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初期,強大的日本空軍在我華夏上空橫行肆虐,不可一世,弱小的中國空軍只能被動應戰。誰又曾想到,1938年5月,中國空軍戰士徐煥升、佟彥博遠征日本本土,投下了一捆捆五顏六色的傳單,博得了世界人民的廣泛同情和尊敬,大長了中國人民的志氣。
這就是抗戰史上著名的“紙片轟炸”,也稱為“人道遠征”行動,徐煥升、佟彥博的名字也由此記載在民族英雄的史冊上。
佟彥博,滿族,1911年1月生於遼寧義縣,自幼天資聰慧,勤奮好學。1928年考入東北大學機械系,深受張學良校長賞識。九一八事變後,佟在已遷往北平的東北大學繼續學業。
民族危機加深和家鄉淪喪的恥辱激發了佟彥博的報國之志,他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毅然投筆從戎。當時適逢國民黨空軍招考,佟彥博以強健的身體素質、流利的外語和堅實的學業基礎,順利考入中國空軍,受訓於杭州筧橋航校轟炸系。
1935年畢業後,佟彥博歷任中國空軍部隊分隊長、副中隊長、中隊長、副大隊長、大隊長等職務。1937年4月,佟彥博被調往聚集航空精英的三十中隊——被時人稱為“國寶”的馬丁轟炸機隊。該隊位於上海虹橋,美籍顧問羅蘭在全部完訓時宣佈三十中隊中隊長石友信和隊員佟彥博的駕駛技術最為熟練,他說“佟彥博是一位勤于思考,判斷力、分析力很強而沉著冷靜的青年軍官”。
一、加緊空襲日本準備,絕密情報卻沒有引起日本大本營的重視
1938年的早春2月,日本首都東京,雪後初晴,銀裝素裹,鬧市街頭,張燈結綵,熱鬧異常。在街頭的報欄裡,展示著兩個日本兵在南京殺人競賽的報道和照片。強盜的獸行、殺人不眨眼的屠夫,卻被日本報紙吹得神乎其神。似乎侵華戰爭出乎意料的順利,做著“大東亞共榮圈”美夢的日本軍國主義欣喜若狂,看來他們的野心很快就能實現。
然而此刻,日軍大本營參謀總部卻收到一份來自中國大陸後方的絕密情報。據“黑馬”報告:中國空軍近期可能對日本本土進行空襲。
這份絕密情報並未能引起參謀總部軍官們足夠的重視。有的說:“情報大大的不可靠,中國軍隊連首都都保不住,還能攻擊日本?簡直是異想天開。”有的說:“中國的轟炸機飛不到日本本土就沒油了,飛行員只好跳海了!”參謀總部的一群軍官根本沒有把年輕的中國空軍放在眼裡。
其實,“黑馬”的情報是千真萬確的。
1938年春節剛過,湖北重鎮武漢十分寒冷。戰火紛飛的歲月,街道上顯得格外的沉寂、蕭條,沒有一絲過節的跡象。
黃鶴樓下,一所戒備森嚴的官邸,身穿深灰色長袍的蔣介石,眉頭緊皺,反剪著雙手步履急促地在客廳裡走動著,顯得憂心忡忡。原來,昨天武漢三鎮再次受到日軍的空襲。空襲前,打入日本空軍的內線曾及時發出了情報,蔣介石嚴令部署抵抗。
當28架日本轟炸機和殲擊機直撲武漢時,駐守在漢口機場的50多架印著青天白日徽的中國飛機凌空而上。日機一邊與中國飛機周旋,一邊拼命往市區裡闖。
有幾架日機突破中國空軍防線,竄入武漢市區上空,成噸的炸彈一串串傾瀉而下,爆炸聲、火光和濃煙瀰漫了市區的大街小巷。
蔣介石攜夫人宋美齡剛剛離開官邸,就有兩顆炸彈在院中爆炸。大門前委員長心愛的蘭花被炸得無影無蹤,庭院中碎石亂瓦一片狼藉。
蔣從防空洞回來見客廳裡許多擺設被震落破損,氣得暴跳如雷。他抄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機,要求空軍指揮部不準延誤,馬上拿出對策。
此時,周至柔筆直地站在委員長面前,一字一句背誦著空襲日本、嚴懲日軍的方案。
他說:“委員長,鑑於目前戰局和國際輿論的需要,空軍準備派兩架飛機轟炸日本本土。此舉雖不能扭轉戰局,卻能給日本一個警告,對國民也是一個鼓舞……當否?請委座指示。”
蔣介石認真聽取周至柔的彙報,面露喜色,連聲說道:“好,好,應該教訓教訓他們,不要以為我們中國就沒有人!”
