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每年都會借春節長假自駕遠方。2019年福建土樓，2018年黑龍江漠河，2017年廣西，2016年滇西南，2015年四川‘甘肅、青海、南海東海海岸、，海南島。2014年？還沒有“小五”呢。下圖。
圖0 五菱之光微面的“足跡”
2020年春節計劃去四川閬中古城，還包括周邊的劍門關、昭化古城、漢中、八條蜀道之一的“金牛道”（或者“褒斜道”）。然後走國道翻秦嶺至咸陽上福銀高速，經過十堰回武漢。
其實這條線路是為去年（2019年）十一國慶長假計劃的，因故臨時改去山東威海，所以推遲到今年春節。
四川閬中是我國儲存最完好的四座古城之首。其它三座分別是安徽歙（讀社）縣、雲南麗江、山西平遙，都已去過了。
按慣例出發前先去五菱4S店給小五做了一次較為詳細地保養。做保養的師傅姓李，我們因車結友。閒聊中得知他老家在恩施大峽谷附近，立刻勾起我2010年春節遊的美好回憶。
2010年春節“徒步三峽”到達四川萬州，從那乘長途汽車來到湖北恩施利川的魚木古寨，入一農家與他們一起吃了一頓臘肉豆腐青菜火鍋，美味呀，至今念念不忘。
圖1 2010年魚木寨農家臘肉豆腐青菜火鍋
這次走滬渝高速，剛好穿過恩施地區，儘管李師傅家在恩施大峽谷背後大山裡，下高速百十公里就到了。於是相約，路過時去他老家一拜。好期待在他家再品恩施大山裡農家臘肉火鍋。
1月22號裝車，23號一早按計劃出發。
2020年1月23號（臘月二十九）
出發前得知，因新冠病毒疫情，武漢10點開始封城，除高速外停運所有公共交通。所以我可以繼續按原定的自駕計劃出發。
很快來到武漢西高速收費站。車流正常，透過順暢。駛上高速還在想，這次自駕10天，即旅遊又可躲避傳染，一舉兩得，幸運。
一路向西，收音機裡實時滾動“封城”防止病毒疫情擴散的報道，越聽越不是滋味。我突然想，去李師傅那會不會無意識地給他添麻煩？這是我第一次開始意識到，自己也有可能是潛在“帶病毒者”，儘管還沒有任何病兆。
於是與李師傅微信溝通。他倒是很坦然，“我不是也剛從武漢回來的？沒關係，來吧”。
去？還是不去？兩個“精靈”，一個叫“理智”，一個叫“舌尖”，在腦海裡打架。去吧，萬一自己是“帶病毒者”怎麼辦？不去吧，盼了十年的恩施農家臘肉火鍋黃了？
最終，還是理智戰勝舌尖。不去！
繼續前行，在高速興山服務區加油，並做上米飯。20多天前與兒子去神農架就是在這過夜的，時間過得真快。
圖2，興山服務區
下一站就是湖北境內的最後一個高速服務區巴東。天已黑，停車後很快擺好移動座椅，擺設火鍋，大快朵頤起來，之後在此過夜。2015年4月，和兒子們也是在這過夜的。
圖3 巴東服務區
圖4 火鍋：牛肉、牛丸、肉丸、大白菜、西紅柿等
2020年1月24號（除夕）
一早起來，做上早餐便出發。不久進入重慶境內第一個高速服務區巫山，開始早餐，之後下高速去巫山小三峽。
出巫山收費站馬上看到由警察和醫務人員共同設定的檢測站。小五鄂A車牌，自然成為自我推薦必查物件。
警察過來問我：何時離開武漢的？去哪？
我回答：昨天（1月23號）。現在去小三峽，然後奉節、閬中等地。
警察要求下車登記、測體溫。一個白大褂女子用紅外體溫計對著腦門“開了一槍”，36.9度。OK。
這時警察過來禮貌地說：正常，可以走了，旅途愉快！
我趕緊問，發現過“敵情”？
白大褂指著一輛蘇A車說，昨天發現車主高燒，車上乘客已被隔離。
南京的車怎麼也要隔離？
