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行走的愉悅,就是在於解疑釋惑,補充能量。
火車穿過一片又一片綠。那綠色的蓊鬱,彷彿畫師的調色盤被打翻,把層林盡染,又恍如九天仙女遺存在人間的綠絲巾,把山林碧透。九月,我終於圓夢,到了素有“甌婺八閩通衢”、“驛馬要道”之稱的青瓷之都——浙江龍泉。
一下車,我就被龍泉站獨特的三瓣蓮花造型及站房通體的粉青吸引,這種粉青是龍泉青瓷最傳統也最具有代表性的顏色,意境優美,既有粉青釉的質感,又有面向未來的動感和科技感。站房天花頂上是龍泉傳統的美人醉和梅瓶的造型,它們有序排列,相互勾連,線條流暢,細緻美妙,構成了一幅巨形圖畫,看上去青重翠疊,光彩奪目。
“一座舊窯,會因火的熄滅而死亡嗎?它憑什麼活著?是滿腹的風霜,還是骨子裡歲月磨損不掉的力量。”再次打量這些粉青,不知為何,我會突然想起這段文字。
萬物相類相通,我想除了我對青瓷本身的一縷執念,應該是這些來自地層深處的親切氣味,或者說是那些隨風吹來松脂的芬芳,讓我產生了豐富的聯想。
三江悠悠、竹筏悠悠,山清水秀媚人眼。佇立岸邊,回首歷史,溯源往事,我彷彿看到那些巨大的柴垛及那一孔孔無一點點雜色的彤紅。是誰用生命和汗水燒製了這些東方文明?甌江、閩江、烏溪江的古碼頭到底讓多少瓷器走出國門?沿岸又廢棄過多少水碓、池槽?倘若允許的話,我願用一塊塊溫潤的瓷片把它們拼接,用一縷縷噴吐的煙霧將它們串聯,那將是一部怎樣氣勢宏偉的青瓷史啊!
瓷,因水而溫婉;水,因瓷而纏綿。美在語言之外。
濛濛煙雨在甌江第一城的上空徘徊,在悠悠歷史中徘徊,在我的綿綿思緒中徘徊。來到龍泉,不去探望青瓷,就像到了北京不去看故宮一樣。
滿目搖曳的石榴果,暗自飄香的茉莉花,以及江邊那一掠而過的鳥影,是否也和我一樣對有如圖騰般立世的青瓷存有探詢之心。好奇之心牽引著我,誘惑著我,懷著對瓷文化宗教般的虔誠,我把我的腳,我的憧憬交付給了這片土地,開始在平平仄仄的古巷裡穿行,開始在已經廢棄的老窯裡尋覓。
龍泉,瓷土資源豐富,樹木繁茂,水運發達,龍泉窯是中國製瓷史上時間最長,影響最大的窯系。1700多年前就有了窯火的獵獵光影,宋代達到鼎盛,至今窯火不滅。真不敢相信,就是這些倚山瀕水的斜坡式龍泉窯燒製了那些成色品質一流,被人們視為珍寶的青瓷嗎?但又不得不相信,我們熟悉的黑胎開片和白胎青釉兩類,就是這傳統的哥窯與弟窯。它的製作過程有些繁複,從揉瓷土開始,到拉胚成型、烘胚、修胚、素燒、上釉、燒窯,需要多道程式。在古代科技不發達的情況下,想燒就一件質地如玉、澄透如鏡、聲如石磬的精品,真是可遇不可求,不僅需要窯工精湛的技藝,還需要經歷磅礴窯火的慢慢煎熬。面對這些瓷窯,我們想到的豈止是一件瓷品!
時光會帶走許多東西,比如青春和花季。但褪不盡瓷光的晶瑩。
為什麼?有的瓷器沐浴了唐風宋雨,仍會肌理清晰,風采依舊。我苦苦思索。
或許這就是青瓷的魅力。
風輕起,吹來好聽樂音。江南絲竹伴著渡輪的喧囂叩醒我的沉思,恍恍惚惚中,我看到紹翁、青姬、莫邪穿越時空正朝我疾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