於是,由蔣介石親自簽發的一道命令迅速下達了。
然而,委員長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他身邊的侍從人員中,竟有一個代號“黑馬”的日本間諜,用這份絕密情報換取了十分優厚的獎金。
更令他沒有料到的是,這份絕密情報竟被日本大本營參謀總部官員們無情地扔進了廢紙簍裡。
自蔣介石簽發命令後,空軍便忙裡忙外地緊張準備起來,而當時中國空軍的裝備實在令人心酸,特別是遠端轟炸機為數甚少,僅有的兩架“馬丁”B-10B型轟炸機從大西南轉場到江北山溝的某機場。
究竟何時出擊為好?用什麼炸彈轟炸日本?飛機要不要改裝?選派誰去合適?這些至關重要的問題,周至柔雖為空軍前敵總指揮,可他卻不敢做主。
空軍內部也主張不一,爭論不休。有人主張投殺傷彈,炸一炸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以打擊日軍的囂張氣焰,激勵我方士氣和民心。也有人主張投定時炸彈,說可以延長驚嚇日本人的時間,還有人出招,用凝固汽油彈,在日本大城市燒上它幾場大火……
為此,周至柔和航空委員會秘書長宋美齡一同到蔣介石處研究具體辦法。
宋美齡認為:“把炸彈扔在日本人頭上,固然會在國際上引起轟動,對日本也是一次小小的告誡。只不過日本人野心很大,侵略中國僅僅是開始。他們的空海軍主力尚留在本土,以對付美英蘇,如果真用炸彈轟炸日本,一旦激怒了他們,會不會引發別的什麼事呢?”
宋美齡進一步說:“再說,把炸彈扔到無辜的平民頭上,似乎有點不夠人道。依我之見,不扔炸彈,可以扔傳單嘛!”這一意見得到蔣介石的重視。蔣介石最後說:“周司令,你就去準備吧,時間暫定5月19號或 20號。”周隨即離開蔣介石的官邸。
派空軍遠征日本是在前不久一次最高軍事會議上提出來的。宋美齡的主張和軍事會議上大多數人意見相吻合,多數人認為以中國空軍的實力,投擲炸彈而起的作用畢竟非常有限,在這種情況下,“紙彈”比炸彈的作用更大。
因此,最高軍事當局決定對日本本土實施一次宣傳性、示威性的空襲,以喚起日本人民的覺醒。
散發的傳單由國民政府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負責撰寫。當時的軍委會政治部,陳誠任部長,周恩來任副部長,郭沫若任第三廳廳長,負責抗日宣傳工作。
二、受命跨海東征,佟彥博驚喜交加,立即投入到嚴格的準備工作中去
軍委會責成航空委員會副主任毛邦初物色這次遠征的人選。
曾擔任過杭州筧橋航校副校長的毛邦初向蔣介石推薦兩個人:一是轟炸司令部所屬第二大隊第十四中隊中隊長徐煥升,徐是筧橋航校一期畢業生,後又曾赴德國深造;二是佟彥博,曾任筧橋航校教官兼區隊長,由於戰事緊張,又被調入轟炸司令部所屬第八大隊第十九中隊任副中隊長。
