍英雄兒女最親切的呼喚。
1951年4月,人民日報刊發魏巍的通訊《誰是最可愛的人》。人們記住了松骨峰那場戰鬥——“飛機擲下的汽油彈,把他們身上燒著了火……他們把槍一摔,身上、帽子上冒著火苗向敵人撲去……”
陣地上的火光與血色,被畫家孫立新定格在名為《激戰松骨峰》的油畫中。走進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站在這幅油畫前,記者彷彿真的聞到那片戰場上的硝煙與血腥,見到魏巍筆下那抱住敵人的腰、卡住敵人的脖子、緊握著手榴彈的每一名戰士。
人們從魏巍的記錄中認識了這些英勇的靈魂。“最可愛的人”,從此成為志願軍官兵最響亮的稱號。
許許多多平凡的戰士燃燒熱血和生命,在朝鮮戰場書寫下一個個戰鬥奇蹟。
人們無法忘記冰雪封凍的長津湖——1950年11月28日,125名志願軍官兵穿著單衣,俯臥在零下30多攝氏度的戰壕中,保持著戰鬥姿勢壯烈犧牲。
人們無法忘記炮火連天的上甘嶺——1952年10月20日,21歲的黃繼光在這片槍林彈雨中衝上去,用胸膛堵住敵人正在射擊的槍眼。
衛生員王清珍仍記得為黃繼光整理遺體時的場景:“他的血流乾了,粘在衣服上面,後面的脊椎被打穿了。”
1952年9月,第9兵團從朝鮮回國,司令員宋時輪在鴨綠江邊駐足靜立,向著長津湖的方向深深鞠躬,起身時已淚流滿面。
1958年3月,志願軍撤離朝鮮前夕,黃繼光的弟弟黃繼恕專程來到上甘嶺597.9高地,將一抔浸染了哥哥鮮血的泥土帶回家鄉。
“為什麼戰旗美如畫,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它。為什麼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開鮮花……”
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共有197653名中華兒女在那片開滿金達萊花的異國土地上獻出生命。他們不愧為祖國的英雄兒女,不愧為世界和平的衛士,不愧被稱為“最可愛的人”。
能戰善戰,方能止戰
1950年11月24日,麥克阿瑟乘著飛機在鴨綠江上空巡視,狂妄地表示:“我希望我的話兌現,孩子們可以回家過聖誕節。”就在第二天,志願軍全線發起戰役反擊。
當美軍吃著牛排,穿著厚實的皮靴,使用著最先進的現代化武器時,中國的志願軍官兵們正嚼著凍硬的炒麵,穿著單薄的棉衣,蜷在冰雪中休憩。
正是這樣一支部隊,造就了“美國陸軍史上的最大敗績”。
12月24日,在麥克阿瑟做出“承諾”的一個月後,聖誕節前一天,美國戰地記者鄧肯拍下了那張著名的照片:一名臉上生滿凍瘡的美軍士兵,目光呆滯地望向天際。
當鄧肯問這名士兵想要什麼的時候,他的答案是——明天。
對於許多美國士兵而言,他們永遠也沒有“明天”了。
長津湖戰役,曾經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攻入西伯利亞、號稱“北極熊團”的美第7師第31團被全殲。
抗美援朝戰爭第二次戰役,在志願軍的猛烈進攻下,美軍向三八線以南全線撤退。志願軍粉碎了“聯合國軍”佔領全朝鮮的企圖,徹底扭轉朝鮮戰局。
能戰,方能止戰,這是戰爭與和平的辯證法。中華兒女英勇無畏、一往無前的戰鬥姿態,貫穿抗美援朝戰爭的五次戰役,迫使敵人不得不轉入戰略防禦,接受停戰談判。
當鴨綠江橋載著這支英雄的軍隊向勝利前進之時,江水汩汩奔流向南,匯入黃海的浪湧之間。
就在這片海域,50多年前,致遠艦沉沒,北洋艦隊兵敗如山倒。一道江水,見證了中華民族兩段截然不同的榮辱命運。
美軍第2師團長保羅·弗里曼,二戰時期曾在中國當過武官。當被問及志願軍與當年國民黨軍隊的區別時,弗里曼沉默半晌,回答道:“他們不再是同一批中國人了。”
志願軍將士們捨生忘死的必勝信念到底從何而來?白髮蒼蒼的老兵凌行正眼含熱淚,念出這樣一段話:
“我為誰人來打仗,我為誰人扛起槍。為了爹,為了娘,為了人民解放。人民解放我解放。”
正如魏巍在《誰是最可愛的人》中所寫,那個蹲在防空洞裡的戰士邊吃雪邊說的那樣——“可是我在那裡蹲防空洞,祖國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呀。他們就可以在馬路上不慌不忙地走呀。他們想騎車子也行,想走路也行,邊溜達邊說話也行。那是多麼幸福的呢!”
1958年,最後一批志願軍將士勝利歸國。他們打好行囊,向埋葬在朝鮮山野間的戰友們敬禮致意,隨後回到久違的故土。
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記者穿過展廳中仿製鴨綠江橋上的那道“凱旋門”,赫然見到一面鮮紅的錦旗。銀色絲線光澤流動,繡成行雲流水的文字:
“你們打敗敵人,幫助了朋友,保衛了祖國,拯救了和平,你們的勳名萬古存!”
黑白照片裡,洶湧的人潮花海匯聚於此,熱切迎接凱旋的英雄。當年跨江而去的那些人,有的失去了健全的身體,有的失去了親人戰友,有的永遠長眠他鄉,再也沒有回來。
1971年10月25日,就在抗美援朝出國作戰21年後的同一天,中國恢復了在聯合國的一切合法權利。
佇立今朝,回望往昔,巍巍華夏乘著時代巨輪一路前行,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今時今日,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剝奪中國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前進步伐,沒有任何力量能夠磨滅中國人民對和平的追求和嚮往。
偉大的精神跨越時空、歷久彌新,照耀中華民族前進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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