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在尚且有些寒意的上海街頭,一輛汽車駛向宋慶齡墓園,車上坐著的是宋子文的大女兒宋瓊頤,中國近代四大家族之一宋家的後人。
此時的宋瓊頤女士已經80高齡,這是她定居美國後60年來首次回到故鄉,回到這個生養她的上海灘,回憶起那些深埋心底的青年記憶。此行的重要目的是幫助復旦解密宋家遺留下來的檔案,探尋一些歷史真相。
但經歷了那些重大的歷史事件、那段對中國意義非凡的時光,她更想以迴歸故里的心態好好看看這片與她的家族關係緊密的土地。
她漫步在姑姑宋慶齡的陵園,看著正在維修保養的宋慶齡的漢白玉雕像,對連連致歉的工作人員說:“看上去很像她,笑眯眯的”。接著走到宋氏墓地時,她在兒子兒媳的陪伴下為祖父母掃墓,深情地凝望著墓碑,想起在上海待過的並不長久的童年時光,直言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但她參觀宋家祖宅和宋子文舊居時仍感到親切,對解說員所介紹的他父親和姑姑之間發生的趣事也非常感興趣。
宋氏家族的子孫們大部分都旅居海外,近年來隨著許多檔案的解密,對20世紀中國影響最大的這個家族的秘密也逐漸被人們知曉,很多宋家人都被邀請回國協助還原歷史真相,宋瓊頤女士就是其中代表。她是宋子文的大女兒,也是第二代宋氏三姐妹之一。
說起宋氏三姐妹,人們首先想起的就是在中國近代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宋慶齡、宋美齡和宋靄齡這三姐妹。
大姐宋靄齡是中國第一位赴美留學的女性,曾跟隨親戚一起出席過美國總統羅斯福的白宮宴會,回國後長期擔任孫中山的秘書,嫁給了時任原中華民國南京國民政府行政院長兼財政部長的孔祥熙,婚後到山西幫丈夫主持銘賢學校的事務,1947年去美國安享晚年。
二姐宋慶齡從青年時代就追隨中國近代民族民主主義革命的開拓者孫中山先生,同時也是她的丈夫,獻身革命將近70年,是偉大的民主主義、愛國主義、共產主義和國際主義戰士,被公認為是二十世紀的偉大女性之一,為中國人民的解放,為婦女兒童的衛生保健和文化教育福利事業,為祖國統一和保衛世界和平、促進人類發展進步的事業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重要貢獻,是名副其實的“國母”。
小妹宋美齡也和兩個姐姐一樣留學美國,除了能流利地使用英語交流外,還會說六國語言,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成為丈夫蔣介石的外交助手,同時也作為中國近現代的政治家,擔任中國國民黨和中華民國的領導人之一。
宋氏三姐妹憑藉家族的強力支援和個人卓越的文化素養,活躍於中國近現代的政治和外交場合中,作為個人、作為丈夫的助力,也作為中國形象的代表,對近代中國歷史發展和中美關係演變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她們沒有止步於優越的家境、過人的美貌、有權勢的丈夫,而是藉助這些力量成就了自己,也成為中國一代先進女性的代表和榜樣。
這三姐妹的故事大家多少都有所耳聞,畢竟不管是她們的丈夫還是她們自身,都對中國產生過極大的影響,也曾作為中國女性的代表活躍於世界舞臺,自然有很大的名聲,成為一代人不可磨滅的記憶。但可惜的是她們子嗣稀少,三姐妹中僅有宋靄齡有後人,宋慶齡和宋美齡早年都因出現事故受到驚嚇而小產,一生未能生育。
不過她們的兄弟都有後人流傳,特別是宋子文,育有三女,在才貌上都不輸她們的姑姑,被稱為“第二代宋氏三姐妹”,她們的名聲不如她們的姑姑,故事也鮮為人知,今天我們要講的就是宋瓊頤、宋曼頤和宋瑞頤這三姐妹的故事。
一、小家碧玉的幸福人生
與她們叱吒風雲的姑姑們不同,宋瓊頤、宋曼頤和宋瑞頤這三姐妹最終都回歸美滿幸福的家庭,成為了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過上了小家碧玉式女人的幸福生活。與她們的姑姑相比,她們也是才貌雙全,受過良好的教育,出身於顯赫的家族,自身能力不俗,但她們並沒有選擇參與政治或是投身事業,而是迴歸了家庭,選擇了傳統的生活,擁有了自己的幸福。
大姐宋瓊頤1928年出生在上海,作為宋子文的長女,也是其第一個孩子,宋瓊頤頗受宋子文的重視。
宋瓊頤從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像中西方古代大戶人家的女孩一樣,不去私塾或者學校學習,而是將老師請到家裡來做私人教師,接受貴族般的教育。
她上午學習英文課程,下午學習中文課程,數十年如一日地認真學習使她日後能夠像她的姑姑們一樣前往美國學習深造,獲得更為廣闊的視野和更高的文化素養。
