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的樂壇有著南朱北李的說法,
李指的是李谷一,而朱則指的是朱逢博。
李谷一曾謙虛得說,朱逢博唱主角的時候,
她只是旁邊拉幕條的小丫頭。
這位演唱了一千多首歌曲,讓李谷一都敬仰的音樂家到底是誰?
1937年,朱逢博出生在濟南,父親是當時有名的建築師,
雖然生在亂世,但良好的家教讓她依舊活成了大家閨秀,
注意心態儀表,品味良好,像上海灘的世家小姐。
受父親影響,朱逢博小時候的夢想也是成為一個建築家,
她從小愛讀書,成績優異,考入了同濟大學建築系,
學了整整六年的建築,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1960年,朱逢博從建築系畢業,
她被分配到了上海革命歷史紀念館的建設專案,
如果不是上海歌劇院的一次慰問演出,
她或許會成為林徽因一樣的才女。
上海歌劇院來到工地演出時,同事們知道朱逢博唱得好,
便把她推上臺表演節目,結果她一開口便把歌劇院的領導驚到了,
覺得她的聲音非常好聽,是個唱歌的好材料。
之後上海歌劇院幾經周折將朱逢博作為特殊人才調了進來,
那時候朱逢博還以為自己走後門,並不覺得光彩,
反而非常自卑,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優勢。
直到後來她陸續擔任了幾場歌劇的主演,
演唱了《劉三姐》《紅珊瑚》等多部經典歌劇,
並獲得臺下觀眾的一致好評,才讓她慢慢樹立了自信。
當時上海歌劇院將她當作重點培養物件,
團裡的領導三番五次找她談話,讓她三十歲之前不要談戀愛,
要專心搞業務,將時間用在演唱技巧的提升上。
團裡害怕她受外界影響還讓她住在女生集體宿舍,
每次一演出完就坐上大巴車回宿舍,
每天都跟一幫女孩待在一起,根本沒有認識其他人的機會。
每逢週末和節假日,團長、領導便邀請她到家裡做客,
讓朱逢博完全沒有戀愛的可能,
但團裡領導沒想到她最後居然愛上了自家人,
同樣是歌劇團的獨唱演員施鴻鄂。
施鴻鄂是正經科班出身的演員,他16歲就考上了上海音樂學院,
後來又留洋海外學習了正宗的美聲唱法,
28歲的時候他在芬蘭拿到古典音樂比賽的金獎,
為祖國爭得榮譽,同時被外媒評價為黃金般的聲音。
當時施鴻鄂是載譽回國,在上海歌劇院如同明星一般,
很多人都慕名而來學習美聲唱法,很多姑娘也將他視為白馬王子。
在那時美聲唱法非常被推崇,是高雅的代表,
而朱逢博的唱法則是普通的民族唱法。
每次朱逢博去琴房上課時都要路過施鴻鄂的琴房,
但只要施鴻鄂開課,門外的走廊都擠滿了人,
她不得不繞道進入琴房。
這讓朱逢博對這個大師充滿了好奇,
終於趁著一天施鴻鄂不教課的時候向他請教,
讓他指導一下自己的唱腔。
施鴻鄂見都是同事也不好意思拒絕,
便讓朱逢博跟著鋼琴試唱幾個音。
結果朱逢博剛唱了幾句,施鴻鄂一句話沒說,
端著自己的水杯便走了。
朱逢博還以為施鴻鄂去接水了,便在琴房等他回來,
結果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沒回來,
朱逢博本來想走了,但想著自己都唱完了,
一定得聽一下大師的評價才行,便又等了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過去後,施鴻鄂尋思著朱逢博肯定已經走了,
便端著水杯回來了,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了這個還在等他的女孩。
朱逢博既沒有抱怨,也沒有不高興,
見面第一句就是虛心得請教,但施鴻鄂覺得她唱得什麼都不是。
朱逢博並沒有被打擊嚇跑,而是順勢說,那你教我唱歌吧。
或許是被朱逢博的熱情打動了,
