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課講到長江和黃河的治理時,我跟學生說:河流如人生,長江和黃河的問題都集中在中游,人生的問題也集中在中年。中年有危機,更有迷茫。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雞兩翼,飛不過鴉。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自通。人到中年,你會從內心深處告別英雄主義,個人的力量只能維持基本的生存,要想出人頭地,必須借風、借力、借勢。我很喜歡和老李聊天,和他的聊天中,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嘆。他說,人到中年要懂得去槓桿和加槓桿,在資本市場要去槓桿,降低風險;在人情交往要懂得加槓桿,先尋找支點再撬動人脈。他說他只是一個單位普通職工,上週和一科級朋友下鄉釣魚,這科級幹部的一哥們是這縣城的常委,吃飯時他把自己在縣城的科級同學叫過來一起吃飯。這一餐飯,讓他的同學知道他認識縣領導(還會感謝他的引見),讓他的朋友知道,他有優秀的同學,讓縣領導知道他的朋友圈還都挺優秀。
滿腹文章,白髮竟然不中;才疏學淺,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宮娥,運退反為妓妾;風流妓女,時來配作夫人。人到中年你會發現,運氣很多時候比實力更重要,尤其是體制內的按部就班工作,99%的人都可以完成。大多的時候,你缺的不是實力,而是運氣。運氣又和你的為人處世方式關係密切,有些人得到的總是“運”,而有些人得到的總是“氣”。老李說,年輕的時候呢,總是有了困難才會去“燒香拜佛”,渴望“菩薩”顯靈;到中年後他發現,平時多燒香,困難來臨時佛祖主動顯靈,“運”總會青睞你。
人到中年容易纏綿,今天移情,明天別戀,男女關係一塌糊塗。人到中年是一個容易喪失信仰的階段,或者說到了這個階段會發現,無原則、無信仰的這部分人往往還更容易達到世俗認可的成功。還有很多已經成功人士想把年輕時想做而不敢做,或者當時沒有經濟條件做的事補回來。各種騷擾性侵案,中年人是主體,具體點講是中年成功人士佔比大—他們有經驗、有實力、洞察人性。
人到中年沒有對錯,只有利益。是非觀、價值觀模糊,甚至已丟去,眼中只有利益,友情如此,親情也無異。對有實力的朋友,“兄弟”兩字嘴不離口,但自家平庸的親兄弟卻視如草芥,不屑往來。不像年輕的孩子們,他們眼裡只有對錯,沒有利益,他們可以為老師一個不標準的發音、一句不恰當的表達和你爭執,沒有中成年人的那種權力即真理的利益服從。
人到中年,很多人好處佔盡,卻還要壞事做絕,然後還要站在靈魂的高度拷打你的信仰,道貌岸然地在對你殷切教導。有人說任何單位都有三種人:遊手好閒的,認真做事的,自己不做事專挑別人毛病的。尤其是最後一種人,做事的時候把你往前推,等到分錢、拿榮譽的時候,希望你靠邊站,說你還年輕,以後有機會,順便還得去領導那裡打你的小報告。
人到中年,你看不上的人,玩世不恭的人,往往混得比你好,成了你領導的也不少。他們可能成為權貴的親信,也可能遊走在權貴之間的掮客,成了地下組織部長。所以你不要去隨便看不起人,你永遠只知道自己的背影有多長,但不知道別人的背景有多強。每一個被提拔的人都有你所知道的官方表述,和你不知道的背後故事,但他們並不一定都是名門之後,也有很多勵志故事,不要鄙視他們,他們身上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
人到中年特別喜歡看大國博弈,最近中美關係的博弈,美國總是喜歡搞小圈子來恐嚇、圍堵中國,這招在別的國家或許有效,但對當今的中國—沒有用。國與國的關係最終還是憑實力說話。人與人之間也是如此:首先你要有實力,第二個你要展示自己的實力,最重要的是要真正用一次你的實力,這樣別人就會把你當座上賓。
人到中年不想再活得那麼隱忍和有修養,別人讓你不爽就得懟回去。因為你到了40歲你才會真正體會到,別人對你的尊重要麼是你很有實力,要麼是對方很有修養,和你的忍讓沒什麼關係,你的忍讓只有在很有修養的人面前有積極作用。人和國家一樣,越在底層越不能認死理、守著僵硬的規則,你要知道規則都是強者制定:保護既得利益,打擊利益挑戰者。不要再看別人臉色生活,不畏浮雲遮望眼,只因活了40年。當你選擇45°仰視別人,就不要怪別人135°俯視著看你。你越是小心翼翼,這個世界越是無視你;你要是無視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在你面前就會小心翼翼的。
人到中年,你才會發現,很多朋友多的人,不是因為他是個好人,恰恰因為他是個狠人,甚至說惡人。狐假虎威是被中年人玩得最嫻熟的伎倆,兇惡是兇惡人的通行證,老實是老實人的墓誌銘。老李說剛到單位時,大家總喜歡和老趙攀談、叫他吃飯,甚至和他走在一起都覺得很有面子,起初他以為老趙是一個熱心好人,後來瞭解後才得知,他是領導都惹不起的“惡人”,各種朋友甚多。而單位裡的老好人—老孫,總被大家當孫子使喚,叫他做事的人多,叫他吃飯的人少。
人到中年,參加的葬禮比婚禮多,面對死亡多了讓中年人變得更加理性和務實。有人看到親友的離去得出“人生苦短,得及時行樂”,生活比以前更加不羈;有人得出“生命在於運動”,於是晨練的人中,中年人佔了主體;也有人得出“生命是有長度的短短几十年,但思想是永恆的”,於是開始研讀經典,著書立傳。
人到中年你才會發現,人不能簡單地分好人和壞人。記得小時候看電視時,每一個人物登場時,總會第一時間問大人:“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大人也經常難以下結論,隨便敷衍給個“壞人吧”或者“好人吧”。活到40而不惑的年齡,你才會真正體會到人不能被簡單地分為“好人”或者“壞人”,如果非得兩分法,那更合適的分法應該是“強者”和“弱者”。我們說美國是個“壞人”,但卻可以到處拉幫結派,一大幫小弟跟著。受不受歡迎跟你是好還是壞沒有關係,但跟你是強還是弱有密切關係。
羅曼.羅蘭的《米開朗基羅傳》中有句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人生在世,富貴不可盡用,貧賤不可自欺,聽由天地迴圈,週而復始焉。40歲的你,已經是老子的兒子,兒子的老子,還經常裝孫子。明白了該怎麼生活,卻已步入不惑之年,不知你是否還有勇氣去格式化自己、歸零自己—再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