兩人均飛行技術精湛,經驗豐富。因為佟曾擔任過蔣介石的專機駕駛員,當提到佟彥博時,蔣略加沉吟,面露難色,似乎有點捨不得,但國事為重,隨即拍板決定。
這次遠征日本的飛機選用的是兩架美製B-10B 型轟炸機。這種飛機裝有兩臺功率為775馬力的發動機,翼展21.49米,機長13.63米,起飛重量為7430公斤,最大時速343公里,升限7300米,航程1900公里,機上安裝有機槍3挺,可攜帶1025公斤炸彈,每架乘員為4人。
空軍前敵總指揮部把這次遠征定為雙機編隊。1403號機為長機,由徐煥升駕駛,1404號機為僚機,由佟彥博駕駛。
隨機機組人員共6名,他們是:蘇光華、吳積中、劉榮先、陳光鬥、洪養孚,還有上海大世界慘案的肇事者雷天眷。自從慘案發生後,雷天眷一直被監禁,這次隨機遠征日本,戴罪立功。
寧波櫟社機場被確定為東征的前線機場。
1938年4月中旬的一天,一輛墨綠色的美式吉普穿梭在崇山峻嶺之間,車身不時地在搖晃著,車上坐著徐煥升。他濃眉大眼,膀闊腰圓。緊挨著他的是一位清瘦而又健壯的飛行員,那是他的助手佟彥博。二人系同校同學,早就相識,車中還有領航員、投彈員、報務員等6名機組人員。
兩位機長和機組人員接到緊急駐訓的命令,才知道要去執行一項非同尋常的任務——轟炸日本本土。軍令如山,限期一個月的模擬訓練,不準延遲,遲者軍法處置。
吉普車停在極為隱蔽的深山峽谷中的空軍備用機場上。幾乎沒有休息,十分嚴格的模擬集訓就開始了。
隨機機組人員尚沒有經過嚴格的長途奔襲訓練,這些飛機的效能,又著實令他們擔憂。使他們稍感放心的是,對兩架飛機事先已進行過改裝,可以多帶燃料,增大航程。
佟彥博曾駕駛過多種型別的轟炸機參加對日作戰,他每次執行任務都沉著果斷,從無失誤,凱旋歸來,積累了較多的飛行投彈經驗。
1935年他在筧橋航校舉行畢業典禮時,進行空中投彈表演,所投的“炸彈”顆顆擊中靶船,引起觀禮臺上的陣陣掌聲。當時在座的蔣介石也連連頷首讚賞。
跨海出征,嚴懲日寇,佟彥博驚喜交加。技藝高超的飛行教員司馬戟擔任這次模擬訓練的教官。他很清楚,憑目前飛機的續航能力和效能,遠征日本的飛行員可謂九死一生。
緊張的模擬訓練拉開帷幕。
目標——鹿島、福岡、長崎……在漆黑的夜空中,徐、佟二人率領機組躍上天空。
訓練是在極為秘密的情況下進行的。除了教官和機組人員,就連機場的保障人員也不知道這兩架飛機天天晚上飛來飛去幹什麼。
有一天晚上,因天氣原因,教官通知徐、佟兩機長,原飛行計劃被取消了。機組人員跑到餐廳裡喝著德國黑啤酒,悄聲地討論著訓練中的問題。惟有領航員蘇光華愁眉苦臉,原來,他正在唸中學的妹妹在一次空襲中被日機炸死了。他把從南京幾經輾轉送來的家信讓徐、佟兩位機長看。
