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明朝薩爾滸、界凡、尚間崖、布達裡岡
明朝政府接到張承胤陣亡的噩耗,派了一個楊鎬來對付努爾哈赤。
這楊鎬曾經在朝鮮統率過明軍,被豐臣秀吉打敗,因而丟官。閒了二十幾年之久,忽然又被重用。一到遼東,就調集了明朝在遼東所有的兵,加之朝鮮與葉赫派來的助戰隊伍,號稱二十四萬人之多,在萬曆四十七年(天命四年,1619年)三月,分兵四路,向赫圖阿喇進發。
第一路,派杜松帶領,開到赫圖阿喇西邊薩爾滸,在薩爾滸的山頭上紮營。杜松把大隊人馬留在山上,分出一千多人,去攻打附近的一個城界凡。
努爾哈赤的兒子皇太極,這時也開到薩爾滸山對面的太蘭岡,看見明兵向界凡的方向走,便也跟蹤而來。
杜松的一千多人與駐在界凡的女真騎兵發生接觸。接觸以後,女真騎兵退守一個山頭吉林崖。杜松不該慌了手腳,又親自來攻吉林崖。
正當杜松仰攻吉林崖的時候,皇太極的兵已經趕到。於是,崖上的女真騎兵衝下來,皇太極的兵從後面擠,又有那正在界凡築城的一萬多伕役跑來湊熱鬧。杜松吃了很大的虧。
當天下午,努爾哈赤本人也到了太蘭岡,乘虛將薩爾滸的明軍營壘一搗,搗毀了。然後,他便把留在太蘭岡的全數部隊,連夜開到界凡。結果是杜松這一路明軍全軍覆沒,杜松陣亡。
第二路明軍由馬林帶領,也在這一天到達赫圖阿喇北邊的尚間崖。第二天,努爾哈赤的兒子代善,帶了三百名騎兵去迎戰。馬林就嚇得退在營壘之中,在壘外掘好了壕,又擺了火炮。這完全是守的樣子,不像是負有“攻”的任務。
努爾哈赤在消滅了杜松以後,很快趕到這尚間崖,佔領俯視馬林營壘的高地,然後由上而下,一衝;代善在下面揮動大軍,夾擊。於是,馬林這一路也崩潰了,馬林逃走,副將麻巖陣亡。
第三路明軍,由劉綎帶領統率,穿過董鄂部,開到赫圖阿喇南邊的布達裡岡。皇太極趕到,搶先佔了山頭。代善穿了杜松的衣服盔甲,打了杜松的旗號,帶了幾百名化裝為明軍的女真兵,混進劉綎的營壘,於是,裡應外臺,劉綎這一軍又全軍覆沒,劉綎陣亡。
剩下的第四路,是李如柏帶領的“奇兵”,被楊鎬趕緊調回。
朝鮮派來的兵,被消滅;葉赫派來的兵,逃走。
取瀋陽、收遼陽、破廣寧
這一年(萬曆四十七年),努爾哈赤在三月間戰勝楊鎬以後,不費什麼力氣,便在六月間拿下開原。守開原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手下的敗將馬林。馬林在開原陣亡。七月間,努爾哈赤擊敗喀爾喀來援葉赫的兵。八月間,努爾哈赤滅掉葉赫。
明朝把楊鎬換了,換來一位熊廷弼。熊廷弼很能幹,來了幾個月,便把局面穩住。他在幾個重要關口,都設了哨;所有的重要城市,也修築了城牆,挖深了城壕,儲備了兵器。曾經臨陣脫逃的將領,被他正法。不中用的將領,被他撤職。難民,被他招回到原地從事生產。兵士,被他整編、訓練。他的見解是,先做到能守,才談得到攻。於是,在他擔任“經略遼東軍務”的十八個月期間,努爾哈赤不敢對他有所舉動。
明朝的當局卻認為熊廷弼太膽小,把他凋走,叫一個袁應泰來接他的事。這袁應泰對軍事完全外行。努爾哈赤知道得很清楚,就派了很多間諜分佈在瀋陽與遼陽兩個大城的城內。
天命六年(明熹宗天啟元年,l621年)三月,努爾哈赤進攻瀋陽。守城的軍隊被誘到城外交戰,一戰而敗,瀋陽入於努爾哈赤之手。
五天以後.努爾哈赤乘勝進攻遼陽,袁應泰有熊廷弼所築好的工事而不用,出城迎戰。於是,遼陽也入於努爾哈赤之手,袁應泰自殺。遼河東岸七十個城堡,都降了金。
