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代,鶴被看成一種高尚的飛禽,無論廟堂還是民間都比較欣賞它、喜愛它,鶴通常被視作德才兼備、清正廉潔的象徵。
首先,鶴的外形和特性受人喜愛。《左傳》中記載衛懿公極其愛鶴,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在2600多年前,鶴就被人們尤其是統治階級貴族所喜愛。鶴,羽毛白色或灰色,性格溫順,但對周圍的動靜很敏感,鳴叫聲宏亮清越,飛行時長伸細脖,飲食清潔,平時吃魚、昆蟲,也吃部分植物的種子。相關資料稱,中國地域範圍內有9個品種鶴。我國古人常說的“仙鶴”其實就是丹頂鶴,鶴被賦予長壽、吉祥、高雅的寓意,體型美觀,尤其是喙、頸、腿細長,直立時,高可及人,看上去既精雅又高貴。我國古代,鶴常常被作為貴重禮物送給君王,這在《左傳》《史記》等典籍中多有記載。
其次,鶴被古人賦予豐富的文化內涵。《左傳》記載:“少曍氏以鳥名官之類。”可見,遠古時期,人類就對當時的飛禽非常關注,而且可能對它們的某些技能很崇拜。用相應的鳥類來對應統治階級的官職的傳統被延續下來,一直到清代。準確地說,對鶴進行明確的描述出現在描寫西周生活情形的《詩經》中,如“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在農耕時代的自然界,鶴的鳴叫聲直衝雲霄,響徹四野。3000多年前,鶴不僅進入了主流視野,而且被視為一種品性高尚的飛禽,被正人君子和賢德的統治階層所推崇。《詩經》中的《鶴鳴》一詩既表達了進諫帝王求賢納善,同時也將那些有才有德、潔身自好可堪任官的人比擬為“九皋之鶴”,文化傳延,其後的“鶴鳴之士”也是此意。
在古人心中,鶴在飛禽裡的地位僅次於鳳凰,這在明清官制中得到體現,一品文官大吏官服的前胸後背的補子上繡的就是鶴,所以,鶴常被稱為“一品鳥”,地位尊崇。
文化的精奧離不開象徵。鶴被認為是既有能力又儀表出眾的一種飛禽,於是將其良好品質“移”到人的身上,就是才貌雙全、卓爾不群,這是封建士大夫所追求的理想風範。《世說新語》中有人在描述魏晉名士嵇康的兒子嵇紹容貌才德時,說:“嵇延祖(嵇紹)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可見在古代士大夫看來,鶴是不同尋常、品性高潔的珍禽,與之對應的是各方面都很優秀之人。
鶴很機警,晉代人周處在《風土記》中寫道,“鳴鶴戒露,此鳥性警,至八月白露降,流於草上,滴滴有聲,因即高鳴相警,移徙所宿處,慮有變害也”。古人認為鶴很有靈性,有憂患意識和先見之明。
唐代進士陳季的《鶴露警》中寫道:“風間傳藻質,月下引清聲。”寫鶴的形體之美麗,鳴叫之清越,實際上是借喻作者有出類拔萃的才能,他盼望“吾君開太液,願得應皇明”,發揮才能,建功立業,報效國家。
唐朝皇甫湜的《鶴處雞群賦》中的“安知警露之質,豈識凌雲之意”,也是對“鶴”的特殊才能以及遠大抱負的稱頌。類似寫鶴言志的詩詞,在留存下來的古代士大夫作品中比比皆是。
愛屋及烏,古人還將“鶴”字組成一些美詞。古代詩文中常用“鶴望”這個詞,其意是如鶴之引頸盼望,本來這只是鶴的頸子長的優勢所在,但這種“體形語言”被傳統文化寓意為是有追求有抱負,是一個官員應具備的良好素養。
“鶴鶴”一詞出於《孟子》,“麀鹿濯濯,白鳥鶴鶴”,“鶴鶴”也可寫作“翯翯”,形容白鳥羽毛之潔白無暇。白鶴之羽毛潔白,被傳統文化寓意為士大夫寶貴的清白乾淨的人品官德。“鶴”字同“翯”,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是飛禽中的高階層次。
同時,一些與鶴有關的官場詞彙也衍生出來。南朝齊的孔稚珪的《北山移文》中有句:“及其鳴騶入谷,鶴書入隴。”“鶴書”是專指古代帝王徵召賢能之士入朝為官的詔書,與招納賢士聯絡在了一起,在儒家治國理念中被認為是一種美政良法。