血氣方剛的徐煥升一拳砸在桌子上,眼裡射出兩道仇恨的火光。蘇光華一口喝乾杯裡的啤酒:“孃的,這次轟炸日本,我非要……”話未說完,機警的兩位機長打斷了他的話。
“快,光華喝醉了,趕緊扶他回宿舍。”隔牆有耳,秘密一旦洩露,將會帶來不堪設想的嚴重後果。
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原來在餐廳的屏風後面,一直有一雙耳朵在豎著。一個被日本諜報機關收買的伙伕,竊聽了這一絕密情報。
在眾人簇擁著蘇光華離開餐廳的時候,多了個心眼的徐煥升回身進去檢視有沒有旁人。按照當時機場保衛的規定,炊事人員是不準接近飛行員的。
徐若無其事地輕輕走進餐廳,他看見一個身影一閃,溜進了後門的過道。可徐煥升還是記住了這個留著小平頭、胖乎乎的傢伙。
大約10分鐘後,軍統有關部門就獲悉了這個資訊。也該這小子倒黴,當時並未懷疑他是特務,只懷疑他聽到了什麼,沒想到找他一談,他竟嚇得竹筒倒豆子,全說了。他以為這樣一來就可以從輕處理,可最後還是難逃挨槍崩的下場。
三、對日本本土投放精神炸彈,不辱使命,勝利返航
歷史將永遠記住這一天——1938年5月19日。當日15時23分,兩架銀白色的馬丁B-10B重型轟炸機滿載上百萬份傳單從武漢漢口機場秘密起飛。
飛在前面的是長機1403號徐煥升,拉開一定距離的是僚機1404號佟彥博。二人肩負著如此光榮而艱危的使命,心情異常激動。
多麼嚴峻的飛行!多麼神聖的飛行!這是中國領土被日軍蹂躪以來,第一次發起對日本本土的攻擊。
兩位機長手握操縱桿,熱淚奪眶而出。四億同胞的期望,中華民族的重託,他們掂出了操縱桿的沉重。
教官司馬戟一會兒跑到前艙,一會兒轉到後艙,以高度負責的精神觀察著戰機的空中動向。炸彈投擲口設在機身的中間,兩旁堆積著一捆捆傳單,機組人員正忙著把傳單塞進彈艙。
司馬戟俯窗望了一眼艙外,機身下一團團如絮的白雲飄然而過。前方就是寧波櫟社機場了。按上級指示,司馬戟已完成了他的使命,到達寧波後他就不能再隨機前行了,東征日本的重任就落在了徐煥升和佟彥博等人的肩上。
機上的時針指向了17點20分。襲擾江浙地區的日機由於受到航程和燃油的限制,此刻大都已悄然返航。這支神秘的遠端轟炸機組,正是利用這個戰術上的時間差,神不知鬼不覺地經過兩小時的飛行安全降落在出擊基地——寧波櫟社機場。荷槍實彈的憲兵早已把守住了通向機場的每一條通道。
在此之前,為了迷惑日軍,通訊部門故意把一些空軍出動飛機支援津浦線作戰的情報讓日軍破譯,而各轟炸大隊也頻頻出動,為這次遠征提供了有效的掩護。
兩架神鷹在櫟社機場進行了最後的檢修和加油。晚飯後,兩位機長帶著機組人員聚集在起飛線一側的飛行員休息室、一面等候武漢總部的電令,一面展開軍用地圖,再一次校對了航線。
入夜23時,電務科長送來了漢口急電:可以出擊,祝切順利!