明朝當局慌忙把熊廷弼復了“經略”之職;同時派一個叫做王化貞的糊塗人當巡撫。十幾萬軍隊不交給熊經略,而交給王巡撫。更奇怪的是,叫王化貞統率大軍,在前線廣寧(義縣境內)扎大營,叫熊廷弼空手住在後方的山海關。熊廷弼沒奈何,自己練了五千精兵,以備萬一。
王巡撫有一條妙計:勾引蒙古人來打努爾哈赤。他說,蒙古的一個部落領袖炒花,已經答應派四十萬騎兵,不久便會開到;而且,那已經降敵的撫順守將李永芳,準會內應。王巡撫認為熊經略所主張的築城、浚壕、選將、練兵,都是白費力氣。熊經略向政府報告,說四十萬蒙古騎兵決不會來,李永芳決不可信。政府認為,他們兩人不該鬧意見,應該合作。
天命七年(1622年)正月,努爾哈赤來攻廣寧,王化貞的十幾萬兵完全瓦解,雜在幾百萬難民中間向山海關奔逃。幸虧有熊廷弼所練的五千人,臨時用來作為“斷後”,王化貞才能夠把這些敗兵與難民掩護,讓他們安全入關。明朝的大官們,在魏忠賢指使下,認為不但王化貞有罪,熊廷弼也有罪,而且更大。他們把熊廷弼囚了三年,三年以後把他的頭割下,運到各處去示眾。
在寧遠遇到對手
努爾哈赤嚇走了王化貞及其在廣寧的十幾萬明兵與山海關外的幾百萬漢族人民,卻並無可以抽調的女真兵與可以移居的女真人民,來填滿這一大片新獲得的土地。
明朝政府在逮捕了熊廷弼與王化貞以後。先派了一個王在晉當經略,其後改派了孫承宗。孫承宗接受寧前道袁崇煥的建議,在山海關東邊二百里建築一個城,叫做寧遠城(當地原為寧遠衛的所在)。這寧遠城築得十分堅固,成為山海關外的一個重鎮。
寧遠城築好之時,孫承宗把練兵與屯田的工作也辦得有了頭緒,便繼續向東推進,步步為營,一直推進到大淩河邊。倘從山海關算起,前後足足拓展了四百里的地方。他所修築的,共有九個大城,四十五個小堡。他所練好的兵,共有十一萬人,又立了十二個車營、五個水營、兩個火營、八個前鋒後勁營,儲備了甲冑、弓矢、炮石及各種刀矛盾牌之類一共幾百萬件,屯墾了軍糧田五十萬畝。
然而,魏忠賢容不了他。終於在熹宗天啟五年(天命十年,1625年)十月間把他擠了,用一個姓高名第的來接他的事。
孫承宗走了兩個月,努爾哈赤便率兵來攻寧遠。這一次,努爾哈赤的估計頗有錯誤。當年熊廷弼第一次卸任,接事的袁應泰比不上熊廷弼,所以努爾哈赤能夠不費什麼力氣就取了瀋陽,收了遼陽。現在,孫承宗卸任,接事的高第也比不上孫承宗,然而有一個極能幹的袁崇煥守著寧遠。
天啟六年(天命十一年,l626年)正月二十三,努爾哈赤的大軍開抵寧遠城下。袁崇煥擺好了“紅夷大炮”,一炮就打死幾百個女真兵,而且來一批便打一批,毫不客氣。努爾哈赤的兵究竟死了多少,清朝的官方文書不敢留下記載。有人說,努爾哈赤本人也受了傷。
這是努爾哈赤生平第一次遭受挫敗。事後,他氣了好多天。四月間,他轉向去打喀爾喀,藉此散散心。七月間,他得病。八月十一日,他去世,享壽六十有八。
皇太極得了汗位
努爾哈赤的太太很多,可考的有十個。這十個太太,加上一個不可考的,生下了可考的兒子十六人。
在這十六個兒子之中,年紀最長的叫做褚英,其次是代善,這兩人均頗能打仗。他們是一母所乍,母親是佟佳氏的姑娘。 努爾哈赤在未稱汗以前,就已有意立褚英為繼承人,以繼承自己的產業與封號(建州衛都督僉事、龍虎將軍)。努爾哈赤先後稱褚英為“洪巴圖魯”與“阿爾哈圖.土門”。翻譯出來,這兩個稱呼,一是“大勇士”,一是“廣略之人”。努爾哈赤而且把日常的庶政交給他料理。也許是因為太負責任,他結怨不少,被弟弟們告了一狀。努爾哈赤將他疏遠,他焚表告天,自訴冤屈。弟弟們又告他一狀,說他咒詛。努爾哈赤大怒,把他關起來,關了兩年,他死在牢中。
