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銀行家愛上了一個京劇名伶,這本是一段人間佳話,可是他們的結合卻飽受爭議,下場悽慘。
這是為什麼呢?
原因只有一個,這個銀行家有家室,他為了娶心愛的女人,逼迫原配妻子離婚,從而導致了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個銀行家的名字叫胡治藩,他是中國第一家民營浙江實業銀行少東家,是大光明電影院的經理。
胡治藩雖然是一個開銀行的人,但骨子裡卻是個文藝男,他愛聽京劇,會唱京劇,也會寫劇評。
如果不是為了振興家業,他早就成為梨園界的翹楚……
胡治藩有一個原配妻子,名字叫陳泗允,她很本份,也很賢惠,可她只知道勤儉持家,孝順公婆,生兒育女。
想當初,胡治藩迷迷糊糊地聽從了父母的安排,和一個從沒見過面的女人拜了天地圓了房,結婚幾年下來,夫妻倆話不投機,同床異夢。
胡治藩除了料理銀行的事情之外,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看京劇、編京劇,捧名伶上了。
陳泗允對胡治藩的行為十分的不解,她是一個傳統的大家閨秀,有著很強的等級觀念,在她眼裡戲子是最下等的人,作為銀行家的丈夫怎麼可以和他們做朋友,這成何體統!
陳泗允不止一次地勸說丈夫好好做行(做銀行的工作),不要結交那些下等的唱戲人,更不應該為他們寫戲文。
胡治藩對妻子的勸說很不耐煩,現在已經是民國了,講究自由平等,自己的妻子怎麼那麼不開竅呢?
於是乎,一個不愛聽,一個偏要講,久而久之,夫妻二人連同床異夢都做不到了。
苦悶的胡治藩只能靠工作來麻痺自己,閒暇之餘常去戲院看戲,儘量不和妻子多接觸。
1937年的夜晚,上海卡爾登劇院的燈光慢慢暗了下來,觀眾們都在靜靜地等待著一位京劇名伶……
一陣鑼鼓聲聲,臺上走出一位麗人,她甩動衣䄂,一個亮像,美若天仙。
“金素雯,金素雯出來了!”
臺下的觀眾幾乎瘋狂地拍著手,只有一個人不聲不響,專心看戲,這個人就是胡治藩。
金素雯只有21歲,但早已名振申江,她擁有一支龐大的粉絲團,追求她的男人更是如過江之鯽。
今天,金素雯在卡爾登劇院上演新編京劇《桃花扇》,她優美的唱腔,精彩的演出傾倒了無數的觀眾,這其中當然也包括胡治藩。
“這個人太難得了,今生決不能錯過她。”
不錯,此時的胡治藩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金素雯,他決定不管前路多麼坎坷也要娶她為妻。
其實胡治藩早就認識金素雯了,那年八.一三抗戰的時候,上海爆發了大規模的愛國抗日示威遊行。
胡治藩所在的浙江銀行是遊行隊伍的必經之路,素有愛國情懷的他也站在街邊為遊行隊伍吶喊助威,拍手叫好。
“咦,她怎麼也在?”
胡治藩驚訝地發現金素雯也在遊行隊伍中,原來京劇名伶也有愛國情懷呀!
從此以後,胡治藩對金素雯多了幾分敬佩,這個女孩成了自己揮之不去的記憶。
一個星期過後,胡治藩又在梨園公會的抗日籌集會上遇見了金素雯,平時能言會道的他突然羞澀起來,他小心翼翼地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想不到金小姐身在梨園,心在國家。”
胡治藩帶著笑意對金素雯說道……
金素雯看著面前這個風度非凡,儒雅隨和的男人,臉上浮起了一片淡淡的紅暈……
胡治藩,浙江銀行的撐舵人,他捐了八九萬元給前方將士,真是一個愛國的生意人。
金素雯的臉又紅了,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戀愛了。
“二妹,我最近聽說你與浙江銀行的胡先生交往甚密,你要知道人家可是有家室的男人啊!”
姐姐金素琴的一番話敲醒了金素雯,她一下子就洩了氣。
金素雯的一生除了父親,最愛的就是姐姐了,自己走上唱戲的這條路還是姐姐帶領的呢?
是啊,自己真的昏了頭了,怎麼能喜歡有婦之夫呢?
金素雯想要忘了胡治藩,可愛情是沒有道理的,你越想忘記越是忘不了。
另一頭,胡治藩家也不安寧,陳泗允指責他不做正經事,只知道捧戲子、唱戲,寫無聊的文章。
陳泗允警告自己的丈夫,如果再這樣一意孤行,胡家遲早會毀在他的手裡。
胡治藩又聽見妻子說什麼“下作的戲子”,他多年的鬱悶一下子爆發了……
“什麼是下作戲子的戲…你毫無根據怎麼能如此說,原來這麼多年你看不慣我,那我和你離婚好了。”
陳泗允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沒暈過去,她沒想到丈夫會休妻,她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胡冶藩守寡的大嫂知道後,立即出面調和矛盾,可一向敬重大嫂的胡治藩鐵了心,一定要結束這段痛苦的婚姻。
陳泗允見丈夫連大嫂的話都不聽,她心中一陣陣的絕望,孃家已經敗落,自己40多歲了,如果被休了,還有什麼臉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個月過去了,陳泗允沒有同意離婚。
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陳泗允還是不點頭。
金素雯見胡治藩愁眉緊鎖,知道這個婚很難離,她終日裡鬱鬱寡歡,茶飯不思。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胡治藩啊,你為什麼不晚生幾年呢?
