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卓言,我們一起終身學習,第174天。
每天一本書,今天我們來讀《中美相遇》(下)
關於作者
本書作者王元崇是旅美歷史學者,美國特拉華大學歷史系副教授,主要研究近世中國和東亞外交史,代表作有《再造中華帝國:滿滿朝鮮關係,1616-1911年》、《中美相遇:大國外交與晚清興衰(1784—1911)》等。
關於本書
本書從今日中美關係的問題出發,回到兩百多年前的歷史現場,發現不為人知的故事真相,也顛覆了大眾對晚清和美國的固有認知。中美兩國實力的變化,是時代鉅變的風向標,也是我們思考未來的線索。
核心內容
美國對清朝的“大國”印象是怎麼被顛覆的?美國的“條約”式建交怎樣攻克了大清的“磕頭”難題?作為中國“真正的朋友”,美國為何一邊對中國移民關上國門,一邊在中國搞“門戶開放”?
美國是怎麼跟中國交上朋友的?
今天我們來說說條約和磕頭的故事,來介紹中美官方的建交過程,看美國是怎麼跟中國交上朋友的?
1844年中美簽訂的《望廈條約》,結束了美國在中國“悶聲發財”的貿易時代。熟悉歷史的朋友,聽到這個時間點,肯定會猜到,是鴉片戰爭打開了中國的國門。其實,早20年發生的一樁命案,也有不小的推動作用。
1821年,郭梁氏,一個販賣水果的廣州婦女,在美國“艾米麗”號商船附近突然落水死亡。中方的官員親自進入“艾米麗”號勘查取證,判定義大利籍船員泰拉諾瓦就是兇手,應處絞刑。注意了,這個時候的清朝政府,還不像近代史教材寫的那麼軟弱無能,過去也曾有過外國人犯法被處絞刑的先例。對此判決,“艾米麗”號當然拒不接受,結果廣州採取了狠招:不但全面暫停對美貿易,還禁止“艾米麗”號離港。這招非常見效,沒想到,“艾米麗”號最擔憂的不是自己船員的安危,而是船上的鴉片被中國海關發現。最後,他們妥協了,任由中國派兵登船,把泰拉諾瓦帶走,依法處死。
這個案子在美國沒有引發一絲波瀾,反倒是英國人非常感興趣。美國人允許中國官員在美國的商船上設立公堂,甚至在飄著星條旗的公堂裡,完全用中國的法律來審理美國的船員,這種場景在英國人看來,簡直是不可想象的。1834年,倫敦的《季刊評論》突然重提此案,聲稱“艾米麗”號為了包庇一個美國兇犯,竟讓泰拉諾瓦這個可憐的義大利人當了替罪羊。這種“辱美”言論,自然引起美國人的強烈抗議。美國的《北美評論》發文否認包庇了美國兇犯,強調中國的法律就是殺人償命,按照國際法準則,一個外國人進入一個國家就應該遵守該國的法律。可以看出,美國人之所以老老實實遵守當地法律,講國際法準則,前提是當時的中國還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大國。直到幾年後,英國發動的鴉片戰爭改變了中國的國際地位,才改變了美國人的認知。
戰爭的結果大家都知道,1842年,中國被迫簽署了近代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第二年,作為補充的《虎門條約》影響更惡劣,英國獲得了在華的領事裁判權,等於開了踐踏中國司法主權的先河。看著英國用堅船利炮在中國打開了四個通商口岸,美國人恍然大悟,一改對清朝“大國”的外交政策定位,從平等對待轉向一同瓜分。為了進入中國新開闢的四個口岸,獲得和英國一樣的利益,美國官方決定派代表與中國簽訂條約,確立外交關係。