他死後四個月,努爾哈赤叛明,稱汗。因此,便有人說:褚英之被囚死,是因為堅持對明忠順。
代善比褚英圓滑,被努爾哈赤於稱汗以後封為大貝勒;另外兩個兒子莽古爾泰與皇太極分別為三貝勒與四貝勒,一個侄兒阿敏為二貝勒。這四個貝勒於朝會之時和汗並坐,地位很高。 努爾哈赤死時,代善原可繼立為汗,卻竭力主張把這寶座讓給皇太極。皇太極行八,為葉赫那拉氏所生。葉赫那拉氏其後被追諡為“高皇后”,在史料上也常被稱為“元妃”。葉赫那拉氏只生了皇太極一人。
皇太極三個字,原與蒙古語的“黃臺吉”意義相同、聲音相同。因為皇太極其後作了汗,又作了皇帝,所以替清朝寫歷史的漢人便把黃字改寫為皇,臺吉改寫為太極了。其實“黃臺吉”這個蒙古名詞,本也是從漢文“皇太子”三個字轉寫過去的。
史料上說:當初努爾哈赤給皇太極以這樣一個好名字,並非有意立他為皇太子,而只是一時高興,隨便起起的。這可說是一個巧合,也可說是一個吉兆。
皇太極為人,的確也是努爾哈赤的十六個兒子之中最配當君主的一個:他勇敢,有計謀,也懂得用人行政。
皇太極漢化程度頗深
皇太極即位的一天,就表露出他的漢化程度頗深。他下令給曾經和他並列的三個貝勒(代善、阿敏、莽佔爾泰),要他們“行正道,循禮義,敦友愛,盡公忠”。
兩天以後,他規定:凡是漢人有圖謀逃走的,小必治罪;等到已經逃走而又被獲,才嚴辦。又過了兩天,他說,漢人納稅應與女真人同額,漢人犯法應與女真人所受的處罰相同。如果有漢人與女真人打官司,法官應該公平處理。
以前,在努爾哈赤的時候,每一個被俘的漢人,在原則上都是女真人的奴隸。種田的漢人,每十三個壯丁被編為一“莊”,撥給女真人當財產。
今後,漢人的“莊”直接屬於金國的汗,由汗選派漢官來治理。在女真人之中,只有貴族才許亭受一定數量的漢奴。例如世襲的“備禦”,可以有八個漢奴。
皇太極之所以如此優待漢人,有一個重要的原因。自從他父親奪得瀋陽、遼陽與整個遼河流域若干城鎮、鄉村以後,金國接收了幾十倍於女真人的漢人老百姓。皇太極不得不選派漢官,將這些數以百萬計的漢人加以分別治理,不能像以往那樣一律把漢人配給女真人為奴。
但是,他本人之深深地濡染了漢人文化,也是事實。《清史稿》說他“性耽典籍,諮覽弗倦”。這些典籍,是達海等人從漢文原本用新創的女真字(滿文)翻譯出來的,包括《四書》《三國演義》《大明會典》與《黃石公素書》《武略》,以及他自己叫人翻譯出來的宋、遼、金、元四史。
他對於中國的科舉制度頗為贊成;即位才有三年,便考起女真、漢、蒙三族的秀才來。考中的每人賞緞子與棉布,免服兵役與勞役。
在天聰三年(崇禎二年,1629年),他設了一個文館,專管譯書與記往政事。七年以後,他把文館擴充為“內三院”:國史院、秘書院、弘文院。
他釋出公文喜歡用“三體”,所謂三體,便是女真文、漢文、蒙古文三種文字同時並用。天聰八年,他考選了剛林及若干兼通這三種文字的人,稱他們為“舉人”。過了兩年,剛林被他任命為“國史院”的大學士。
設立“大學士”,是他稱皇帝以後的事。(稱帝在天聰十年四月,改元崇德。)在稱帝以前,他已經於天聰五年(1631年)七月仿照明朝的辦法設立“六部”,每部由一個“管部大臣”主持。著名的多爾袞便是他的第一任吏部管部大臣。管部大臣下面,設三個“承政”(尚書):一個是女真人.一個是漢人,一個是蒙古人。每部設一個翻譯官,地位頗高,僅次於承政和“參政”(侍郎),叫做“啟心郎”。