金素雯有一個痴戀她的男人,他是滿族宗室子弟,家境富裕,為人厚道。
金素雯也是滿族旗人的後裔,他們可以說是門當戶對。
姐姐金素琴和父親都希望他們倆能在一起,而那個滿族宗室子弟也一直在等著金素雯的點頭。
金素雯不是木頭人,她明白那個人好,可她只愛胡治藩。
“姐姐,你說的我都懂,只是…唉!”
愛情是勉強不來的,勉強就不是愛情。
轉眼之間到了七月末,陳泗允依然沒有同意。
胡治藩知道金素雯的壓力也很大,她不可能等自己一輩子,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
“泗允,我們彼此在一起都痛苦,不如離婚吧!你只要答應,什麼條件都可以開。”
胡治藩幾乎哀求地說道……
“依你,依你,讓我靜幾天吧!”
陳泗允為了離婚自殺過一次,她沒料到丈夫會如此心狠,她感到無比的寒心。
“無錯被休,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屈辱。”
在陳泗允的心中壓根沒有離婚這個概念,她固執地認為離婚就是休妻。
“爹爹,姆媽說如果你再提離婚,她就去尋死!”
陳泗允的三個兒子跪在胡治藩面前,苦苦哀求著……
“難道就這樣認輸了,不,我要走自己的路。”
胡治藩讓家人好好照顧陳泗允,勸說她想開些,不要輕生。
陳泗允這幾天很平靜,胡家人漸漸放下了心。
幾天之後,陳泗允成全了胡治藩,她吞生鴉片死了。
生是胡家人,死是胡家鬼!
陳泗允寧願死也不肯離婚,她一生視名譽為生命,胡治藩終究還是不瞭解自己的妻子。
“二十年的夫妻,她也不容易!”
胡治藩哭著對趕來的金素雯說道……
金素雯沉默了……
除夕之夜,奉梨園行祖師爺的遺訓,將金家的年夜飯放在中午吃。
金老太爺向金素雯問道……
“列祖列宗在上,清兒,你的終身大事究竟如何著落?”
清兒是金素雯的原名,金老太爺還是懷念以前的時代。
“阿爸,你說胡治藩有什麼不好的?”
金素雯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不是他不好,是他的環境不好,胡治藩的三個兒子,一輩子都要咬定他們的母親是你害死的,你懂嗎?”
金老太爺激動地大聲喊道……
“不錯,胡治藩的兒子會說我害死了他們的媽,那些記者也會說金素雯逼死了胡治藩的老婆!”
金素雯顫抖地大聲說道……
“命,都是命。”
金老太爺無奈地嘆了口氣,金素琴也不吭聲了,他們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1942年春天,胡治藩迎娶了金素雯,他們終於結為夫妻。
一個女人踩著另一個女人的生命嫁了過來,真虧她做得出來。
陳泗允的三個兒子輕視金素雯,他們連阿姨都很少叫。
胡家人也瞧不上金素雯,一個戲子哪能登堂入室。
金素雯對陳泗允的兒子百依百順,對胡家人小心翼翼,她只要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什麼都可以忍受。
一年之後,金素雯生了個兒子,她高興極了,胡治藩更是手舞足蹈,彷彿第一次做父親。
1949年,胡治藩拒絕了美國人的邀請,他選擇和妻子留在上海迎接解放。
新中國成立之後,金素雯舒心過一段時間,她加入了上海京劇團,人們都稱呼她為“人民藝術家”。
從受人鄙視的“戲子”到讓人尊敬的“人民藝術家”,這個世道真的變了!
金素雯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她在臺上賣力地表演,臺下踴躍發言。
可是,有一天,“人民藝術家”的前面加上了一行字“叛逃者之妹”。
為什麼要加這麼一行字呢?
原來金素雯的姐姐金素琴借去香港探望女兒為由偷偷去了臺灣。
據說蔣介石曾說“毛澤東在大陸有梅蘭芳,我在臺灣有金素琴;梅蘭芳己年華老去,金素琴正當年。”
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金素雯被劃為另冊,組織決定對她要用,絕不重用。
金素雯仍然可以在臺上唱戲,她的戲迷依舊很多,但所有的報紙、報道都沒有她的名字,拍電影更沒她的份。
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錯也沒有啊!
在外面,金素雯忍氣吞聲;回到家,金素雯痛哭流涕。
“你的戲還是那麼好,戲迷們都喜歡你的戲,你又何必在乎這些虛名呢?”
每次金素雯想不開,流淚喝悶酒的時候,胡治藩總是拿著熱毛巾,柔聲細語地安慰著自己的愛妻。
“嗯,嗯……”
金素雯不哭了,她看開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1966年,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一年,整個中國狂風暴雨,人人自危。
“叛逃者之妹”和資本家當然在劫難逃,大街小巷,京劇院都貼出了大字報。
胡治藩和金素雯相視一笑,他們知道這場災難躲不過,他們己經選好了自己的歸宿。
7月3日在一個深夜,一把螺絲刀,一個環形繩,兩個套環結……
如果有一個人不想走,另一個也走不了,可是兩個人都想走,士可殺不可辱,他們不願忍受下去了。
想當年,陳泗允為了名譽自我了斷;到現在,胡治藩和金素雯也為了名譽,走上了絕路。
這是不是天道輪迴呢?
愛情很甜,愛情很苦,愛情是什麼,誰也說不清。
作者簡介一一婉兒(婉):一個喜歡讀書,痴迷歷史的女子,愛寫文章的小女子。什麼是好文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寫文章就是寫自己想說的話,想寫的事。這就是我,一個塵世中的俗人,何愁深谷空,幽蘭自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