白大褂回答：他們路過武漢去一個叫什麼巷的地方吃過燒烤。
戶部巷！
圖4-1 巫山高速收費站
很快來到江邊碼頭。從巫山縣長江碼頭坐船沿大寧河而上到大昌古鎮這段行程，就是大名鼎鼎的小三峽！
有專門遊船，150元/人，上、下午各一班。上午一班剛離開，不想等下午那一班了，於是開車去不遠的普通客運碼頭，乘坐15-20人快艇，人滿出發，平時30元/人，春節三天（除夕、初一、二）50元/人。
其實，普通客運快艇比旅遊船要刺激得多，更值得推薦。
這已是我第四次遊小三峽。第一次是1984年夏天，第二次是2010年春節，第三次是2015年4月與兒子自駕路過。
要問哪次印象最深，當然是第一次。1984年還沒有三峽大壩，水位比現在低150多米，抬頭望，整個小三峽谷都是“一線天”。
大三峽就是長江三峽，從宜昌起到奉節分別是西陵峽、巫峽、瞿塘峽。小三峽是大寧河三峽，從巫山縣城起到大昌古鎮分別是龍門峽、巴霧峽、滴翠峽。
1984年遊玩大三峽時只有客運輪，我買的是宜昌-奉節這一段。船上聽一位來自巫山縣的學生說，香港某著名國際旅遊公司前來大三峽考察洽談旅遊專案，無意中發現小三峽，聲稱更有旅遊價值，云云。這位學生還說，去小三峽沒有客船，只能“順風”搭乘返回大昌古鎮或巫溪縣的貨運船，與船伕商量給幾塊錢就可以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小三峽。
於是立馬決定，從巫山縣中途下船，去小三峽。
到巫山縣，在江邊半山腰處找到一家招待所，幾塊錢一夜。經服務員指點，很快又回到山底江邊，找到明早返回巫溪縣的一條小機動木船。談好價錢後才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我住在半山腰，他們如何提前通知我開船？
“好辦好辦，我們喊一嗓子你就聽到了”。
嗯？
第二天一早，天矇矇亮，我就被山谷中迴盪的聲音吵醒，仔細一聽，是在呼喚本人“尊姓大名”。原來他們只需對著大山“喊一嗓子”，重複呼喊交給山谷迴音了。浪漫。
很快上船。一共兩個船工，一個負責操作12匹馬力柴油機和船舵，一個站在船頭用手中竹竿不時避開露出水面礁石和淺灘。
有的地方水流特急，小船隻能靠河邊行駛，即便如此，柴油機開足馬力只能與激流打個平手，不進不退。這時前面船工立刻跳下船，喊著號子拉縴。我想幫忙，船工忙說：別下來，你在水裡站不住的！
小瞧人了不是？咱可是在武漢江邊長大的，論水性雖不是“江中蛟龍”，起碼也算半個“浪裡白條”，再不濟，也在大風大浪的長江裡來回趟過幾次，至於橫渡漢江，咱都不好意思提！在這條“小溝”裡站不住，豈非笑話。
跳進水裡的那一刻才知道什麼叫“站不住”。水不深，剛過小腿。抬指令碼想往前邁，結果落到另一隻腳後面。要不是雙手緊抓住船幫，早就就被衝倒了。趕緊狼狽地爬上船，心悅誠服地承認自己是個“笑話”。感謝上帝，過了幾個險灘，流速終於減緩下來。
這時岸邊有人呼喊著上船。起身一看，天哪，是一位“仙女”。人們常說“高手在人間”，其實貌若天仙的美女也在人間。只見她明眸皓齒、豔若桃李、膚色雪白、楚楚動人。她身著土布衣裙，肩背竹簍，搭在前胸那兩條又黑又粗又長的辮子，更顯凸凹有至的苗條身軀，婀娜多姿。
看到我灼熱目光，她很不好意思，臉上立刻紅雲一片，更顯面板嬌嫩。等我從她驚人美貌中醒過來時，她已到目的地下船了。
像仙女飄來，像仙女飄去，一場夢，甜美的夢，永恆的夢。
