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故事84之管仲遇到高人,恆公用之
話說管仲有個愛妾叫婧,是鍾離(今安徽鳳陽縣)人。這位愛妾能歌善舞,聰明伶俐,文章典故也精通,管仲十分喜愛。
恆公比較喜愛女色,每次出行,必定也以嬪妃美女跟隨。管仲也總是讓婧跟隨一起出行。這天,管仲隨軍出南門,大概行軍三十多里地,到了峱山一帶,看到一個野外村夫。這位村夫穿著黑色單衣,戴著破斗笠,光著腳,在山下放牛。
這人一邊敲著牛角,一邊唱歌。管仲在車上看到此人感覺有點不一樣,感覺有點深藏不露。於是派人去送給他酒菜慰勞他。村夫吃完曰:“想要見國相仲父。”
使者說相國車已經過去走遠了。
村夫說有一句話請傳話給相國:浩浩乎白水!
使者追上相國的車,把原話告訴了相國。管仲聽了茫然,一頭霧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於是就問愛妾婧。婧曰:“妾聽聞古有《白水》的詩,裡面有云:浩浩白水,鯈鯈之魚。君來召我,我將安居?看來此人想要出來做官啊。”
管仲馬上讓人停車,把他召了過來。村夫把牛給村人寄養,跟著使者來見管仲,居然不拜。問他姓名,曰:“衛國的鄉下野人,姓寧名戚。愛慕國相喜歡禮賢下士,辛苦從衛國一路跋涉到這裡。到了這裡沒有什麼可以餬口,只好給村人放牛。”
管仲問了幾個問題,試試他的才學。此人應對如流,居然都能應答。管仲嘆息曰:“豪傑埋沒在野外,可惜啊。主公大軍就在後面,沒幾日就會到這裡。我給你寫一封書信,你拿著信去拜見我主公,你必定會得到重用的。”於是管仲當場寫了書信,交給甯戚。彼此分別,甯戚依然在峱山下放牛。
齊恆公大軍三日後果然到了這裡。甯戚依然穿著單衣,光著腳,戴著破斗笠站立在大軍路邊,一點畏懼也沒有。普通人早就遠遠逃去了。等看到恆公的車架快到了,
甯戚敲牛角唱歌:南山矸,白石爛,生不遭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漫漫何時旦?
恆公聽了歌詞覺得很是奇怪,讓人把他帶到車前,問他姓名住所。甯戚如實回答。恆公曰:“你一個放牛的,怎麼敢譏諷時政?”
甯戚曰:“臣小人,怎麼敢譏諷啊?”
恆公曰:“當今天子在上,寡人帶領諸侯讓不懂禮法的臣服,讓百姓安居樂業,草木沾春。就是堯舜時期,不過如此。你說的不逢堯舜,還有什麼長夜不旦。這些不是譏諷那是什麼呢?”
甯戚曰:“小民雖然是村夫,但是沒有看到先王治理下的國泰民安。但是曾經聽聞堯舜的時候,十日一颳風,五日一下雨,百姓可以耕田吃糧食,挖井飲水。所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也。現在國家綱紀不振,禮儀教化沒有人遵守,而稱為什麼堯天舜日,這小人實在是不理解啊。又還聽聞堯舜的時候,百官正直,諸侯服從,去四凶(指不服從舜控制的四個部落首領,即渾敦、窮奇、饕餮、檮杌)而天下安寧。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現在主公舉行會盟但是宋國背棄,再舉會盟但是魯國劫持了你。長年用兵不停止,勞民傷財,卻說百姓樂業,草木沾春。這又是小人所不能理解的。小人又聽聞堯放棄他的兒子丹朱,把天下讓給了舜。舜又到南河躲避,百姓都跟著他擁立他,不得已即帝位。現在主公殺了兄長得到齊國,借了天子的命令來指揮諸侯,小人又不知道和他們比較主公覺得怎麼樣?”
恆公越聽越是生氣,大怒。曰:“匹夫出言不遜!喝令砍了。”左右把甯戚綁了就走,準備去行刑。甯戚臉色都不改,毫無懼怕。仰天嘆曰:“桀殺龍逢(關龍逢,因為勸阻夏桀做酒池糟丘,被桀所殺),紂殺比干。現在甯戚和他們一起是第三個啊。”
隰朋上前奏曰:“此人臨危不懼,談吐有識。不是尋常的放牛人啊。請主公寬宥饒了他。”恆公冷靜下來想了想,怒氣也沒有了。於是讓人放了甯戚。對甯戚曰:“寡人剛才聊天是試試你的,你真的是名士啊。”甯戚這才把懷中管仲的信給恆公,恆公看了仔細看,
大致雲:
臣奉命出師,行至峱山,得到衛人甯戚。此人不是普通放牧者,乃是當今有用人才,君宜留下他來輔助。如果放棄被鄰國用了,那麼齊國後悔就來不及了。
恆公曰:“你既然有仲父的書信,為什麼不早點給寡人呢?”
甯戚曰:“臣聽聞賢君選人才來輔佐,賢臣也選明主而輔助。主公如果是喜歡阿諛奉承的人,厭惡我這種直話的人,發怒來對待我,臣就是死了也不會拿出相國的書信的。”恆公聽了很開心,讓他坐在後面的車裡跟著他。
當天晚上,大軍下寨休息,恆公讓人舉著火把,急急忙忙地尋找衣冠。
侍人貂曰:“主公找衣冠,是為了賞賜甯戚嗎?”恆公說是的啊。
侍人貂曰:“衛國離開齊國不遠,為什麼不派人去打聽訪問呢?如果其人真的賢惠,封賞他也還不晚。”
恆公曰:“此人是豁達的人才,不拘小節。恐怕在衛國,會有一些小的過錯。如果打聽到他的過錯,封賞他就不光彩了,可是放棄他有十分可惜啊!”於是在燈火之下,拜甯戚為大夫,和管仲一同參與管理國政。
髯翁有詩曰:
短褐單衣牧豎窮,不逢堯舜遇恆公。
自從叩角歌聲歇,無復飛熊入夢中。
飛熊入夢:傳說周文王夢飛熊而遇到姜太公,後借比喻帝王得到賢臣的徵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