宋瓊頤9歲時就離開了家鄉,先去到香港,再到美國加州,最後在華盛頓的一所教會學校就讀。那時候她也才十幾歲,離開了家鄉和親人,依靠信件交流感情,想來也是有一份鄉愁在的。
這段留學的經歷讓她更為珍視家庭,歸國後,24歲的她嫁給了一個叫馮彥達的人。馮彥達當時是上海永安公司的老闆,其父馮執正是宋子文的摯友。可以猜想,雖然宋瓊頤從小接受西式教育,但是在那個時代也沒有衝破“父母之命”的束縛。但宋瓊頤婚後感情還算和睦,也可以說是一段美滿的姻緣了。
嫁人後她像中國傳統女性一樣在名字前冠夫姓,被人們稱為馮宋瓊頤。婚後育有兩個兒子——馮英翰和馮英祥。
宋瓊頤雖然像傳統的中國女性一樣迴歸家庭相夫教子了,但並沒有從此消失在社交界,見過她的人們都交口稱讚她高貴典雅的氣質和豐富不凡的經驗見識。宋瓊頤因為早年留學美國,說話的時候常常是上海話和英語夾雜,常被人調侃為“中西結合”,她有個頗具代表性的口頭禪是“有趣”,她的特別口音也常讓人覺得“有趣”。
二姐宋曼頤被認為是三姐妹中長得最美的,但這並不會讓她就此成為“花瓶”。她從小和姐姐一起去美國學習,也很刻苦,在才華上絲毫不輸大姐。
畢業後大姐回到了國內並結婚生子,她則前往新加坡發展,並在那裡邂逅了自己的真命天子餘經鵬。
餘經鵬是一位新加坡華裔中草藥商,並不像宋曼頤一樣有豐厚的家財,而且比她小兩歲。當時結婚大多是男性比女性年長,因為中國女性傳統意義上來說14歲就能嫁人了,即使到了民國時期女子嫁人都是比較早的,而男性往往也會娶比自己小的女性,因此他們的情況算是比較特殊了。不過這樣家世和年齡上的差距並沒有分開兩人,他們頂住壓力結婚了,並且婚後生活和諧美滿。
餘經鵬也透過努力拼搏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富一代,公司發展如日中天,給了宋曼頤錦衣玉食的生活。兩人生有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一家五口定居香港,家庭生活幸福美滿,令人羨慕。
如果說大姐和二姐都過上了錦衣玉食的富裕生活,那麼小妹宋瑞頤可以說是真正的嫁入豪門。
作為家裡的小女兒,宋瑞頤獲得了父母更多的疼愛,在全家百般呵護下長大,長相也嬌小惹人愛,是全家的心尖尖,真的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或許正是這份父母的呵護,讓從小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宋瑞頤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憧憬。也像一個生活在宮廷裡的小公主一樣對愛情有著美好的幻想和期盼,這使她在18歲的時候就墜入愛河,在紐約嫁給了一位菲律賓華僑楊竹成。
楊竹成的曾祖父是家族企業瑞龍興鋼鐵廠的創始人,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楊竹成的伯父楊啟泰曾擔任菲華商聯總會理事長,宋瑞頤作為宋家的小女兒嫁給楊竹成,也可以說是嫁入豪門。
因為目睹了姐姐們因為各自丈夫政治傾向而產生的不和,宋子文在家庭教育中很注重聯絡家人的感情,在女兒們出國留學期間時常進行書信來往問候生活情況,在家的時候也十分寵愛自己的女兒們。
同時他在教育三姐妹的過程中不但注意培養孩子的學識,更多的是培養她們的自主能力,內外兼修,讓她們有能力也有底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這樣的家庭教育下,他的三個女兒都更加註重家庭,在完成學業後就與愛人結婚生子,迴歸家庭相夫教子。
三姐妹各自都有了很好的歸宿,有了美滿幸福的家庭生活,過上了錦衣玉食、夫妻和睦、兒女繞膝的生活,與第一代宋氏姐妹相比,她們少了一份爭強好勝的剛強,多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柔弱。雖有女人的柔情,但也絕對不是傳統的嬌柔,是在良好的教養和足夠的學識之外適用於家庭的一種智慧和情趣,這也是她們能夠在混亂局勢和異國他鄉與愛人站穩腳跟建立家庭的秘訣。
走入家庭輔佐丈夫的三姐妹,雖然沒有第一代宋氏三姐妹那樣輝煌耀眼的成績和顯赫的名聲,但同樣也是一種精彩人生的活法。
二、命運的反差——上一輩的悽美愛情
細心的朋友可能會發現,宋子文這三個女兒名字裡都有一個“頤”字,乍一看可能以為是中國人取名時輩分佔的字,但其實這背後有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隱藏著一位與她們命運截然不同的女子的經歷。
這位女子名叫盛愛頤,是當時非常顯赫的盛家的七小姐,也是宋子文的初戀情人。
當時從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修完經濟學博士學位,宋子文就立刻回到上海。他當時在上海漢冶萍公司找了個秘書的工作,順便給老闆女兒盛愛頤當英語老師。