23時20分,徐煥升、佟彥博等機組人員來到起飛線上。黑暗中,沒有誰發出指令,8個人整齊地排成一列,遙對西方發出莊嚴的宣誓∶
為吾中華,抗日救國,飛渡重洋,遠征三島。以吾神鷹,警告日寇,喚醒人民,制止戰爭。
8名勇士緊緊地擁抱在一起,8顆熾熱的心合著一個節拍跳動著。
23時48分,跑道兩側突然亮起了杏黃色的跑道燈,接著耳機裡傳來了指揮員的命令:“起飛!”兩架戰鷹呼嘯著騰空而起,消失在遙遠的夜空,橫跨東海,向 800多公里外的日本本土飛去。
夜幕下的武漢,由於實行燈火管制,街上路燈甚少,暗淡無光,行人寥寥無幾,一片清寒蕭瑟的景象。設在漢口的空軍總指揮部大門前,陡然增加了很多崗哨。
深夜23時50分,3輛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指揮部的大門口,從中間一輛車裡走出的正是身著戎裝的蔣介石。
二樓的會議室裡燈火通明,長方形會議桌兩側,坐滿了各有關單位的軍政要員。蔣介石一跨進會議室,就脫掉了軍用披風,滿面笑容地走到會議桌前。
瞬間,隔壁房間響起了電話鈴聲。一會兒,周至柔大步走到蔣介石面前,彎腰在他耳邊說話。
“好!好!大概需要多少時間?”蔣介石問周至柔。周至柔回答:“按航速計算,大概需要2小時40分鐘。”
蔣介石扭過臉,朝在座的人望了一眼,然後站起來,把雙手撐在桌面上:“諸位,我要向大家宣佈一個振奮人心的訊息,今晚,我國空軍將對日本本土投放精神炸彈。”
在座的人左顧右盼,交頭接耳。蔣介石也停頓了一下,抬腕看看手錶,“大家安靜,現在是零點19分鐘,我軍的兩架轟炸機已經起飛31分鐘,讓我們一起恭候勝利的喜訊!”
西太平洋上空,兩位機長關掉了通話器,在雲海深處靜默飛行。
天有不測風雲,剛剛還好端端的天,一會兒就變了樣,一團團濃雲籠罩機頭,遮蔽了機前的航道。儘管這樣的天氣佟彥博已經飛過多次,可這次畢竟不同於往常,不能有一點馬虎,不能有半點偏差。
他暗暗告誡自己,瞄了一眼儀表,“航向3027,高度7000。”他報出一串資料。緊守著磁羅盤的領航員立刻回答:“正確。”佟彥博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海面上也不平靜,剎時,“咯咯咯!咯咯咯!”機翼下響起了猛烈的高射炮聲。這是日本海軍大佐佐藤一郎率領5艘軍艦正在海面上巡邏,他命令開啟探照燈,指揮炮兵作盲目射擊。
可能是天氣的緣故,艦載雷達無法分辨出空中的目標,只是在雲層的深處隱隱約約地傳出轟鳴聲。
由於濁浪滔天的濤聲轟然入耳,佐藤也分不清究竟是什麼聲音。他疑神疑鬼地命令開啟探照燈,十道光柱搜尋夜空,然而云層太厚,任憑觀察兵望花了眼,也沒有發現什麼目標,佐藤只好下令返航。
20日凌晨1時左右,周至柔滿面春風送給委員長一份電報。這是機長髮給空軍總部最高統帥部的電報,內容如下∶
職謹率全體出征人員,向最高領袖蔣委員長及諸位長官行最高敬禮,以示參與此項工作之榮幸,並誓以最大之努力,以完成此非常之使命。
會場的氣氛立即活躍起來,蔣介石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轉過身來問周至柔∶“飛機現在到什麼地方啦?”周趕緊向隔壁跑去。
空軍總部指揮所轉來了兩位機長剛發來的電報:“雲太高,不見月光,完全用盲目飛行。”會場裡的空氣頓時又緊張起來。
約15分鐘後,又一份電報送到了會議室:“雲上飛行,一切安全!”
......
凌晨2時20分,轟炸機飛臨日本上空。從空中鳥瞰,夜幕下的日本列島,誠如一條張牙舞爪的鱷魚。
2時45分,兩架飛機以3500米的高度飛臨九州的重要城市長崎市上空。長崎是日本發動侵華戰爭的前哨城市,也是日本空軍重要的出擊基地。市內設有多處軍火工廠,同時也是日海軍基地。
正在酣睡中的長崎市民被沉重的發動機轟鳴聲從夢中驚醒,不禁抱怨日軍的飛機為什麼會在半夜三更飛臨上空。市民們走出屋外,驚異地發現空中紛紛揚揚地散落下無數紙片,猶如漫天的大雪一般,這是中國轟炸機上撒下的傳單。
傳單上用日文醒目地印著:《中華民國全國民眾告日本國民書》、《中華民國總工會告日本工人書》,也有警告日本軍閥的傳單,上面寫著:“爾再不馴,則百萬傳單變而為萬噸炸藥,爾其戒之!”