以翻譯起家的達海,醉心漢化,更甚於皇太極。達海屢次勸皇太極放棄女真人的服裝,改用漢人的衣冠。皇太極卻不許可。他認為漢化應該有個限度,他說漢人的寬袍大袖,極不便於騎射。他在崇德三年見女真人紛紛改裝,甚至男的解了辮子,女的裹了腳,很生氣,就下了一道聖旨:“有效他國衣冠、束髮裹足者,治重罪。”
對袁崇煥試戰
努爾哈赤死了不久,袁崇煥派了一個姓傅的都司和一個姓李的喇嘛來到盛京(瀋陽),向皇太極致吊,同時也看看金國的虛實。
皇太極乘此機會,派了兩個代表(方吉納和溫塔石)回拜袁崇煥,附了一封信,表示願意講和。
第二年(皇太極天聰元年,明熹宗天啟七年,l627年)正月間與四月間,皇太極向袁崇煥又作了兩次和平試探。皇太極所要求的是:明朝政府正式把金國汗的地位列在其他臣子之上,承認遼東的土地屬於金國,毀掉遼西的設防城堡,每年送金國鉅額歲幣。
袁崇煥的反要求是:金國酌量退還所佔的遼東土地與所擄的遼東人民,撤回金國在朝鮮境內的兵,保證以後不再侵入朝鮮。
皇太極確有和平的誠意,可惜袁崇煥所提出的條件太苛。袁崇煥呢,雖已升為遼東巡撫卻根本無權對皇太極言和。袁之所以對皇太極虛與委蛇,目的是爭取時間,趕緊構築大淩河邊的大凌城與錦州及中左所兩城。
因此,雙方終於在天聰元年五月大戰一場。皇太極親自率兵西進,渡了大淩河與小淩河,來至錦州。明朝守將趙率教守得極好。皇太極不能將錦州攻下。袁崇煥在寧遠選了四千名精兵,交給尤世祿與祖大壽,準備繞出金軍之後,切斷他的糧道。但是皇太極丟下錦州,直取寧遠。袁崇煥上了城牆督戰;把軍隊紮營在城牆下面城壕之後,用火器迎擊金軍;同時,叫滿桂、尤世祿、祖大壽等人在城外的曠地之上與金軍肉搏。
金軍攻了七天,死傷極多,皇太極藉口天氣太熱,下令退兵。
訊息傳到北京,朝廷慶祝了一番,稱這次戰役為“寧錦之捷”。趙率教與滿桂受了重賞;魏忠賢因此也被列為首功,他的一個兒子被封為伯爵。袁崇煥卻被指責,罪名是“暮氣太重”!袁崇煥憤而辭職,魏忠賢立刻叫明熹宗予以照準。這真是“朝有奸臣,大將不能立功於外”。
所好明熹宗不久就死,弟弟莊烈帝(崇禎皇帝)即位,將魏忠賢殺了,起用袁崇煥為“添注兵部右侍郎”。幾個月以後,崇禎元年四月,升他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兼督天津登萊軍務”。
袁崇煥向莊烈帝當面陳述辦理遼事的方略:“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守為正著,戰為奇著,和為旁著。”
他的意思是說:明朝政府過去不注意安撫遼河流域的漢人,訓練遼河流域的漢人為兵,而只知道抽調各省的兵北來,蒐括各省的財賦(所謂遼餉),來養這些“徵遼”的兵,是錯誤的。
果然,在他奉命尚未啟程之時,駐寧遠的兩湖與四川的兵就譁變了,打傷巡撫。他趕到寧遠以後,殺了十五個亂首,貶了兩個亂首,把兵變鎮壓下去。他把趙率教派在山海關,祖大壽派在錦州,又提拔了一個何剛駐紮寧遠。局面穩定以後,他重新埋頭從事於設防、練兵與屯田的工作。
皇太極知道袁崇煥不是易與的,有袁崇煥守住了錦州、寧遠、山海關,皇太極無法對明有何舉動。除非繞到內蒙古去,迂迴作戰。而朝鮮一日不征服,卻也難免後顧之憂。
西征察哈爾
皇太極為了對付明朝,必須西征察哈爾。
當時察哈爾的君主叫做林丹汗。林丹汗是小王子(達延汗)的嫡系苗裔,而小王子是元順帝(妥前帖木兒)的八世孫。元順帝喪失長城以南的領土,子孫分崩離析。這小王子重振家聲,於明憲宗成化年間統一漠南、漠北,自稱“大元大可汗”。
小王子有十一個兒子。他把這些兒子分封在漠南、漠北各處。
他帶了長孫卜赤,住在離開明朝邊界最近之處。因此,卜赤的部屬被稱為察哈爾。“察哈爾”的意思,是“近邊”。
