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越南友誼宣傳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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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78年11月3日，也就是中越戰爭的前幾個月，黎筍、范文同訪問莫斯科，與蘇聯簽訂了《蘇越友好合作條約》，這是一個為期25年的政治軍事同盟條約，其中第六款是這樣規定的：
“締約雙方將就涉及兩國利益的一切重要國際問題進行磋商。一旦雙方之一方成為進攻的目標或受到進攻威脅的目標，締約雙方將立即進行相互協商，以消除這種威脅和採取相應的有效措施保障兩國的和平與安全。”
黎筍與勃列日涅夫把手言歡
結合當時的國際環境，這一條款是針對誰的，不言而喻。沒有人敢主動進攻蘇聯，越南戰爭後，也沒幾個國家敢攻打越南，唯一可能教訓越南的，只有中國。
1978年12月，中越關係已極端惡化。13日，蘇聯外交部長葛羅米柯，在最高蘇維埃主席團會議上強調：我想使大家特別注意第六款······可以理解，它在當前條件下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正是有了蘇聯撐腰的底氣，12月25日越南集中20萬大軍，發動了入侵柬埔寨的戰爭，越軍採用“閃電戰”攻勢，僅用了不到兩個星期，就打垮了10萬民柬軍隊，佔領了柬埔寨首都金邊。
侵柬越軍與美式吉普車
中國是支援柬埔寨的。之前在《越南與柬埔寨40年恩怨史：從一起抗法抗美到越柬戰爭》這篇文章中說過，蘇聯、中國、越南、柬埔寨四個國家，構成了一種接龍關係。
中國革命的勝利，離不開蘇聯的幫助，越南革命的勝利，離不開中國的幫助，柬埔寨革命的勝利，離不開越南的幫助，結果，後者與前者無一例外地從同志加兄弟變成了敵人，直至刀兵相向——中蘇邊境衝突，中越邊境戰爭，以及越柬戰爭。
當時，蘇聯拉攏越南，牽制中國，中國拉攏柬埔寨，牽制越南，一環扣一環。
中國軍隊
為了支援柬埔寨反越鬥爭，使越南陷入兩線作戰境地，同時也為了維護南疆安寧，1979年2月17日，中國發起了對越自衛反擊戰。
中越戰爭爆發，讓蘇聯始料不及，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境地。
依照盟約，蘇聯應該出手，但這顯然不明智——為了一個越南，冒打一次世界大戰的風險，怎麼算都不划算。
袖手旁觀，也說不過去。手下小兄弟被打，當大哥的在一旁幹看著，顏面何存？威信何在？以後還怎麼混？
問題來了：中越戰爭期間，蘇聯在幹什麼？
勃列日涅夫（右）與國防部長烏斯季諾夫
02
既不能直接捲入戰爭，又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蘇聯只能折中，加大對越南的經濟和軍事援助，同時在敏感區域搞軍事動作，加強對華威懾，為越南打氣。
先說經濟援助。
越南連年征戰，經濟和軍事開支很大，一直靠外部輸血維持，入侵柬埔寨後，開支猛增，還遭受了西方大部分國家的經濟制裁，只能從蘇東集團獲得援助。中越戰爭爆發後，越南開支再次飆升，這些費用最終都轉移到了蘇聯頭上。
我們知道，越南在此前的戰爭中之所能獲得勝利，是因為有中國和蘇聯的援助，1975年越南完成統一後，中國的援助越來越少，直至斷絕，相反，蘇聯的援助越來越多，呈上升趨勢，這也是越南倒向蘇聯的一個重要原因。