或許是施鴻鄂不知道怎麼拒絕,竟然答應了下來當她的老師。
當朱逢博團裡的老師知道她要跟施鴻鄂學唱歌時,
提醒她,必須得放下面子,虛心請教。
當時朱逢博覺得自己兩個小時都等了,
除了怕他不教,什麼都不怕,
結果之後施鴻鄂又讓她等了很多個兩小時。
學建築出身的朱逢博並沒有系統得學過聲樂,
她能夠成為團裡的演員大部分靠天分,
再加上民族唱法和美聲唱法完全不同,
所以當施鴻鄂要求她唱美聲的‘咪咪嗎 嗎嗎咪’發聲練習時,
她都不會,每次她唱不好施鴻鄂就拿起水杯走了,
一走就是兩個小時。
施鴻鄂原本想著朱逢博能夠知難而退,
結果每次回來她都在琴房等自己,
最後只能耐著性子一點點教,長此以往竟然教出了感情。
朱逢博和施鴻鄂之間只能說是兩情相悅,
然而誰都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只是默默欣賞對方。
但他們趕上了最差的時代,藝術成為了被批判的物件,演出也遭遇停擺,
曾經備受推崇的音樂家成為被打擊的物件。
1967年,朱逢博終於到了團長要求的三十歲,
她決定主動出擊,於是便寫了一封信給施鴻鄂,
信上只有一句話,晚上十一點,琴房樓梯口等我,
署名只留了一個朱字。
其實在此之前施鴻鄂也在猶豫要不要向朱逢博求婚,
接到這封信的時候他忐忑極了,不知道見面後等待他的是什麼訊息。
晚上十一點,兩人如約見面,
朱逢博一字一頓,同時又很堅定地說,
我決定八月一日同你結婚,說完她便哭了。
施鴻鄂看著這個淚流滿面的女孩,
既驚又喜,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最終只能說一個好字。
六天後,也就是八月一日,在上海的一個小弄堂裡,二人就這麼閃婚了。
30歲的朱逢博和萼施鴻鄂舉行了婚禮,
一個是知名歌劇演員,一個是海歸音樂家,
兩個業內響噹噹的人物,婚禮顯得格外寒酸。
他們的婚房只有十平米,門口貼了一個大大的囍字,
屋子裡的陳設一目瞭然,一架半新的鋼琴是最貴的資產,花了四百元。
還有一箇舊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中外書籍。
除此之外便是兩張並在一起的鋼絲床,兩把椅子,再無其他傢俱。
一向不善言辭的施鴻鄂在門口迎接賓客,
給大家發煙發糖,其實客人一共不到十個人,
那時因為大環境的關係,這場婚禮算是亂世中唯一的好訊息。
婚後朱逢博和施鴻鄂並沒有秀恩愛,
兩人還跟以前一樣,各自工作,
就連開會也不坐在一家,吃飯也不同桌。
朱逢博在施鴻鄂的指導下,唱腔有了很大的提升,
她將民族唱法和美聲唱法巧妙地融合,
將很多歌曲演繹的非常動人,她成為《白毛女》中喜兒的主唱,
將《喜兒哭爹》唱得痛徹心扉,聞者落淚。
也因為朱逢博的聲音非常好聽,她被中國藝術團錄用,
這是當年國內規格最高的藝術團,很多演員都是非常資深的歌唱家,
而朱逢博剛剛入團的時候只是報幕員。
但朱逢博虛心學習,慢慢獲得了獨唱的機會,
她開始跟著藝術團到世界各地去演出,被譽為中國夜鶯。
曾經在委內瑞拉演出時,還有一個當地的高層領導看上她,
想把她留在當地,在同事的幫助下她才上了飛機。
那時朱逢博事業的鼎盛時期,施鴻鄂同樣很忙,
兩人早已有了一個兒子,卻完全沒時間照顧兒子。
朱逢博將兒子放在自己乾媽家,經常出國演出一走就是半個月,
等她回去時,兒子根本不認識她。
對於兒子的虧欠一直是夫妻倆內心最大的遺憾,
但朱逢博對於內地音樂的貢獻是不可估量的,
她是國內流行音樂的開山鼻祖,也是最早翻唱臺灣民謠的人。
朱逢博的翻唱卡帶《薔薇處處開》曾賣出了三百萬盒的好成績,
在盜版尚未猖獗的時候,堪稱流行音樂的頂峰,
這張專輯中就有那首膾炙人口的《橄欖樹》。
但在七八十年代,臺灣民謠還有鄧麗君的歌都被稱為靡靡之音,
當年的朱逢博並沒有因為專輯大賣成為明星,