再說執行任務的中國戰機,飛離長崎之後,雙機在黑夜中時前時後,時高時低,互相策應,配合默契。終於在3時45分,飛臨九州北部城市福岡上空。
在中國戰機所投照明彈的映照下,隱藏在黑暗中的福岡城在機身下暴露無遺。佟彥博立即報告長機:“目標到達。”
隨之傳來了一聲清晰的命令:“投彈!”傳單像雪片一般飛撒下去。機上報務員不斷地向國內發回電報:“空中沒有阻攔,無數探照燈銀柱直插雲霄,高射炮火密集噴射,我機安全飛離……”
雙機按預定目標依次飛臨久留米、佐賀、熊本等九州各城市,撒下傳單上百萬份,在日本本土上空飛行近兩個小時。
這一夜,日本九州各地亂成一團,中國飛機每到一地都投放照明彈並撒下傳單。一時間,空中紙片紛飛,地上人聲嘈雜,各地燈光全都熄滅,探照燈往空中亂照,高射炮瞎打一氣。不待日軍戰鬥機起飛,中國飛機即已飄然而去。
當日上午,上至東京大本營軍事首腦,下至成千上萬的平民百姓,都發現這樣一些傳單∶
中國空軍將士告日本國民書
我們大中華民國的空軍,現在飛翔到貴國的上空了。我們的目的,不是要傷害責國人民的生命財產。我們的使命,是向日本國民,說明貴國的軍閥,在中國的領土上正在進行著怎樣的罪惡……
日本兄弟,在諸位之中,有開始時反對戰爭,理想著正義和平的人,也有為軍閥的宣傳所欺騙而謳歌戰爭的人,但不管是哪一種人,想來一定都因貴國的言論被統治,要了解時局的真相是很困難的。所以試作以下的說明,希望諸位詳加考慮……
中華民國空軍將士中日人民親善同盟中國民眾告日本國民書
老早從昭和六年,貴國軍閥就這樣對人民宣傳:“滿洲是日本的生命線,只要滿洲到手,就民富國強。”可是,佔領滿洲,今已七年,在這七年之間,除了軍部的巨頭做了大官,成了暴發戶以外,日本人民又得到些什麼呢?只有沉重的捐稅,昂貴的物價,貧困與飢餓,疾病與死亡罷了……
中華民國總工會告日本工人書
諸君,等著等著,解放是不會自己來的,現在正是人民爭回自由的時候了。你們是掌握著生產,掌握著日本軍閥心臟的工人兄弟!覺醒諸君偉大的力量吧!諸君掌握著東洋的命運,打倒日本軍閥,為著解除兩國人民的苦痛,以同盟罷工來戰鬥吧……
5月20日清晨,旭日東昇,萬里無雲,中國遠征日本的轟炸機身披霞光,勝利返航。8時45分鐘,佟彥博機組在玉山機場首先降落,9時24分,徐煥升機組在南昌機場降落。雙機加油後再度起飛,於上午11時13分在武漢上空會合,然後在漢口機場徐徐著陸。
漢口機場上鼓號齊鳴,掌聲雷動。各界人士數千人在機場熱烈歡迎遠征日本的勇士勝利歸來。孔祥熙、何應欽分別代表國民政府和軍委會到場迎接,航空委員會主任錢大鈞、副主任毛邦初等人也到機場相迎。
當徐煥升、佟彥博同機組人員走下飛機時,軍樂大作,鞭炮聲震耳欲聾,女青年跑上前去向徐煥升、佟彥傅等敬獻鮮花。機場上掌聲和歡呼聲持續10分鐘之久。
5月 21日,武漢三鎮的街頭巷尾,響起了報童陣陣叫賣“號外”的聲音:“號外!號外!看中國空軍遠征日本的訊息。”與此同時,電臺也廣播著中國空軍在日本本土投放“紙彈”的報道。