1980年的越南軍隊
中越戰爭爆發時，越南正在進行第二個五年計劃（1976~1981），要完成這個雄心勃勃的計劃，大約需要30~40億美元的資金。蘇聯承諾提供19.2億美元的援助，另外再提供7億美元的物資援助。
這些資金和物資，將投入越南的電力、冶金、採礦、化學、機械製造等關鍵部門，並用於進口石油、棉花、穀物、車輛、裝置等。
這是和平時期建設的費用，戰爭期間，費用都是額外的，數量更驚人。
1978-1980年這三年，是越南備戰以及參加兩場戰爭的時期，蘇聯向越南提供了18.2億美元的經濟援助，包括540萬噸食品、每年 1.2億美元的石油以及其他物資，戰前，蘇聯還把越南拉入了經互會，要求東歐國家都出錢出力援助越南。
越南軍隊
現代戰爭打的就是經濟。越南能維持上百萬軍隊，同時捲入兩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若沒有蘇聯輸血，早就破產了，褲子當了它都打不起戰爭。
有一個廣為流傳的笑話，不知大家聽過沒有。黎筍向勃列日涅夫要援助，勃列日涅夫說，沒有援助了，請你們勒緊褲腰帶。黎筍說，那就給我們褲腰帶吧。
再說的明白一點，中越戰爭，越南主要出人，物資和武器主要靠蘇聯，當然，也有部分是之前積存的中國物資。
此外，蘇聯專家、顧問廣泛存在於越南的重要廠礦、骨幹企業、交通樞紐、通訊中心、科研機構等單位，幫助越南解決一系列技術問題。
在越南的蘇聯專家
1978年8月，越南國內有4000名蘇聯專家和顧問，到1979年年中，這個數字已經增加到5000-8000。沒有這些技術支援，越南國家和社會可能會陷入無法運轉的境地。
03
再說軍事援助。
早在1978年8月，蘇聯國土防空軍沃羅比耶夫中將，率領120人的軍事專家技術團，飛抵越南。他們此行的任務，是幫助越南整編40萬原南方民族解放軍，將其融入越南人民軍體系。
越戰期間北越有兩支軍隊，一是正規軍，即越南人民軍，二是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控制的游擊隊，即南方民族解放軍。南方民族解放軍從未進行整編，比較龐雜，也沒有正規作戰經驗。
蘇聯專家幫他們解決了這個問題，大大增強了越軍戰力。
奧巴圖羅夫大將
1979年2月19日，中越戰爭爆發兩天後，蘇聯派出了以奧巴圖羅夫大將為首的20人高階軍事顧問團，飛抵河內。奧巴圖羅夫聽取了越軍總參謀長黎仲迅和國防部長文進勇關於前線態勢的彙報，其他蘇軍顧問分別去越軍總參謀部各對口部門瞭解情況。
之後，奧巴圖羅夫乘車趕赴前線觀察戰鬥，他發現越軍防守戰術落後，相當數量的越軍已被分割包圍，不少戰鬥竟是在中國軍隊的後方進行的，越南北部防線瀕臨崩潰。
奧巴圖羅夫與夫人在越南
回來後，他說服黎筍從柬埔寨調回了部分援兵，部署在諒山一線，還用蘇聯裝備組建了火箭炮營，積極動員一切可利用的兵力，在河內近郊組織防線。
與此同時，蘇聯加大了對越南的武器援助力度。
從戰爭爆發到3月底，蘇聯為越南緊急空運了20架戰鬥機、400多輛坦克裝甲車、400門火炮、50門BM-21火箭炮、100多門高射炮、數千枚SA-7防空導彈和800多具RPG-7火箭筒。
越南軍隊
蘇聯總參情報總局與越南總參謀部建立了實時聯線，向越軍提供中國前線部隊的衛星偵察照片。蘇聯空軍出動了1個安-12運輸航空兵大隊，幫助越南從柬埔寨抽調援兵，支援越北前線。蘇聯通訊兵部隊接管了從河內到越北前線的所有通訊保障工作。
值得強調的是，這只是戰爭爆發後的緊急援助，日常援助不算。
