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廣闊的土地,我守望了那麼長時間,可它並不把我當作主要的耕種者,將我拋到一邊,去尋找那些給它澆水,讓它變綠的,對它更親近的各種影響因素。——(美國)梭羅
盛夏時節,與梭羅同時代的人,有的在波士頓或者羅馬沉醉於美術中,有的在印度冥想默禱,還有的在倫敦或紐約做著大生意,而他,卻投身於大自然,做了一個agricola laboriosus(辛勤的農夫)。甜蜜、友愛的大自然給予了梭羅無限的溫情,他也回報了大自然無限的尊重。他用最傳統的方式耕種——一把用來代替馬的鋤頭、幹活全靠一雙手——儘可能少地避免現代文明對大自然的干擾。他不吃豆子卻種得最多——如果一行行加起來的話,足有7英里長;種豆子的週期也拉得很長——最後一批豆子還沒種,第一批已經長很高了;至於為什麼要種豆子——也許我能從豆子身上學到點什麼,或者豆子從我身上能學到點什麼,誰知道呢。他愛這片土地,愛這一行行豆子,“每天清晨5點就開始鋤草,一直忙到中午”,他做得投入又有自尊心 。他不僅給予了這一行行豆子生命,而且還賦予了它們靈魂,他把它們當成了自己的朋友,或者自己的孩子,也許還當成了自己的戀人。他讓這些豆子“高高興興地回到野生的原始狀態中”,連一點草木灰都沒有準備。
種豆的梭羅,浪漫而富有詩意,連畫眉鳥都“很樂意與我為伴”。他光腳下地,像一個造型藝術家一樣在滿是露水的碎沙上擺弄泥巴,使自己和那些豆子更加親密;他將新鮮的泥土培在豆苗的莖杆周圍,好讓這片土地不是苦艾、蘆管和狗尾草,而是用豆葉和豆花來抒發盛夏的情思。他用鋤頭給那些豆子演奏牧歌,聽鋤頭敲擊石頭的迴響;他把這片土地比喻成一個戰場,把那些雜草當成敵人,“每一天,豆子都看見我扛著鋤頭來救它們,殺死它們的敵人,使雜草的屍體填滿戰壕”,他是那些豆子的英雄。這充滿無窮樂趣的獨特的鄉村生活,好不愜意。
愜意的生活,並沒有成為梭羅感悟至上真理的阻礙。梭羅所處的時代,正處於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尾聲,廢奴運動不斷掀起,科學高速發展、宗教快速瓦解,每個人都承受著信仰的缺失以及發展產生的困惑。他知道,“誰也無法戒除貪婪、自私和卑躬屈膝的習慣”,但“能不能花費更少養活自己”,這也是他來到瓦爾登湖的初衷。所以他的每一筆收支都有詳細的記錄,每一天的生活、勞作都用心體會。他在總結耕種經驗的同時,也發現了問題——農業不再是一種神聖的藝術、農村風景被毀壞、農民的職業失去了神聖的意義。一句話,農民的生活沒有儀 式感、職業沒有神聖感,“農事和我們一樣被貶低,農民們過著最卑賤的生活”。所以,他說不想再種豆子、玉米,打算種一些誠實、真理、純潔、信心和天真,因為“這些品德比其他產物更寶貴”。而且,他從一個70歲老頭的身上看到了這些品德,“儘管數量很少,但它正沿著大路過來了”。
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太陽是一視同仁的,“耕地僅僅是太陽每天旅行時所看到的美麗圖景的一部分”。我們享受著太陽的光和熱,也要接受它的信任和寬廣的胸襟。誰也戒除不了貪婪,但也不能太貪婪,你收穫不了地裡全部的果實,因為“它們的一部分不就是為了幫助土撥鼠生長的嗎?”人要尊重人,人更要尊重自然,“在這片廣闊的土地,我守望了那麼長時間,可它並不把我當作主要的耕種者,將我拋到一邊,去尋找那些給它澆水,讓它變綠的,對它更親近的各種影響因素。”
和諧共生,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