盟國的報刊也迅速作出反應,轉載了這一來自中國的振奮人心的新聞。有的報紙還加了按語或評論,給予友好的支援、高度的讚揚,其影響甚為深遠。
5月22日,“歡迎遠征空軍勇士凱旋大會”舉行。行政院長孔樣熙、軍委會參謀總長何應飲、航委會主任錢大鉤等到會祝賀。當天晚上武漢三鎮的工農商學軍各界代表,紛紛敲鑼打鼓,前往空軍指揮部,慰勞徐煥升、佟彥博等8名遠征勇士。
中國共產黨高度讚揚這一壯舉。5月23日,周恩來、吳玉章分別代表中國共產黨和八路軍親赴武漢國民黨航空委員會,向空中的勇士們贈送了錦旗。
佟彥傅心潮起伏,飽含熱淚接過了錦旗。周恩來說:“你們是英雄,抗日英雄,愛國的英雄……”中共中央的贈旗上赫然寫著“德威並用,智勇雙全”八個大字。
四、佟彥博以身殉職,血灑長空
1939年底,佟彥博奉命去蘇聯學習並辦理蘇聯援華軍用物資的工作。他身負重任,日夜操勞,當時他的蘇聯朋友稱他為“不知疲倦的人”。他在蘇聯期間,由於受到周圍環境的薰陶和地下黨的影響,思想上發生急劇變化。1942年回國後,即被當局以共產黨嫌疑犯罪名軟禁在四川峨眉山上,審查、反省長達8個月之久。
軟禁期間,陳立夫召見過他。中國空軍總司令周至柔、航委會副主任王叔銘去看過他。周至柔曾給他一些書籍看,其中一本是梁漱溟所著的《中國社會之改造》。佟彥博仔細看過並做過許多眉批。
抗日戰爭勝利後,佟父佟繩武老先生從國民黨駐北平的一名空軍軍官那裡拿到家裡,在書尾題字:“為國受責,忍辱負重,忠魂赤膽,留芳後世”。
佟彥博被軟禁8個月後,王叔銘向軍事當局力保,表示戰局吃緊,空軍人才匿乏,應儘快釋放。佟彥博才得以走下峨眉山,被空軍司令部重新啟用後,出任昆明地區空軍作戰科科長。
國民黨空軍飛行大隊長王世鐸在給佟父佟繩武的信中,詳細介紹了佟彥博在抗日戰爭中的表現:
佟彥博是我的上級、長官,又是我的親密朋友,他知識淵博,待人厚道,深受大家愛戴,為人正派,自尊心很強,具有強烈的民族意識,深厚的愛國熱忱……在被軟禁期間看了不少書,但沒有寫過一篇材料,表現了一個軍人的錚錚鐵骨……
1943年下半年,佟彥博出任空軍某部第二大隊少校大隊長,主要任務是訓練部屬駕駛美國援華的B-24、B-25、B-29 等轟炸機。先是美國教練教佟彥博,再由佟彥博教中國飛行員,幾乎是晝夜不停地做盲目飛行訓練。歷時6個月,工作既艱苦又勞累。
就在為這批飛行員舉行過畢業典禮的第二天,1944年1月4日,佟彥博在繼續訓練飛行員做盲目飛行時,飛機在成都西北新繁地區失事。佟彥博血灑長空,遇難殉職,時年 33歲。
佟彥博的遺骨葬於成都磨盤山中國航空公墓。鑑於佟彥博在抗日戰爭中作戰英勇,戰功累累,國民政府追認他為空軍英雄。在成都機場旁修建彥博室,並把從成都到昆明的航空線命名為佟彥博路,以資紀念。
(圖片來自網路,侵權必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