繼承了小王子的可汗位置的是卜赤一房的子孫。其中最著名的是林丹汗,與林丹汗以前的一個是“土門汗”。
明朝的官方文書,稱土門汗為“土蠻”,稱察哈爾為“插漢兒”,或“插漢”。
這一位“插漢兒土蠻”很喜歡打仗,常常騷擾明朝的遼東各地,尤其是錦州、義州。
他而且會勾結嫩江、松花江流域與熱河北部的“兀良哈”,每每能糾合七八萬騎兵,甚至十幾萬,聲勢十分浩大。
“兀良哈”是誰呢?是“樹林中打野獸的人”。他們實際上也是蒙古人,不過文明程度較為落後而已。
倘若不是李成梁智勇雙全,土門汗定能吃掉遼東,創造一個掩有遼河與西遼河流域的新帝國;比努爾哈赤的汗國早幾十年。 土門汗死後,林丹汗能力較差,察哈爾不再與明朝有大規模的衝突,反而作了明朝的藩屬,成為皇太極西進途中的一個障礙。
皇太極把熱河北部的札魯特、巴林,熱河中部的奈曼、敖漢、喀喇沁等若干部落,俱已先後收為臣屬,便在天聰六年(崇禎五年,l632年)率領大軍,溯西遼河而上,對察哈爾御駕親征。林丹汗不戰而逃,逃到了綏遠的歸化城。他的部屬十之七八均不曾隨他逃走,統統被皇太極俘虜。
兩年以後,皇太極又御駕親征一次。林丹汗想逃至寧夏去,在半路上病死。
不久,他的兒子額哲向皇太極投降。皇太極把一個女兒嫁給額哲,其後封額哲為和碩親王。
康熙年間,察哈爾的人被清朝政府編為“察哈爾八旗”,指定四旗在多倫以西,四旗在集寧的周圍定居。
五入長城,稱帝,改國號為“大清”
皇太極及其所派遣的統帥,前後進入長城五次。
第一次,在天聰三年(崇禎二年,1629年),他自己率領代善、莽古爾泰、阿濟格、濟爾哈朗、阿巴泰,與女真八個旗的軍隊,加上科爾沁族二十三個貝勒的蒙古兵,“孤注一擲”。目的卻不是為了消滅明朝,只想取得明朝對他的大金汗國的承認。
他的軍隊經由熱河,攻下長城的大安口與龍井關,進入羅文峪,佔領遵化,駐在遵化的巡撫王元雅自殺,從山海關來援的總兵趙率教陣亡。
皇太極在拿下遵化以後,勢如破竹,連陷薊州、三河、順義、通州,開到北京城邊,把主力紮營在土城關,兩翼分佈在北京的東郊與北郊。大同總兵滿桂(是一個蒙古人)、宣化總兵侯世祿、錦州總兵祖大壽,與駐在寧遠的督師袁崇煥,都趕緊率兵回到北京城郊。
袁崇煥與祖大壽紮營在沙窩門,滿桂與侯世祿紮營在德勝門。崇禎皇帝下旨各軍,一律聽受袁崇煥的號令。
各個貝勒紛紛請皇太極立刻攻城,皇太極不肯。他知道,進攻北京這樣既高且堅的城,不是容易的事,該比寧遠城難得多。況且,袁崇煥的厲害,他的父親和他都是領教過的。
恰好,有一個王太監向他投降。他就準備了一封求和的信,託這個王太監遞給崇禎皇帝。無奈崇禎皇帝不是一個肯締結“城下之盟”的人,皇太極的這一封信於是石沉大海。
其後,捉了兩個太監,其中一個姓楊;另一個姓什麼,現在已難查考。皇太極忽然想起《三國演義》中周瑜騙蔣幹的故事,便利用兩個漢人降將,叫其中的一個鮑承先扮演周瑜,把楊太監請到帳中。夜深以後,這楊太監假裝睡熟,偷聽鮑承先和別人淡話,卻正好中計,當了蔣幹。
楊太監沒有遇到多少阻礙,就順利地逃出金軍營壘,回到宮內他向崇禎皇帝報告,說親耳聽到金軍軍官談論:袁崇煥與皇太極已有勾結,所以皇太極才不肯與袁祟煥交鋒。
崇禎皇帝是個既多疑又易於衝動的人,一聽楊太監的話,便在十二月初一這一天召見袁祟煥,當場將他逮捕,關在“詔獄”(御牢)。朝廷中一些大小官僚恨袁崇煥的很多,甚至有說皇太極是他勾引來的,也有說他帶了兩萬兵回師北京是擅自行動。(結果,在次年八月,袁崇煥竟以私自講和與擅殺毛文龍兩件事,被定了謀叛之罪,凌遲處死!)