這就是1844年《望廈條約》簽訂的重要背景,這項條約第一次賦予美國公民在中國的治外法權,也就是說,如果兩國公民在中國發生爭鬥,美國公民應該交給美國領事按照美國法律來審判。簽訂條約的美國代表加勒•顧盛認為,國際法準則來自基督教國家的法律,不適用於清朝這樣的異教國家,因此清朝和那些伊斯蘭國家一樣,不能用清朝的法律來審判基督教國家的公民。
此時,擺在美國人面前的問題有兩個:從美國自身來看,當時的軍事力量還沒有強大到敢冒犯中國的程度,要想在亞洲穩住腳跟,擴大貿易利益,得與清廷搞好關係,但又必須讓中國人明白,美國是強國,不是來朝貢的外藩;但從中國方面來看,當時還沒有朝貢以外的友好關係存在。要建交,就必須朝貢,而朝貢天子時的磕頭禮,會反過來冒犯美國。
熟悉歷史的朋友可能會知道,第一個挑戰磕頭禮的是英國人。1793年,距離鴉片戰爭爆發還有47年,馬戛爾尼率使團訪問中國,代表工業革命後日益強盛的英國,來建立通商關係。考慮到國體顏面,他拒絕像過去的一些歐洲商人一樣,對清朝皇帝實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從那以後,跪還是不跪,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初來乍到的美國人怎麼會想到,當他們提出北上進京,要親手將美國總統約翰•泰勒的親筆信呈交給道光皇帝,廣東的官員如臨大敵,百般阻撓。他們猜測,美國可能是想效仿英國籤另一個《南京條約》,不過,在他們看來,條約只是懷柔遠人、預防戰爭的工具,他們更擔心的是磕頭跪拜問題。跪呢,會讓洋人倍感委屈,不跪,又有損天子和天朝的顏面。經過一番博弈,顧盛終於開了竅,打消了去北京的念頭,把總統的信交給了兩江總督,也就是曾經代表中方簽了《南京條約》的耆(qí)英,由他找人翻譯後再轉交給皇帝。
避免了磕頭禮爭議之後,一切就好辦了。最終,靠著書信的翻譯,耆英他們巧妙解決了政治文化分歧的問題。美國總統給清朝皇帝寫的信,本來是用“交朋友”的口吻寫的,落款是“您的好朋友約翰•泰勒”,經過中方官員的一番添油加醋的潤色,信居然被翻譯成了一份朝貢國國王的冊封請求。同樣,道光皇帝回覆的“詔書”被譯成英文,在回信給美國總統時,去掉了帶有“天朝外夷”等級色彩的說辭,讓美國總統感覺親切友好。如此一來,皆大歡喜。在美國看來,清朝官方賦予自己和英國同等的待遇,而在清廷看來,美國認可了天朝的中心地位。
這下可好,書信一交換,《望廈條約》簽了,條約的內容反倒無人過問,就這樣被清廷毫無異議地全盤接受了。而第二次鴉片戰爭,恰恰是《望廈條約》引起的。條約規定,美國享有十二年後同中國修約的權利。這就給了英、法等國家追討同等待遇,進而發起戰爭的藉口。在英法聯軍焚燬圓明園時,美國人則躲在角落,坐收漁翁之利。
美國的關門和中國的開門
美國與晚清中國正式建交,但對彼此的認知還停留在想象中。那麼,互相走近以後,美國對晚清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下面我要介紹兩個歷史節點,是關門與開門。關門,指的是美國1882年《排華法案》對中國關上了移民的大門;開門,指的則是19世紀末,美國逐漸擁抱帝國主義之後,在中國提出“門戶開放”政策。一開一關,反映了美國對華政策的兩套不同標準,也揭開了19世紀末兩個國家截然不同的命運。
首先來看看,當時晚清政府對中美關係的期待是什麼?為什麼最後被辜負了?
