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0月,解放戰爭已經到了關鍵時期,東北雞冠山卻有一名穿著軍服的國民黨少校,大搖大擺地走在河邊。河對岸就是東北民主聯軍的防區,因此他還沒走幾步,就被巡邏的人發現了。沒想到居然有國民黨少校,不帶人、不帶武器地來到解放軍的防區,抓獲他計程車兵們頗感意外,但還是決定把他先送到改造所裡。
可是這位少校卻看起來泰然自若,一點也沒有被抓獲的驚慌。只見他笑咪咪地對幾位解放軍戰士說:“你們快去告訴首長,就說我是902,首長肯定會見我的!”抓捕他的戰士們聽了都不明所以,誰都不知道這個“902”指的到底是什麼,一位戰士狐疑地問:“你是什麼來頭,我們首長怎麼能讓你這個國民黨隨便見呢?”少校篤定地說:“你們告訴首長我是902,中央情報部可以查到我的身份。”幾名解放軍聽後,面面相覷,這連中央都搬出來了,看來真的有內情。
趙煒
他們決定先把他交給連長。但是見到連長後,這位國民黨少校依舊堅持要見最高長官,重複著“我是902”這類的話。連長無奈下,先把這件事層層上報,最終遼東軍區的司令部也知道了。當時擔任軍區政委的,正是陳雲,他聽說此事後,竟然讓部下趕緊把這位奇怪的少校,送到他的司令部。二人見面後,非常熟絡地聊起了家常,好像認識很多年了一樣。這個國民黨少校究竟是誰?為什麼連陳雲都認識呢?
原來,這名解放軍少校叫做趙煒,而他的經歷,堪稱傳奇。1919年,趙煒出生於河北的一個貧困家庭中。由於家境不好,他很小就出去四處闖蕩,目睹了日軍的殘暴,也激發了他抗日救國的決心,於是,他考入了黃埔軍校第十六期,決定參軍報國。由於他所在的補充團沒有上戰場的機會,完全和趙煒參軍的願望相反,這讓他很失望。呆了一段時間後,趙煒實在受不了沉悶的氣氛,和同學一商量,乾脆偷偷跑到陝西,投奔在他們學生時期的隊長,卻因為擅自離隊被狠狠訓斥了一頓。
無奈的趙煒只能回到了原部隊,但是此時他已經丟掉了工作。最後他輾轉來到了河南第五司令部,找到時任第五司令部綏靖部的參謀朱建國,他們也是多年舊相識。趙煒本來打算去西北軍,但是被朱建國勸住了,介紹他來了自己的綏靖部,就是專門對付共產黨的部門。雖然此時國民黨名義上國共合作,但是卻到處提防共產黨,這裡有很多繳獲的宣傳材料,介紹共產黨的思想。朱建國在工作的閒暇時,經常找到趙煒聊聊局勢,也包括這些有關的共產黨書籍。接觸得多了,趙煒漸漸地被這些理論折服,從心裡接受了這些理論。
陳雲
後來他才知道,這都是朱建國有意安排的。朱建國接受共產黨要比趙煒早,他看中了趙煒的能力,便透過這種方式,想讓趙煒也深入瞭解到共產黨的理念。抗戰結束後,朱建國被國民黨調往瀋陽任職,他在赴任前特地找朱建國見面。此時的朱建國已經加入了共產黨,但他明面上的身份,還是國民黨參謀。朱建國向他坦誠了自己的身份,並問道:“你願不願意幫我們傳遞情報?”趙煒笑著說:“我早就在等這一天了。”
1946年的北京,經朱建國引薦,認識了地下黨員“石堅”。趙煒回憶道,這位李克農手下的大將,外表沒什麼特別的,打扮地看起來像個商人,中等身材。趙煒告訴石堅自己想要去延安,但石堅勸他留下來搞情報工作,經過一番長談,趙煒接受了石堅的建議。之後兩人又見了幾面,石堅詳細交代了具體的工作,並告誡趙煒:身份必須嚴格保密,誰都不能告訴,包括自己的家人。
有一次兩人接頭約在了宣武門澡堂子,洗澡時石堅脫掉衣服,趙煒看到他身上佈滿了傷疤,問道:“這些傷都是怎麼來的?”石堅說:“之前我在上海做特務時,被國民黨逮捕,他們為了讓我出賣情報,拷打的我。”隨後石堅一個個的講述,這個傷疤是被烙鐵烙的,這個傷疤是被鞭子打的.....趙煒非常震撼,他暗暗發誓,以後如果自己被捕,也要向石堅一樣堅貞不屈。經過幾次見面後,石堅把趙煒的情況上報李克農,雖然趙煒沒有入黨,但李克農為他批准了代號“902”,趙煒正式成為了一名共產黨的情報員。
1947年,趙煒已經升任了國民黨的參謀,每天趙煒都要在地圖上,標明國民黨最新的駐軍情況,每月還要負責編寫駐兵表,由他印發給長官部師級以上部隊,這些完全絕密的資訊,都被趙煒源源不斷的送給了共產黨,為解放軍的作戰提供了重大援助。
1947年3月,地下黨員袁澤來到瀋陽,聯絡上了趙煒。第一次見面,趙煒就提供了事關重大的訊息:國民黨第四次進攻遼東的詳細作戰計劃。這是趙煒第一次傳遞情報,他給袁澤畫了一份詳細的示意圖,還用明文寫了作戰部署。後來趙煒回想起這次任務,心有餘悸的說:“當時沒有經驗,也不會用密文,就這樣傳遞這麼明顯的情報,萬一被發現了,我和袁澤都跑不了。”這次情報順利地送到了組織上,提供了重要的作用。