在袁崇煥被召見而逮捕的時候,祖大壽也被召見,站在袁崇煥的旁邊,嚇得渾身打顫。辭出宮城以後,祖大壽便在十二月初三帶了自己的一萬五千兵,向東開拔,離開北京郊外的戰場,不願意再替崇禎皇帝賣力。他想出關,搶嫩江流域朵顏衛的地盤,自創一個局面。幸虧孫承宗趕緊派了馬世龍去招撫祖大壽的部下,又親自寫信勸祖大壽不可如此,事情才不致鬧大。
孫承宗也勸好了崇禎皇帝對祖大壽不加追究。他而且替崇禎皇帝守住了山海關,慢慢地穩住了灤東。
皇太極雖則運用反間計除掉了袁崇煥,卻依然不敢攻打北京,只寫了兩封求和的信,放在安定門與德勝門,撤兵而回。
皇太極之所以急於退兵,與孫承宗之東山再起不無關係。事實上,孫承宗的威望與能力,更比袁崇煥高。
可悲的是明朝的國運。孫承宗這時年事已高(六十七歲),在皇太極進入長城以後,方被恢復兵部尚書原官,出守通州,遇到祖大壽的事變,當機立斷,挽救了山海關與灤東。皇太極撤兵以後,留下重兵在永平、遵化、遷安、灤州。孫承宗派兵將這四城一一收復。
崇禎四年(1631年),他出關巡視防務,把高第所廢棄的營壘與城堡,重新修築了很多,偏又逢到了一個不爭氣的吳襄(吳三桂的父親)臨陣畏怯,打了一個敗仗,把大凌城丟了。祖大壽這時守大凌城,糧盡援絕,降了金軍。(這是祖大壽第一次投降,不久便被皇太極放還,明朝政府叫他改守錦州。)
因此,孫承宗又被廢免,回居原籍(河北高陽)。崇禎十一年(1638年),皇太極的軍隊第四次進入長城,打到高陽,孫承宗以七十六歲的老人率領本地百姓守城,城破以後自殺。
替皇太極守永平的是“二貝勒”阿敏。阿敏的父親,是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赤。阿敏勇敢善戰,被努爾哈赤重用,列為“四大貝勒”之一,與代善、莽古爾泰、皇太極同坐並列,共理國政。皇太極繼位以後,有一個時期阿敏與代善、莽古爾泰,仍與皇太極同坐聽朝。
皇太極兩徵朝鮮,阿敏的功勞很大。這一次,叫他守永平,他卻十分跋扈,縱兵大掠榛子鎮,盡擄漢民為奴,又坐視灤州被明軍收復而不救;最後,不戰而棄永平,於臨走之前,將城內的人民屠殺淨盡。皇太極很生氣,把他關了,其後他死在牢裡。
天聰六年(1632年)六月,皇太極在打察哈爾打到了歸化城以後,集中軍隊在張家口的北邊,“列營四十里”,宣稱等待明朝的當局來講和,而且只等待十天。明朝駐宣化的巡撫沈棨、總兵董繼舒,派人向皇太極說,願意締約。皇太極派了一位大臣阿什達爾哈,去和沈棨殺了白馬黑牛,誓告天地。
和約的內容,無非是兩國言歸於好,在張家口“互市”,每年由明朝送給金國若干匹綢緞、若干兩金銀。皇太極叫人告訴沈棨,說“和議包括遼東地方在內,爾須遣官往告”。實際上,沈棨管得了宣化與張家口,管不了遼東。崇禎皇帝也並不肯“批准”沈棨所定的和約。
皇太極認為明朝“背盟”,就在天聰八年(1634年)大舉出動,叫濟爾哈朗留守盛京(瀋陽),德格類進獨石口,窺居庸關,代善進得勝堡,掠大同;吳拜從歸化城出發;阿濟格、多爾袞、多鐸等人攻龍門;他(皇太極)自己進上方堡,到宣化府的右衛。
各路的總目標是朔州。