中午時分到達有1700年曆史、三峽地區唯一一座古城——大昌古鎮，由於地處大山深處，歷史上幾乎沒有經過戰亂毀壞。
我們在此停留，一是吃中飯，二是有位船工要去見還未過門的媳婦。
餐館緊挨碼頭。餐館古樸的可直接用來拍“水滸”。我點了兩盤菜：一盤乾子肉絲，另一盤是啥忘了，老闆娘說一盤足夠，好吧，反正不夠可以再加。端上來嚇一大跳，好大一盤！馬上過去與兩位船工拼桌共享，他們點的是紅燒豬大腸。
飯間提出請求，想去船工未婚妻家看看？沒問題，馬上告訴女家大概位置。他見未婚妻心切，三口並兩口吃完，拿著禮物就衝出去了。
吃完飯，我開始優哉遊哉逛古鎮。大昌古鎮很小，由T形橫豎兩條小街組成，共三個城門，路面是古老青石板，碼頭在豎街起點。街道兩旁都是店鋪。因趕集日，很熱鬧。
按船工描述，很快找到他未婚妻家。我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寒暄而進，在船工邊就坐。
這是一間典型的當街堂屋。母親上座，女子在右，船工在左，左右以面朝大門為準。
母親一臉威嚴，兩眼來回在兩個年輕人之間掃描，彷彿女兒被未來女婿多看幾眼，就吃了大虧似的；女兒頷首低眉，大氣不出，趁著未來丈夫回答母親時，才敢含情脈脈偷瞟一眼；船工到底是“跑碼頭”的人，回答母親，即簡又短，有禮有貌，不過兩眼總是在女兒身上賊溜溜地轉。
置身其中的我，馬上放飛遐想：如果此時“老孃”不在，真不知他們會幹出什麼出格事來？一種莫名其妙地“甜蜜感”，油然升起。不想繼續幹擾屬於他們的“甜蜜”，告辭了。
很快轉完古鎮，回到碼頭。會女友的船工還未歸，另一個在船上睡午覺。此時晌午，天氣炎熱。望著眼前清澈見底的大寧河水，馬上有了主意，在此一遊。
換上紅色三角泳褲，撲騰跳入河中，好涼爽！好爽！
這段河面水流不急且寬，要不然就不會在此設碼頭了。很快游到離對岸不遠的河中小灘。回頭一望，媽呀，碼頭已站許多人，吵吵嚷嚷地朝我指點。提示安全？不像，因為沒人喊危險。我趕緊下意識地環顧一週，沒啥異常呀。保險起見，馬上回遊。快到岸邊，看到幾個少婦手捂臉頰，想看又害羞的樣子。我馬上明白怎麼回事了。
原來他們在“欣賞”我的三角泳褲秀。儘管三角褲足足蓋住半個臀部，在大山深處人們的眼裡就是“裸體”。或許，“猶抱琵琶半遮面”更有性感？
趕緊用手“前遮後捂”地跑回船倉，身後留下一串開懷大笑。我在心裡暗罵：娘希匹的，土老帽！
繼續向上遊巫溪縣前行。這裡是古代巴蜀人腹地，一路峽壁上滿是懸棺，令人感嘆。路過一處叫“白龍過江”，只見一條瀑布從高山一邊飛下，落地時已在河的另一邊。
傍晚小船終於停靠巫溪縣碼頭。這也是大寧河所有船運的終點和起點。
之後，乘長途公汽到達奉節。在奉節碼頭，抬頭滿眼石階梯，高處盡頭是古城門。當年江姐來奉節會丈夫，在此下船沒有看到丈夫，抬頭卻看到城門上懸掛著的丈夫頭顱。想必她是何等悲傷。
從奉節坐船經長江三峽重回宜昌。然後從宜昌乘車（好像是火車）去還未出名的張家界，之後坐長途汽車到常德，乘小火輪沿沅江到洞庭湖畔的岳陽，火車回到武漢。完成了1984年夏天第一次大、小三峽行旅行。
隨著2006年三峽大壩建成蓄水，大寧河成為可航行千噸大船的大河。當年的大昌古鎮和奉節老城也永遠地消失在150米深水下。
唯一還沒消失的是：記憶。
其實當時身邊有一臺120相機，拍了幾卷膠片才發現光圈出了問題，關不上。哎，“仙女”真容、船工會親、大昌古鎮、奉節城門等圖片記錄，也永遠地丟失在150米水下。
快艇轟鳴把我從35年前的記憶中拉回，很快來到“大昌古鎮”，為什麼打引號？你知道的。
