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前,我脫下了綠軍裝。
人的記憶需要錨點。
一年、二年……時光越拉越長,記憶之海也越來越深。
冬至剛過,日漸寒冷,冬思纏綿,回憶的指標把我的思緒一下子撥到了27年前。無論時光過去多久,當兵那一天的每一個細節,我都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每個男兒心中都有一個軍旅夢,我也不例外。1995年,為了兒時的夢想,透過3年的不懈努力,我毅然把夢想打進揹包,參軍入伍來到綠色的軍營,加入到了橄欖綠的方陣。
兩天前剛下過雪,地下全是冰溜子,氣溫驟降,1995年11月15日這天氣溫低的讓人不敢用鼻子呼吸,感覺老天有意在考驗這群熱血的青年。
天剛矇矇亮,一夜沒有睡好的我匆匆地從溫暖的被窩裡坐起來,開心的穿上兩天前領到的嶄新軍裝。
飯桌上冒著熱氣騰騰的餃子,興奮掩蓋了食慾,我一點也感覺不到餓,在父母的說服下,我象徵性的大口吃了幾個,我知道爸媽今天比我起得早很多。抑或為了讓我離家前能吃上這上車的餃子,他們可能一夜都沒有怎麼閤眼。
我一直忙著準備個人行李,直到離開家都沒有來得及問一句爸媽是夜裡幾點起來給我包的餃子。
打好揹包,前一天聯絡好到鄉武裝部報到的三輪奔奔車已經到了門口,在親朋好友的目送和祝福聲中,父親陪我坐上了三輪奔奔車。
伴隨著初升的晨曦,三輪奔奔車翻山越嶺向鄉里駛去。到了鄉武裝部組織了簡短的歡送儀式,就上了貼有“一人當兵、全家光榮”的送兵車。在那個年紀,第一次一個人去幾千公里之外的軍營,確實是一次遙遠的行程。一人當兵全家光榮,一群人當兵是全鄉的光榮,當兵保家衛國是一件榮光的事情。
一路的顛簸來到了縣武裝部,縣裡的歡送儀式隆重了許多,道路兩側是看不到頭尾的人群,秧歌隊、鑼鼓聲、嗩吶聲,聲聲佔據雙耳。
祝福聲中,我們一群新兵將要坐上大巴車到西安火車站統一集結。一輛輛車裡承載著我們新兵父母的美好期許。我看到父親和親戚朋已經在車下凍的瑟瑟發抖,我知道他們此時的心是熱的,是激動的,要把我送上車,看著我遠離才放心。
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我內心也希望父母送我,這樣心裡會踏實。
這時,接兵幹部在調整隊伍,整理著裝,清點人數,我們新兵身上的“兵味”都在刻意地都露出一點兒。數百人被排成好幾個方隊,在沒有嚴肅口令的約束下,身著軍裝、個子比較矮的我,此時打起精神在佇列裡挺胸抬頭加一點墊腳尖,站著挺拔的軍姿,顯得高了不少。
隊伍裡,我控制住自己不讓轉頭,在一身難分你我的軍裝下,我們的表現讓父母和親朋好友能感覺到個個新兵都是有血性的真男孩,引來他們嘖嘖讚歎。
四周人山人海,我站在綠色方陣裡,一直沒有轉頭張望。
我看不到來送我的父親,我也不知道他能否找到綠色方陣中的我。
我感覺他們可能站在我隊伍兩側、也可能站在我的隊伍後面看著我,我的視野裡看不到父親的身影,此時,既想看又不敢看。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
在對綠色軍營絲絲的遐想中,列隊有序蹬車。車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望著揮手的父親,我眼熱欲淚,淚珠在眼眶裡直打轉,仰起頭,我鎮定自若地安慰自己一定要堅強,眨一眨眼睛,帶有體溫的淚珠還是不爭氣地掉落在了軍裝上。
汽車發動的那一刻,我看到父親流淚了,剛才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此時,流著淚的父親都不敢直視我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只是我父親,在送自己孩子上車的那一刻,許多父母都流下了滾燙的熱淚。歡送儀式上,父愛、母愛的厚重在我們新兵面前展現的淋淋盡致。
霎那間,汽車鳴笛出發了,看著窗外揮著手的親人,我們這群即將遠離親人的新兵蛋子沒有不流淚的。每個人的淚水都流的很痛快,在我們看來,那不是悲傷的淚,對我們來說那是父母情、是朋友愛。更是對美好前程的嚮往和對保家衛國的堅定決心。
我離家遠了,距離軍營近了。
我要去的軍營在烏魯木齊,聽接兵幹部說到西安還要坐三天的火車才能到達。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軍旅25年,9125天的軍旅生活如白駒過隙。從北疆到南疆,立過功、受過獎,參加過抗洪搶險、抗震救災、執勤安保和反恐維穩,一次次的任務都融入了我的生命。
25年,說短是短,說長也長。直線加方塊的軍營生活讓我學會了剛毅,堅強和進取。
2019年的冬天,我脫下了軍裝。
時間是個變數,也是我奮鬥的常量。
軍旅25載歲月如歌,記憶中的27年是我接續奮鬥的新起點。
我堅信,一個人只有有所作為,才能春華秋實,才能活出自己厚重多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