“鶴俸”在古代是指官吏的俸祿,也稱之為“鶴料”,顧名思義,一望可知。唐朝皮日休的《新秋即事》詩寫道:“酒坊吏到常先見,鶴料符來每探支。”宋代陸游也作有詩句:“有時緣龜飢,妄出丐鶴料。”可見,唐宋時期官員都是樂於自比為鶴的。
總的來看,鶴在我國傳統文化中體現出的是才德兼具、擔當嚴謹、情操高雅、清白乾淨的豐富文化內涵。
再者,中國古代歷史上一些清官名臣常常以鶴明志,以鶴自勵。如宋代名臣趙抃、蘇軾,以及清朝的林則徐、鄧廷楨,都鍾情於鶴。
歷史上的趙抃被譽為“鐵面御史”,做官精於吏政,為人淡泊寬簡,位至副宰相,無論是在地方還是在京城為官,一直都是輕裝簡從,公務之餘,最喜愛的動物是鶴,出任地方官時僅以一鶴一琴隨身相伴,傳為千古佳話。有了趙抃的典範,“鶴”便成為了正直公允、清廉高雅的一個政治文化符號。
蘇軾在《後赤壁賦》《放鶴亭記》等名篇中,都有關於鶴的描寫。北宋紹聖四年(1097年)二月,蘇軾被貶謫惠州時,所居即為白鶴峰的“白鶴新居”。實際上,蘇軾所稱賞的鶴的“清遠閒放,超然於塵埃之外”的品質正是他個人性格特點。
近代史上,林則徐與鄧廷楨不懼帝國主義勢力,為國為民,盡心盡力查禁鴉片,雖然受到當時清廷投降派的排擠打壓,先後都被道光帝發配新疆,但在伊犁,他們朝夕相處,互相勉勵,依然關注國事,併為當時清政府開發新疆積極效力。鄧廷楨比林則徐大10歲,不僅是當時名臣,而且人品寬厚,學識淵博,在林則徐初到伊犁時,他曾贈送林則徐白鶴,並寫了首《贈鶴和少穆》詩,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正月中旬,林則徐寫了《嶰筠贈鶴》詩向鄧廷楨表示感謝,林則徐的這首寫“鶴”之詩用意深刻:“萬里倦飛雖警露,九皋清唳早聞天;孤山處士還相對,松下風多且避煙。”在伊犁,林則徐還曾經在鄧廷楨召集的紀念蘇東坡生日會上寫詩提及蘇東坡與鶴,“合江之樓白鶴觀,居此新宅無多時”,“長松塵洗鶴意遠,真有番樂來龜茲”。在讚賞蘇東坡的卓越才華和正直秉性的同時,也為他的人生遭遇惋惜。這是兩個跨越時空的清廉有為的官員之間的心靈對話,而將其連線的紐帶是一隻珍禽——鶴。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鄧廷楨對鶴頗為看重,否則他怎麼會送鶴給患難朋友呢?他在《百字令•東坡生日》中寫道:“更匆匆,去跨南飛孤鶴。”在寫給林則徐的《人日復雪》中:“俯欄重看鶴奪鮮。”可見,他愛鶴,而且很有可能他也飼養了鶴。從林則徐所寫《調鶴》詩來看,他對飼養調教白鶴也有自己的見解和感想。實際上,林則徐喜歡鶴也受其父林賓日的影響,其父不僅養鶴,而且還畫《飼鶴圖》,在林則徐36歲擔任浙江杭嘉湖道臺任官杭州時,就曾購買過兩隻鶴豢養在孤山林逋墓前。林則徐和鄧廷楨作為“泛泛雙浮漚、眠食互存問”的患難之交,也儼然一對志向遠大、情操高雅的“鶴大夫”。
五代十國時期,後蜀廣政七年(944年),淮南與蜀國通好,送給蜀國的重禮中包括六隻仙鶴(應該是丹頂鶴),蜀主孟昶讓畫家將這六隻仙鶴畫在了偏殿牆壁上,姿態迥異,栩栩如生,那些被仿畫的生鶴常常站在那裡盯著看。唐朝文人士大夫愛鶴成風,而且自唐朝以後,六鶴屏風成為宮廷貴族喜愛的藝術陳設。清代中期的玉件中也有一種造型,便是在婷婷的蓮花旁邊安放一隻引頸高望、秀雅挺立的仙鶴,其寓意是“一品清廉(清蓮)”,帶有滿滿計程車大夫情結和濃厚的廉政文化意蘊。古代帝王貴族愛鶴,取其長壽、吉祥、富貴之意,文人隱士愛其閒逸、超脫,我國古代官員處於文人與帝王貴族之間,他們看重鶴的文化內涵更加厚重,且有經世致用的成分。
總而言之,作為飛禽的鶴,其天然和豐富的美好特點被中華傳統文化人格化為正直擔當、志向高遠、勤政廉潔的官員優秀品質,形成了我國獨特的清官經世文化,千百年來受到廣泛稱頌。
來源:七一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