圖5 小三峽仿古棧道
圖6 大寧河小三峽
為了避嫌，在來回“大昌古鎮”快艇上，違規坐在艙外。分不清是快艇劈開的冰冷浪花，還是峽谷煙雨，撲打在臉上讓我開始清醒思考，是不是該馬上返回武漢？
還是不甘心放棄目標。上午在高速收費站路口，不是已透過警察和醫生的雙重安檢了嘛。為了以防萬一，重新上高速前在巫山縣一家超市補充“糧草”。
在重慶萬州服務區加油、休息後，繼續前行。
圖7 重慶萬州服務區
不久，來到四川荊坪服務區，晚飯已在高速途中做好。用完餐時間還早，平時肯定會繼續趕一段路，現在老惦記著“疫情”，所以乾脆停下來安心瀏覽網上資訊，越看越鬧心。專家和武漢政府呼籲，武漢市民春節期間不聚會、不外出、在家“自我隔離”，就是對抗擊“疫情”最大貢獻。老實說，此時我對“最大貢獻”的理解，還僅僅停留在“防止傳染”這四個字上。
既然之前已做過體溫檢測，而且吃住都在小五里，也算是一種流動中的“自我隔離”吧。所以內心多少有些阿Q式的“自我安慰”：我不會是“傳染源”。
2020年1月25號（初一）
一早起來，首先關注鋪天蓋地的“疫情”報道，越看越沉重。做上早餐便出發。也怪，小五好像也感到“疫情”嚴重，車輪像灌了鉛，跑起來沉沉的。
圖8 四川荊坪服務
進入到四川嶽池服務區，開始自助早餐。
這時明顯感到服務區工作人員見到鄂A車“如臨大敵”，先有穿制服人員盤查，後有“全付武裝”消毒人員“伺候”。此刻突然覺悟，武漢人“自我隔離”的最大貢獻有二，其一當然是防止病毒傳染；其二是防止“恐慌”擴散！而且，“恐慌”往往比“病毒”更可怕。來自鄂A的小五，是否擴散“病毒”不能肯定，可以肯定的是擴散“恐慌”！
想到這裡，毫不猶豫決定：立刻返回武漢。
此時離閬中古城只有不到百公里。用略帶誇張的話說，閬中人民放個屁，都可以聞到了。
從南充一個高速收費站下來掉頭時，又遇到檢查，體溫36.9度，一切正常放行。一位白大褂好心建議，不走高速從南充市中心穿過去閬中，節省30公里。
謝謝好意，咱還是不給四川人民“添堵”了，趕緊回武漢去享受心靈“安逸”吧。
圖8-1 南充高速收費站
很快掉頭重新上高速，方向：武漢。
一口氣開到湖北恩施境內的高家堰服務區做飯、吃飯、過夜。
圖9 湖北恩施高家堰服務區
2020年1月26號（初二）
一早起來做上早飯出發，在宜昌長江大橋服務區早餐、加油，繼續向武漢進發。
圖10 湖北宜昌大橋服務區
高速公路空空如也，小五一路狂奔，有點“春風得意驢蹄疾”的快感。哎，沒心沒肺的小五，真不知是哪門子“春風得意”？
下午13點回到武漢漢陽。開始“自我隔離”。
圖11 高速公路空空如也
後話
閬中古城像一位高傲的“美女”，拒絕了我的兩次“求愛”。
怎麼辦？
繼續求唄。
不會很久，她一定張開雙臂，熱情擁抱我的到來！
不信？
等著瞧。
回到武漢後，陸續收到5個重慶和四川來的電話，提問一樣：
“請問你是鄂A車主xxx？現在哪？”
是。在武漢。
“請問您何時回到武漢？有發燒等不適現象？”
2020年1月26號下午13點（初二）回到武漢漢陽開始自我隔離。沒有發燒等不適。
“請問在四川（或重慶）期間住過哪家賓館、在哪家餐館吃過飯？”
哦，沒有進賓館和餐館，都是在停靠高速服務區時，做飯、吃飯、車上過夜的。
“那我們就放心了，謝謝您的理解和合作！”
我該謝謝誰呢？
寶驢！小五！
本次自駕約2000公里。
雖短，卻終生難忘的里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