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拉火山島（現在的聖托里尼島）位於愛琴海，這張圖片描繪的是它19世紀的一次噴發。考古學家在距其160多公里以外的地方發現了青銅時代錫拉火山爆發和隨後海嘯的新證據，這場海嘯可能導致數萬人死亡。彩印版畫：Universal History Archive/UIG/Bridgeman Images
撰文：Kristin Romey
在今天發表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上的一篇論文中，一個國際研究小組提出了3600年前愛琴海火山島錫拉（現在的聖托里尼島）爆發後，一場毀滅性海嘯的證據。
2015年，研究小組成員、國家地理探險家Beverly Goodman-Tchernov在土耳其Çeşme-Bağlararası青銅時代遺址檢查火山灰層。攝影：VASIF ŞAHOĞLU，ANKARA UNIVERSITY
錫拉（Thera）火山的“超級大規模”噴發，被認為是人類歷史上最具破壞性的噴發之一，研究人員將其比作引爆了數百萬顆廣島的原子彈。錫拉火山的爆發被歸類為火山爆發指數的第7級（滿級為8級）。許多學者認為，公元前1600年左右，這一青銅器時代事件的創傷性集體記憶，可以在一千年後柏拉圖的亞特蘭蒂斯沉沒之城的寓言中窺見端倪，該事件的影響也可能反映在聖經的十災中。阿克羅蒂裡是一座米諾斯時期的城市，被錫拉掩埋在灰燼中，現在成為了受遊客青睞的旅遊景點，經常被比作龐貝。
這是克里特島克諾索斯的米諾斯宮殿壁畫。米諾斯文明是青銅時代地中海地區興盛強大的海洋文化，錫拉火山的爆發擾亂了其貿易路線，也破壞了基礎設施。攝影：PRISMATIC PICTURES / BRIDGEMAN IMAGES
雖然沒有關於這次火山爆發和隨後發生的海嘯的第一手資料，但現代研究人員試圖確定它的範圍以及它對當時地中海生活的影響——尤其是對米諾斯人來說，當時，他們是以附近的克里特島為中心的富裕又強大的海上力量，但在同一時間，即公元前15世紀又開始衰落。
揭示海嘯的真相
論文描述了對Çesme-Bağlararası考古遺址的研究，該遺址位於土耳其愛琴海沿岸著名的度假小鎮Çesme，位於聖托里尼島東北北部160多公里處。Çesme-Bağlararası位於離現代海岸線僅兩個街區的住宅區內。現場調查始於2002年，當時人們在建造一棟公寓樓時發現了古代陶器。
自2009年以來，土耳其安卡拉大學的考古學家Vasıf Şahoğlu指導發掘工作，該遺址似乎是一個繁榮的沿海定居點，從公元前3000年中期到13世紀幾乎一直有人居住。但與早些時候在該遺址發現的儲存完好的建築和道路不同，Şahoğlu的專注領域是一個令他很快陷入混亂的地區：那裡隨處可見倒塌的防禦牆，一層層灰燼，混雜的陶器、骨頭和貝殼。他聯絡了不同專業的同事來幫助研究這一混亂局面，包括以色列海法大學（University of Haifa）海洋地球科學教授Beverly Goodman-Tchernov，他也是國家地理探險家（National Geographic Explorer），專門研究在考古和地質記錄中鑑定海嘯。
過去海嘯的特徵可能難以識別——建築物倒塌和火災等證據也可能是地震、洪水或風暴造成的。此外，這些證據會隨著時間迅速消失，特別是在愛琴海沿岸這樣比較乾旱的環境中。雖然在格陵蘭島的冰原和加利福尼亞的狐尾松中可以看到錫拉火山爆發的影響，但到目前為止，只有6個遺址有證據表明錫拉火山引發的海嘯席捲了愛琴海，且其中沒有一個地質環境像Çesme-Bağlararası一樣複雜。
“海嘯主要是侵蝕事件……而不是沉積事件，因此當我們發現它們時非常興奮!”夏威夷大學迎風社群學院（University of Hawaii, Windward College）的地質學和海洋學教授Floyd McCoy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McCoy是國家地理探險家，以前曾研究過錫拉火山爆發和海嘯事件，但沒有參與這個新專案。他稱這項研究 "不僅是對海嘯沉積物研究的真正貢獻，而且是對它們的意義和解釋的真正貢獻，特別是與[青銅時代的]錫拉火山爆發有關的研究。"
現在，研究人員建立了愈加複雜的“篩查清單”，以尋查歷史上的海嘯事件，清單上還包括被淹沒的海浪帶到陸地上的海洋生物的物理和化學特徵，以及沉積物和岩石沉積物的特殊模式。例如，在Çeşme-Bağlararası，人們發現從海洋中運來的貝類夾在倒塌的建築物牆上。
西蒙弗雷澤大學地球科學助理教授、加拿大自然災害研究主席Jessica Pilarczyk說：“我很少對海嘯的解釋感到如此自信，尤其是在乾旱的環境下，畢竟沒有太多資料可以參考”。她沒有參與Çesme-Bağlararası的研究，“但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有一些非常好的證據表明，它們能夠捕獲和處理。”
Jan Driessen是比利時魯汶大學的考古學家，也是研究聖托里尼火山噴發影響的塔洛斯研究小組的負責人，他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這些發現可以作為考古學家和其他科學家更好地瞭解許多位於火山附近的愛琴海遺址所遭受的破壞的案例研究。
一場沒有受害者的災難?
