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對外交往回眸】
1937年至1947年,延安作為中共中央所在地,是中國革命的“神經中樞”和總後方,也是千千萬萬抗日愛國志士心中的革命聖地。然而,由於國民黨的政治隔離、新聞封鎖和輿論欺騙,敵後抗戰情形難以透露到外界。從1940年至1944年初,幾乎沒有一個西方人訪問延安。共產黨展開了各種形式的鬥爭,不斷揭露國民黨陰謀,並多次表示歡迎外國記者前來參觀訪問。
“紅色中國”成為西方記者心中的“未知之地”。紅軍真的存在嗎,抑或只是“幾千名飢餓的土匪”?邊區是“封建割據”,還是“自由光明的樂土”?記者們前去“探秘”的呼聲不斷高漲。1944年2月,蔣介石迫於強大輿論壓力,出人意料地第一次批准了外國記者們訪問延安和邊區的請求。
1944年6月9日,由美聯社記者斯坦因、合眾社記者愛潑斯坦、路透社記者武道、塔斯社記者普金科、美國《天主教訊號》記者夏南漢神父等6名外國駐華記者,國統區9名中國記者、國民黨指派工作人員等共21人組成的中外記者西北參觀團抵達延安,開始了馬不停蹄的參觀訪問。記者團在延安和陝甘寧地區逗留了數月,這也是抗戰時期中外記者對共產黨根據地僅有的一次集中、大規模的採訪活動。
規格高。在延安,記者們見到了中共所有高階領導人和延安各界負責人。毛澤東出席了歡迎記者團的招待會並回答了記者們連珠炮般的提問。周恩來主管記者團的接待工作,交際處負責具體工作,楊尚昆擔任處長。周恩來提出了交際處工作方針,就是著名的“宣傳出去,爭取過來”,這也成為我黨抗戰時期的總體對外方針。朱德、葉劍英等設宴款待,林彪、賀龍、博古、吳玉章等人悉數出席。記者們第一次見到了毛澤東這位“南京通緝名單上的第一號‘赤匪’”,不由紛紛拿他與蔣介石進行比較。在斯坦因筆下,毛澤東是“能幹的、老練的政治家,是人民的領袖”。蔣介石則有著“嚴肅、呆板、憂心忡忡的軍人性格”。愛潑斯坦則寫道,蔣介石“事必躬親”,而毛澤東則“舉重若輕”;蔣介石喜歡“擺架子”,而毛澤東卻能和老百姓“隨意交談”。
談得深。毛澤東欣然接受了記者們的單獨採訪。他與斯坦因的一次交流創紀錄地持續了12個小時,從頭一天下午3點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凌晨3點。二人聊了共產主義、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工業是新民主主義的經濟基礎等。斯坦因回憶說:“直到凌晨3點,當我最終站起來離開的時候,我感到意識不清、四肢發麻、眼睛發脹。而毛澤東還像下午時那樣精力充沛,講話有條有理。”繼斯坦因之後,美國記者福爾曼、愛潑斯坦等也單獨與毛澤東進行了長時間的交流。記者們還利用一切機會拜訪朱德、周恩來等中共其他領導人,獲得了最權威的一手資訊。
觸動大。延安向記者團“全景式”開放,併為採訪提供一切可能的便利條件。記者團參觀訪問了陝甘寧邊區政府、工廠、農場、學校、醫院、報社等各行各業,全面瞭解根據地的真實情況。9月,記者團部分成員來到晉綏軍區第八軍分割槽,連續數夜隨軍觀察八路軍夜襲日寇汾陽據點的全過程,“八路軍遊而不擊”的謊言被事實擊破。天亮時,戰士們押送俘虜回到村裡,村民們趕著豬羊,提著雞蛋紅棗,歡天喜地上前來慰問勇士,目睹這一幕的記者們都被深深打動。當翻譯告訴他們,老百姓在高呼“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時,他們也情不自禁舉起右臂跟著一起歡呼。福爾曼激動地說,“聽國民黨官員說八路軍六年不抗日了,這次我們親眼看到八路軍在作戰。我經過兩次世界大戰,到過歐、亞、非許多戰場,像你們這樣軍民合作打敵人的情景,從來沒見過。”
接待好。交際處對記者團的食宿做了精心籌劃,把最好的窯洞和最美味的食物留給了他們。交際處副處長金城撰寫的《延安交際處回憶錄》裡對此有過細緻描述。記者們被安排在新市場南邊半山腰的窯洞裡,外國記者與中國記者分開住,每個窯洞住兩位記者,每層都有勤務員。記者團一日三餐是:早餐有雞蛋、牛油麵包、饅頭、紅豆小米稀飯;中餐和晚餐都是四菜一湯。平時主食是饅頭,也會預備適量的酒。中外記者們對此都很滿意。
寫得真。中共的主動“喂料”與記者們的所見所聞到相互印證,形成了批駁國民黨謠言的“證據鏈”。1944年7月,倫敦《泰晤士報》刊載了毛澤東接見記者團的談話。8月,《紐約時報》《紐約論壇報》等媒體紛紛刊登記者團發出的通訊。愛潑斯坦寫下了許多感受和細節,“毛澤東平易近人,說話從容不迫,不拿腔作調。”“周恩來總是談笑風生,他誠懇、有耐心、絕不敷衍了事,對於原則問題有著極嚴肅的態度。朱德總司令非常愛吃蔬菜,他自己開了一塊地,種植質優味美的番茄。”愛潑斯坦說:“我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中國,它與蔣介石的國民黨中國迥然相異。這個中國充滿希望,沒有飢餓,沒有失敗主義情緒。延安使人感到未來的中國已經在今天出現。”
影響遠。延安和邊區之行雖然僅數月,但這段記憶長久地迴響在記者們的腦海裡。美國記者福爾曼寫下了轟動中外的著作《紅色中國報道》,也譯為《北行漫記》,被譽為《西行漫記》的姊妹篇。斯坦因出版了《新中國的長城》,愛潑斯坦完成《見證中國》等著作。記者們還描述了八路軍在醫藥、通訊等方面的困難,紛紛呼籲國際社會予以援助,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外籍“啦啦隊”。美國記者愛潑斯坦更是在新中國成立後加入中國國籍,其後又加入中國共產黨,為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傾盡餘生之力。
西北記者團訪問延安是共產黨對外交往中的一件大事,意義甚至可與埃德加·斯諾1936年赴保安相提並論。愛潑斯坦自豪地將記者團稱為“全世界人民的眼睛”。1944年8月15日,毛澤東在一篇社論中寫道:“事實勝於雄辯,真理高於一切。外國人中國人的眼睛,總有一天會亮起來的。現在果然慢慢地亮起來了!”中國共產黨人,由此進一步走向世界。
(作者:蔣書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