漢冶萍公司是由晚晴重臣盛宣懷創辦的,因此盛家也在當時屬於名門望族,反觀宋家當時還未發達。
因此當宋子文和盛愛頤在逐漸接觸中暗生情愫時,兩人的愛情受到了家族的阻撓,盛家長輩看不起宋子文,認為他配不上盛家的女兒,反對二人在一起。儘管兩人十分相愛,但現實的阻力實在太大,宋子文受不了盛家長輩的冷嘲熱諷,毅然決定南下廣州靠自己拼出一片天地。他辭去了職務,也離開了盛愛頤。臨走之前,盛愛頤依依不捨地告訴宋子文自己會等他,並給了他一把金葉子作為盤纏。
南下廣州後的宋子文在姐夫孫文的幫助下,相繼擔任銀行行長、國民政府財政部長,還經營了很多企業,處於半官半商的狀態,憑藉著自己過硬的本領和孫文這個強大的靠山,他很快發跡,走向人生巔峰。
這時的宋子文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與盛家相配,但此時的他沉迷事業,彷彿已經放下了曾經的那段兒女情長,之後更是在九江遇到了當地富商之女張樂怡,兩人一見鍾情很快結為夫妻,盛愛頤被他丟在了悠遠的記憶裡。
傾心於宋子文的盛愛頤在家中苦等他的歸來,在他南下廣州的這些年一直抗拒著家裡安排的親事,希望等宋子文功成名就衣錦還鄉時來娶她。然而她等到的是身邊站著嬌妻美人的宋子文,一個已經不再對她忠誠的宋子文。
兩人就這樣錯過了,一個苦等空閨,一個沉浮商海,放不下的可能只有年齡漸大的盛愛頤。得知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和多年來心中的愛人相守,受過良好教育的盛愛頤自然不可能去破壞別人的婚姻,之後大病一場,萬念俱灰,兩年後以32歲“高齡”嫁給了表兄莊鑄九。
宋子文沒想到盛愛頤還在等自己,知道二人就此錯過時也很後悔,但他已經有了家庭而且也很愛自己的妻子,為了表達自己對盛愛頤的愧疚,特地將三個女兒的名字裡都加入一個“頤”字,以紀念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戀。在旁人看來,或許宋子文這樣的行為是同時傷害了兩個女人,但這多少也算是一種慰藉吧。
因為姓名被聯絡起來的三姐妹和盛愛頤,命運卻是如此不同,從兩者的差別中我們可以看出當時中國上層女性的狀況,有一部分像盛愛頤一樣仍然受著傳統的教育,沒有從封建思想的禁錮中走出來,對於婚戀的態度也較為保守;有一部分像宋家三姐妹一樣接受了新式教育,去到更為開放的大城市和西方國家,受到新風氣的影響,發掘自己的才能,可以像第一代宋家姐妹一樣投身商政事業,也可以像第二代宋家姐妹一樣尋找自己的真愛。
從她們的身上,我們可以見到西方風氣逐漸進入中國,中國的女性開始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也可以預見之後中國女性解放的曙光正在醞釀。
三、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只關乎選擇
看到這裡,大家或許會覺得第二代宋氏三姐妹的人生並不夠與第一代相比,她們沒有在政壇大放異彩,也沒有在風起雲湧間弄潮浪尖,沒有蜚聲海內外的聲名,也沒有永記史冊的功績,但不能評判說這就是平庸,就是不精彩。
迴歸家庭不是成為沉默的傢俱,相夫教子不是成為閉目塞聽的人偶,無論是成為周旋在各大重要場合的大家閨秀,還是在家庭內製造溫馨和愛意的小家碧玉,從來都只關乎個人選擇,不應該有精彩與否的評判。
成為風雲人物的第一代宋氏姐妹,因為各自丈夫的立場不同,最後鬧得姐妹反目,多年親情到老卻不相往來,甚至連宋子文的葬禮她們都因為種種複雜因素無法齊聚弔唁,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迴歸了家庭的第二代宋氏姐妹,在適合打拼事業的青年時代步入家庭,沒有利用過人的才華和家族的助力成就一番事業,這也常令人感嘆。但這不是她們的錯,無論是專注於事業的第一代,還是專注於家庭的第二代,她們本身都是極其優秀的人,我們常常忽視這一點,去指責選擇了家庭的第二代沒有發揮才能創造事業,惋惜投身事業的第一代沒有完滿的幸福家庭,這都不是我們應該去揣測的事情,她們自己自有評判。
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她們依靠著顯赫的家世和自身的努力去成就事業,去維持家庭,箇中辛苦和幸福瞬間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唯一不變的真理是,只要自己有能力,無論是在政壇、在商界、在外交場合還是在家庭中,她們都可以不被丈夫孩子的成績身份所遮蔽,她們都可以發揮自己的才華,無論用在哪裡,都是屬於她們自身的光輝,都是屬於她們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