錫拉火山噴發最令人困惑的一個點就是沒有受害者；喀拉喀托火山爆發引發的海嘯估計有超過3.5萬人喪生，也有人曾提出，在青銅時代的愛琴海，人數應該也有相當規模。
然而，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人被確定為錫拉事件的可能受害者：19世紀末，在聖托里尼群島的廢墟下發現的一名男子。（這篇最新論文的研究人員說，他們懷疑他可能是地震受害者，正在對最初的報告進行跟進，以確定他死亡的日期和情況，以及他的遺體是否還可以用於研究。）
關於沒有受害者的理論各不相同：規模更小、時間更早的火山噴發使得人們在災難性噴發發生前就逃離該地區；受害者被高溫氣體焚燒、或主要死於海中、或被埋在尚未查明的萬人坑中。
“為什麼歷史上最嚴重的自然災害之一沒有人遇難?”Şahoğlu問道。
Goodman-Tchernov 懷疑，就像研究人員過去可能無法識別海嘯沉積物一樣，他們可能也已經發現了錫拉災難的受害者，但未能將兩者聯絡起來。“很有可能已經發現了[其他]受害者，但沒有確認，因為他們只與噴發外圍的次級或三級效應有關。”
然而，在Çesme-Bağlararası，研究人員說，他們已經找到了海嘯的第一個受害者：一具年輕健康男子的骨骼殘骸，有鈍器外傷的跡象，倒在海嘯沉積物的廢墟中。一條狗的屍體就在附近一個倒塌的門口。雖然對人類和狗的骨骼的直接年代測定計劃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進行，但研究人員有信心，測定結果應該與他們已經從人和狗附近採集的材料中獲得的放射性碳年代測定結果相一致。
恐怖的浪潮
研究人員確定，在幾天或幾周內，有四波海嘯登陸Çesme-Bağlararası。McCoy對此特別感興趣，他指出錫拉火山的爆發有四個階段;長期以來，研究人員一直想知道是哪個噴發階段引發了他們認為的單一海嘯事件。
McCoy在電子郵件中寫道：“這個問題還在繼續研究中，但其中的兩個、三個或四個階段都可能是海嘯產生的有效因素，因為可能存在很多單獨的大浪潮。”
隨著海水在海嘯登陸之間的消退，倖存的居民似乎曾利用這個機會在混亂中摸索，尋找受害者和建築材料。此前提到的年輕人屍體的正上方發現了一個坑；然而，不管是誰挖了這個坑，最終都沒能將他撈起。
這一試圖找回海嘯受害者的證據表明，人們都曾關注災後的適當埋葬法，可能是埋在萬人坑中，以減少災後疾病。“這種行為就有助於解釋為什麼愛琴海海嘯破壞程度如此之大，竟然找不到受害者，”Driessen指出。
確定該事件
海嘯沉積物中發現的九個新的放射性碳素日期也將為一場爭論添磚加瓦：傳統上，錫拉爆發的時期屬於米諾斯晚期IA階段，對應公元前1500年埃及第十八王朝時期,但木灰層中發現的放射性碳同位素在公元前1600年代中後期——差異長一個多世紀。這給研究人員帶來了難題，他們此前曾試圖將當時生活在地中海周圍的不同文化的相對年代聯絡起來，以及瞭解他們在災難發生前後的互動情況。
根據研究人員的說法，火山爆發不可能早於他們獲得的海嘯沉積物中最早日期——在這名年輕人的遺體附近發現了一粒大麥，其放射性碳可追溯到公元前1612年。一些外部專家對這種方法提出了具體的疑問，而普遍的共識似乎是，雖然新資料總是受歡迎的，但年代學問題不會因迄今為止在Çesme-Bağlararası的任何發現而得到解決。
科學家對於錫拉火山噴發的時間以及它對青銅時代地中海世界造成的破壞仍有許多疑問，研究人員希望這項研究將促使在該地區工作的考古學家重新審視他們挖掘出的結果，看看是否也有看似難以捉摸的證據來證明這場歷史上最具破壞性的自然災害之一。與此同時，Şahoğlu希望這個位於受遊客青睞的旅遊小鎮中心著名的考古遺址，有天可能會成為一個旅遊景點。
Pilarczyk是一名學者，研究過去曾發生和未來將面臨的海岸災害。他表示這項研究有望在普通公眾中激發更多防範意識，甚至是防範措施。“對很多人來說，海嘯是件遙遠、機率低、有時幾個世紀才會發生一次的大事件，所以不會專注且高頻地學習相關知識，人們總是認為他們是安全的。”
（譯者：張淏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