從而賺得盆滿缽滿,反倒是成為被批判的物件。
同時被批判的還有谷建芬、李谷一,
都是那個時代的先鋒音樂人,同時也是被批判的主要物件。
谷建芬創作了大量流行音樂,毛阿敏、蔡國慶、那英都是她的學生,
但在她成為流行音樂教母之前,卻因為音樂風格飽受爭議。
當時谷建芬一度十分消沉,甚至想不再做音樂,
當時遠在上海的朱逢博正在太平洋唱片公司錄音,
她立馬給谷建芬寫了一封信,鼓勵她不要停下手中的筆,
不要害怕,一定要堅持創作。
谷建芬深受感動,為她量身打造了一首《那就是我》,
這首歌是朱逢博最經典的作品之一,
也是她最喜歡的歌,將她嗓音的優勢體現得淋漓盡致。
那時的李谷一也因為獨特的氣腔唱法備受爭議,
朱逢博也常常鼓勵她,兩人也成為了好閨蜜。
每次朱逢博到北京去演出,李谷一都會親自做點好吃的去看望她,
那個時代的音樂人們互相鼓勵才讓流行音樂得以傳承。
後來文化環境慢慢放寬,被大眾喜歡的流行音樂得到認可,
朱逢博、谷建芬、李谷一等先驅被尊稱為藝術家。
這時,中國藝術團打算成立上海輕音樂團,
比起傳統的古典交響樂和美聲,輕音樂團更加接近通俗和流行。
團裡的領導思來想去決定讓朱逢博來擔任團長,
雖然朱逢博並沒有當領導的經驗,但她唱腔廣受好評,
專業過硬還有大量演出經驗,是最好的人選。
朱逢博接到這個任務時只能硬著頭皮上任,
作為最新成立的樂團,在各方面的資源都沒有優勢。
各大院校、歸國學子最優秀的都被歌劇院挑走了,
她只能挑一些功底還不錯,長得不錯的學生,慢慢培養成為優秀的演員。
起初很多學習音樂專業的學生同樣認為流行音樂不夠高雅,
朱逢博告訴他們民眾喜歡的就是對的,在音樂裡只有喜好不同,沒有雅俗之分。
值得一提的是,在香港出道並走紅的演員林峰,他曾經也是朱逢博的學生。
隨著音樂市場越來越開放,曾經避嫌的朱逢博和施鴻鄂也開始同臺,
兩人將美聲和民族唱法巧妙得結合,留下了不少佳作。
這兩個音樂家猶如樂壇的神鵰俠侶,
結婚幾十年相依相伴,從未鬧出緋聞,
一生為音樂做貢獻,名譽滿身。
夫妻沒有演出的時候,常常結伴旅行,
和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樣平凡且幸福。
但施鴻鄂退休之後患上了心臟病,身體一直不好,
還經歷了一次心臟搭橋手術。
2008年,施鴻鄂心臟病突發,猝然離世,
讓朱逢博一度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施鴻鄂的葬禮後,朱逢博不忍心將丈夫冰冷下葬,
將他的骨灰帶回了家裡和自己相伴,如今已經13年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朱逢博每當吃飯,
都會給丈夫準備一份,就好像他依然還在。
丈夫去世後,朱逢博的身體也每況愈下,
患上了糖尿病,飲食需要格外注意,
兒子將她接到身邊照顧,讓她住在一層,
自己和妻子住在二層,生活上方便照應。
兒子並沒有繼承父母的音樂天分,甚至沒有進入音樂領域,
而是成為了一個IT男,還開了自己的公司。
如今朱逢博已經84歲,依舊偶爾登臺演出,
她每次現身都十分精緻,不管是服裝搭配還是妝容,
都體現著獨有的品味,而這只是她日常的裝扮。
即便不出門,朱逢博也會穿著得體,妝容講究,
有時還會帶上一條精美的珍珠項鍊,
身上既有藝術家的高貴,又有上海灘女人的精緻。
這樣的音樂家生於特殊的時代,有著不一樣的經歷,
憑藉對音樂的熱愛和強大的人格魅力,
創造了不可超越的成就,獨一無二且彌足珍貴。
文|Nan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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