結果是,明軍有備,皇太極打不下龍門、赤城、宣化、大同,更不能會師朔州,僅僅佔領了宣化左衛。於是,又寫了幾封“求和”的信留下,然後班師。
皇太極在兩入長城而達不到求和的目的以後,便不再存和平之想。他在天聰十年(崇禎九年,1636年)四月稱帝;改國號為大清,改年號為祟德。
稱帝,是表示不肯再以汗的名義充當明朝皇帝的藩臣。改國號為大清,也明白表露了取明朝而代之的意思。詩經上有“維清緝熙”一句,“熙”字的字義是“明”。最妙的是年號:崇德。你祟禎而我崇德,你崇尚禎祥而我崇尚道德,可見我比你高。
從此,皇太極諱言建州,諱言女真,而創造丁一個新名詞:“滿洲”。滿洲被他用來作為建州與女真的共同代用字,於是有所謂滿洲部(以代替建州衛與建州左衛、建州右衛),有所謂滿洲人(以代替女真人),有所謂滿洲語(以代替女真語),有所謂滿洲字(以代替努爾哈赤命令額爾德尼與庫爾纏所造的字)。
更可笑的是,他把祖宗的名字也改了,以免臣民及後世之人查出清朝帝室的根底。“猛哥帖木兒”的漢寫被他叫人改為“孟特穆”,“董山”改為“充善”,“綽顏”政為“褚宴”,“叫場”政為“覺昌安”,“他失”政為“塔克世”。他而且創造新的祖宗作為滿洲人的始祖:“布庫裡雍順”;說這人是仙女吞了“朱果”所生的。
皇太極在稱帝以後,又大舉伐明三次,但不再御駕親征,而只是派遣阿濟格、多爾袞、阿巴泰先後作為統帥。
阿濟格與阿巴泰、揚古利,在崇德元年(崇禎九年,1636年)六月,奉皇太極之命出發,在七月間會師延慶(居庸關之北),進入長城,直搗“北直隸”(河北省)的腹部,到了寶坻、文安等縣,攻下了十二個城,打了五十六次仗,俘虜了人畜十幾萬(連人帶畜,按頭計算)。最後,衝出長城的冷口凱旋。
多爾袞在崇德三年(崇禎十一年,l638年)九月,以“奉命大將軍”的名義與豪格、阿巴泰、嶽託等率兵南下。多爾袞進了(河北)遷安縣北的青山關,嶽託進了密雲縣東北的牆子嶺,皇太極自己也裝作要進山海關的樣子,以牽制明軍。
多爾袞等人在(河北)鉅鹿的嵩水橋,遇到明朝的督師盧象升,打了一次硬仗,盧象升中了四箭三刀陣亡,全軍覆沒。所謂“全軍”,僅有五千人。可憐逸位忠臣盧象升,曾經向近在咫尺的兵部尚書楊嗣昌與“總監”高起潛請求救兵,均無迴音。另一位忠臣孫承宗,堅守高陽,也失敗就義。
多爾袞等人又打到山東,攻破濟南。次年三月,衝出青山關凱旋,共計破了一府、三州、五十七縣,俘虜了男女五十幾萬,牲畜、財物也搶得不少。
最後一次,在崇德七年(崇禎十五年,l642年)十月,阿巴泰作了奉命大將軍,翻過牆子嶺,一直打到山東的兗州,又分兵攻下登州、萊州、青州、莒州(莒縣)、沂州(臨沂)、海州。次年六月,仍舊由牆子嶺回師凱旋,共計攻下了八十八個城,降服了六個城,俘虜了男女三十六萬,搶得黃金一萬二千兩、白銀二百二十萬兩。
這時候,明朝已經丟掉錦州與松山,也丟掉祖大壽與洪承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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