1978年到1980年，蘇聯向越南提供了19.7億美元的軍事援助，包括各種軍事裝備、零配件，新式的米格-23戰機和2000噸級護衛艦。
可見，蘇聯雖然沒有直接出兵，但深度參與了中越戰爭。
越南空軍
04
為了策應越南，蘇聯還搞了一些其他動作。
中蘇關係破裂後，蘇聯在中蘇邊境部署了百萬大軍（號稱），從此北邊的威脅成了常規威脅，直到蘇聯解體前幾年才結束。
中越戰爭爆發前夕，蘇聯又在中蘇邊境增加了9個師，使蘇聯駐軍多達54個師。
戰爭爆發後，1979年3月12 -26日，蘇聯六大軍區下達了進行戰鬥準備的命令，並從後貝加爾軍區、遠東軍區和駐蒙蘇軍，抽調了20個諸兵種合成師、空降師、航空兵師進行聯合作戰演習。
這次演習的聲勢很大，出動2600多輛坦克和900多架飛機，還從預備役中動員了5.2萬人，徵用了5000輛民用汽車。其中，演習的重頭戲放在比較敏感的蒙古地區。
蘇軍演習
從西伯利亞和外貝加爾趕來的蘇軍摩托化步兵師和坦克師，從烏克蘭和白俄羅斯趕來的殲擊航空兵團，在蒙古境內集結。坦克裝甲叢集，在一馬平川的蒙古高原，縱橫馳騁，形成一波波鋼鐵洪流，戰機呼嘯，投擲炸彈發射導彈，火光沖天，各種揚武耀威各種秀。
為了讓恫嚇效果更明顯，蘇聯近衛第106空降師，在蒙古南部舉行了大規模傘降演習，演習地距北京不遠，一個半小時就能抵達。
蘇聯海軍也不甘寂寞。
長期以來，蘇聯太平洋艦隊一直在東海、南海進行戰鬥值勤，部署在越南金蘭灣的蘇軍圖-16轟炸機，經常飛到南海、東海上空，進行監視和威懾活動。
蘇聯圖-16轟炸機與美軍戰機
戰爭爆發後，大批蘇聯軍艦進入南海，為越南撐腰。1979年3月，蘇聯在南海共集結了30艘水面艦艇和6艘潛艇，他們以越南金蘭灣為基地，一方面威懾中國海軍，一方面保護越南海上交通安全。
當時，中國南海艦隊雖然有300多艘艦船，但多是小型岸防艦艇，效能比較落後，不是蘇聯海軍的對手，所以海上基本沒發生戰爭。
蘇聯和東歐國家支援給越南的物資，主要依賴海運，而當時越南最重要的港口海防港，距離前線僅100公里，很容易被戰火波及，因此保護越南海上航線和港口安全，也是蘇聯海軍的重要任務。
金蘭灣蘇聯軍艦
蘇聯海軍水文勤務官格魯霍夫中校回憶道：我認為，正是在我們的參與下，中越衝突才沒有形成大規模的戰爭，不過，我們也不僅僅是來裝樣子的，如果中國試圖擴大戰爭規模的話，我們的軍艦一定進入北部灣······謝天謝地，這種情況最終沒有發生。
蘇聯海軍沒有在南海搞大動作的一個很重要原因，是美國海軍也在南海水域活動。
當時，美國“星座”號航母打擊群就在南海遊弋，美國人打著“觀察局勢”幌子，經常抵近海岸線偵察。以當時中美兩國的關係，很難讓人對美國的行為不產生聯想。
蘇聯海軍不得不派出水面艦艇，採取“伴隨監視”的方式，警告美軍航母不要跨越蘇軍海上防線。
“星座”號航母
05
蘇聯的這些撐腰舉動，沒有幫越南贏得戰爭，但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為什麼在中越戰中，中國軍隊追求速戰速決，打完就撤？
為什麼南疆烽煙正盛，但決策者的目光始終盯著北方，北疆軍隊保持最高戰備等級？
說到底，還是因為蘇聯的威懾和牽制。
【參考資料】
《蘇越同盟視角下蘇聯對於中越邊境戰爭的應對政策研究》
《中越戰爭中的蘇聯武裝力量》
《蘇聯和中印、中越邊境戰爭》
《“三大障礙”與中蘇關係正常化》
《1976年以後蘇聯對越南的經濟援助評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