趙煒作為地下黨的時期,最大的功勞便是一個“假命令”。當時,杜聿明下令國民黨13軍調往瀋陽,準備在臨江與解放軍作戰。趙煒知道後想要摸清具體部署,於是他介面看望老朋友,登上了13軍司令部的車。一開始,趙煒找老同學聊天,還沒講上幾句,一旁的13軍軍長石覺突然站起身責問趙煒:“你是什麼人?誰讓你上車的?”趙煒向他行禮,恭恭敬敬地回答自己是司令部的參謀,來看望老同學。但是石覺依然厲聲呵斥到:“你快給我下去!”趙煒和老同學都十分尷尬,但鑑於對方是軍長,再加上趙煒不想暴露,趕忙下了車。好在趙煒搞清楚了具體行動時間,也不算白來。
李克農
趙煒回到參謀部後,立馬寫了假命令,命石覺軍長加快行軍速度,強攻蘭山制高點。其實趙煒早就知道,解放軍在蘭山早已佈置好陣地,就等著國民黨甕中捉鱉。由於趙煒平時就負責各種電報命令的起草,再加上戰場命令繁多,管理混亂,因此他拿著假命令找到直系上司簽名時,他的領導也沒有多問直接簽了名。就這樣,這份由趙煒一手編造的假命令,竟然通過了國民黨的層層審批,成了一份真命令。
石覺率領13軍依照命令列軍,在進入蘭山陣地後,果然被解放軍一網打盡,遭到重創。石覺多年後還在回憶錄裡痛批杜聿明瞎指揮,強令改三路縱隊為兩路縱隊進攻,13軍還來不及休整,剛到前線就被命令進攻,增援也不及時,導致兩個師被全殲,被俘8000多人。而石覺率領的13軍是國軍主力,趙煒的這則假命令導致了整個東北戰場的局勢逆轉。這次戰敗,讓杜聿明“南攻北守、先南後北”的戰略徹底灰飛煙滅,從原有的進攻方,不得不轉為防守方。此戰之後,國民黨再也無力發起進攻,而我軍的戰力卻不斷壯大,掌握了東北戰場主動權。
此戰失利後,蔣介石把杜聿明狠狠批了一頓,杜聿明無緣無故捱了頓臭罵,憤怒地回去要查出來是誰下的命令,就查到了趙煒頭上。但是因為電文上有各級領導的簽字,連參謀長都有,趙煒又咬死說電文通過了審批,是完全合規的,自己只是負責發出去,這事最後也不了了之了。
青年時期的趙煒
但趙煒並沒有放鬆警惕,一段時間後,他照舊去秘密聯絡點會合,但剛到門口,發現窗簾全是緊緊閉著的。趙煒心下一驚,這是出事了的意思,他立馬折了回去,冒險找到另一位潛伏的地下黨打聽情況。原來是有一位叫做沈秉權的地下黨被捕,還搜出了一張由趙煒繪製的軍事圖。趙煒大吃一驚,這意味著他隨時會有可能暴露,趙煒決定前往北平打聽一下,才得知當年介紹自己進入地下黨的朱建國被捕了,另外也有十幾名情報人員也被逮捕。
趙煒趕緊找到石堅曾經告訴自己,在緊急情況下的聯絡人王嘯。說明來意後,王嘯嘆口氣道:“北平出了大事,地下組織被破壞了。”趙煒震驚不已,他們約定第二天見面詳談,但次日趙煒到王嘯家時,發現外面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走來走去,他感到不妙,趕緊離開了。趙煒不知道的是,北平發生了連蔣介石都被驚動的“電臺案”,北平秘密情報站的站長被抓獲後投降,供出了全國多地的情報站,損失慘重,連石堅也被捕了。但由於趙煒並不知道情況已如此嚴重,他惦記著在瀋陽的工作,還是硬著頭皮踏上了回瀋陽的列車。
但趙煒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他回到瀋陽後先給單位打了電話,沒想到接電話的科長一聽是他,語氣變得十分激動,連聲催他:“你回瀋陽了?趕緊回來上班吧!”趙煒謹慎地推辭到:“我坐了幾天幾夜的車,身體有點不舒服,在我未婚妻這裡歇一下呢。”掛完電話後,他又來到瀋陽城區,找了一家公共電話向未婚妻家中撥去,沒想到接電話的竟然是科長。看來一定是出了問題,趙煒趕緊說自己去了醫院,隨後立刻前往妻子的單位,可是她早已下班回家,沒有見上面。
趙煒思慮良久,認為自己已經暴露,必須要離開這裡。他沿途一路向城外走去,路上碰到兩個國民黨士兵對他盤問,趙煒整了整身上的軍裝,泰然自若地答道:“我是52軍隨軍參謀,來檢視地形。”那兩位國民黨士兵立刻回了軍禮,還找了船把他送過河。過河就是解放區,趙煒順利地回到了組織,直到新中國成立後,也一直在情報部門工作,1981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