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眼鏡”哥是在20年前,那時我經常逛瀋陽的古玩舊貨市場,買些老相機、舊手錶以及雜七雜八的東西,而“眼鏡”哥每個星期六會早早去擺地攤,而我每次也都會在他這裡買幾樣東西。
當時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但市場裡都管他叫“眼鏡”,也就不在意,跟著大夥兒“眼鏡”哥叫著。
“眼鏡”哥賣的東西很雜、很亂,他說都是從鐵西收來的舊物,而鐵西曾經是瀋陽,甚至一度是中國的“重工業”區,有很多的工廠,但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走下坡路,大量的企業關停並轉,出賣地皮和拆遷改造,於是有很多人家裡不用的老物件開始擺在馬路邊賣,“眼鏡”哥去收,然後拿到古舊市場賣,他把老相機和手錶都給我留著。
“眼鏡”哥其實姓彭,因為他戴一副高度近視鏡,大夥兒就叫他“眼鏡”,我在他這裡買了很多東西,記憶最深的是他賣給我上百隻“玻璃花”,他說是在一家老手藝人家裡收的,是三四十年代偽滿時期的東西,都是捆在一起,用的都是當年的馬糞紙包裹,後來我轉賣或者給了別人,都很喜歡。
眼鏡給我的印象,人很厚道,不貪,容易打交道,喜歡他的人很多。他不辭辛苦去收購,拿到市場加一點錢就走,在他這裡能撿到“漏”。
自2012年開始我四處遊玩,遠離了原來的生活圈,也陌生了很多人,去年十月一天我到瀋陽盛京古玩城看朋友,與“眼鏡”哥不期而遇,他特別高興,非要拉我到他店裡坐坐:“這些年看不到你,做什麼去了?”
他說自己一直做古玩舊物這個行業,前幾年得了腦血栓,幾次住院,現在慢慢地康復了,而他這二十年開始賣畫了,而且都是自己畫的。
他給我看他的畫作,基本都是紅色題材,甚至是文G選題,這讓我很奇怪,為什麼都畫這種題材呢?他說好賣啊,現在古玩店基本都不掙錢,為了生活,他就畫畫賣畫,什麼好賣就畫什麼,他還給自己起個“畫名”彭崢嶸。
但他的畫都是模仿,大家熟悉的題材,他也畫順手了,比如去安源,他就畫了十幾幅,最貴的一張可以賣萬元,而且還是北京和上海的商家買的,他們再轉手賣,價格又翻倍。
我問他畫一張需要多少時間時,他說要一個月左右,他畫的是油畫,是慢活兒,其實他掙得只是工夫錢。
而另外一幅,有人給他出到一萬五都沒有賣,因為“太費功夫”,這裡有一百多個人物,足足畫了五個多月,他說“太累人了”,不夠工夫錢怎麼能賣呢?
他告訴我,他並沒有學過畫畫,1974年中學畢業後下鄉,回城後在房產部門工作,因為平時愛看書,領導安排他到宣傳部門做文字,也就寫寫畫畫,這樣他逐漸入門,自己喜歡上。
在八九十年代,他和喜歡畫畫的朋友經常給一些店鋪畫門臉和廣告,雖然沒有掙到錢,但大酒沒少喝,這也給他後來腦血栓留下了伏筆。
後來他下崗了,被企業分流出去自謀職業。開始迷茫,有人提醒他去收像章賣,一兩塊錢收來,轉手幾塊錢賣出,他漸漸找到了就業的門路。
由像章到舊物,他每天忙忙碌碌,但一直沒有忘了對畫畫的喜歡與熱愛,開始畫些小風景,後來發現紅色畫作有人買,而且越大幅越好賣......
眼鏡說他畫畫沒有系統學習過,都是“自悟”,慢慢地學,他的畫作也基本都是模仿或者現成的素材,是匠人而已,並沒有自己的創作內容,所以這麼努力的畫也是為了養家餬口而已。
他現在也在開始自己創作新的題材,想畫出自己的認知與想法,但是能不能成功說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會買?
其實“眼鏡”哥為了生活不僅僅畫畫,他還做木雕,各種的手把件和有文化寓意的擺件,而他的木雕雖然簡單,但儘量做到極致,即便是小腰鼓,也刻成鏤空的,裡面有兩個滾動的小球作響,做一個也要兩三天時間,這些年為了生活、為了養家,他一直很努力。
“眼鏡”哥今年67歲了,女兒長大了,他也領退休金了,不再為生活而發愁。但也因為年齡大了,原來喜歡收藏的很多東西想賣出了。他對我說這些掛鐘都是德國或日本的制的,是他2000年左右在鐵西動遷時收的,當時他收了一兩百個進口好掛鐘,挑選經典的自己留起來一些,現在都不想要了,哪天干不動回家,沒有地方放啊。
但是畫畫,他還要堅持畫下去,一是他喜歡畫,自己閒不住,另外就是還有人喜歡買,能有收入,如果不是因為疫情,沒有了外地人來,他的畫基本留不住......#分享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