兩次鴉片戰爭以後,大清國如夢初醒,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改革,也就是我們熟知的洋務運動。改革的核心思想是“師夷長技以制夷”,意思是學習西方人的軍事、工業技術,來抵抗他們的侵略。1861年清廷成立了總理衙門,來處理與西方的外交事務。這是因為鴉片戰爭以後,各國公使開始進駐北京,清廷再也不能把他們當成外藩、蠻夷來看待,不得不按照國際規則,來處理這些新的外交關係。從朝貢式外交到近代式外交的演變過程中,當時的美國起到了把中國“領進門”的作用。
說起第一位美國駐北京公使蒲安臣,當年他可是恭親王眼中“真正的朋友”。他從沒見過同治皇帝,卻成了中國派往世界的第一位使節。是的,你沒聽錯,清代中國第一位出使西方的代表,竟然是一個美國人。為什麼是美國人呢?前面說到,在英法等殖民帝國侵略中國時,美國始終躲在角落。在清廷看來,美國人不像英國人那麼咄咄逼人,他們立場中立,態度溫和,不但積極參與清政府的改革和開放事業,還經常在中國與歐洲國家之間扮演協調者的角色,自然深受信賴。
事實證明,蒲安臣沒辜負這份重託。1868年,他帶領中國使團到海外拜訪的第一站就是美國。在那裡,蒲安臣對中美關係的貢獻主要有兩個:一是發表了維護清朝主權的“勿擾她”演講,第一次向西方基督教世界主張公平正義地對待中國,同時表達了清朝改革自強的決心,就這樣,美國自告奮勇成了清朝與西方世界之間溝通的橋樑;二是與美國簽訂了《蒲安臣條約》,賦予中國人在美國的最惠國公民待遇,確保兩國之間人員來往、旅遊、移民、貿易的自由。其中關於留學教育的條款,促成了1872年的清代留美幼童專案。也就是說,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公派留學專案,沒有選擇古老強大的英國,而是年輕有為的美國。
《蒲安臣條約》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平等條約,卻也是一個被美國深深辜負了的條約。它為中國打開了瞭解世界的大門,卻不能阻止美國自己向中國人關上國門,為什麼呢?原來,美國本土掀起了排華主義的浪潮。早在1848年,加利福尼亞“淘金熱”就吸引了大批華人移民。在美國後來的西進運動中,勤奮的華工又成了鐵路工程的主力軍。可以說,輸出的勞力,是當時中國對美國經濟發展的一大貢獻。
保護這些華人的權益和自由,本來是《蒲安臣條約》的一大初衷。不幸的是,此時美國剛剛經歷了南北戰爭,經濟疲敝,失業率高,華人勞工因為廉價而受僱主偏愛,成了美國白人勞工的遷怒物件。白人針對華人的暴力事件頻頻發生,反華組織也紛紛建立,喊出了“中國人必須走”的口號。對華人的仇恨逐漸政治化,受到政府的支援。1882年美國出臺《排華法案》,直接推翻《蒲安臣條約》,禁止中國人移民美國。法案出臺前一年,留美幼童專案也迫於壓力匆匆中止。
透過留學生和勞工移民,近代中國人第一次有機會深入瞭解美國,美國也本可以藉此展現一個不同於歐洲殖民者的文明國家形象,成為中國近代化改革的老師,然而,美國給中國人的印象卻與期待形成了巨大反差:他們不僅保留了歐洲白人的種族優越感,社會內部也存在著巨大的種族分裂。聽起來是不是與今天美國的現實問題遙相呼應?沒錯,一百多年前懸而未決的問題,對美國影響至今。
那麼,美國對中國又有什麼不同的期待呢?當中國開始學習美國如何強國,美國卻逐漸擁抱殖民主義,想要在中國獲得所謂“強國應有的好處”。這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作者認為,美國過去保持中立的原因,是缺乏英法那樣的軍事實力,需要透過和清政府維護關係,來保障美國的貿易利益。但到1898年,情況就不同了。大清國的衰敗之勢已不可逆轉,無能的清政府接受了一系列喪權辱國的條約,把領土拱手讓人。1898年對於美國卻是揚眉吐氣的一年,美國在戰爭中打敗了西班牙,一下子將古巴、菲律賓、關島、夏威夷都納入囊中,實現了海外領土的大規模擴張。美國政治家們倍受鼓舞,他們看到,美國終於不再是西方世界的弱者,當時有人甚至宣佈,“美國已經不再是西方大陸上的中國了”。
不過,剛剛嚐到殖民甜頭的美國面臨新的尷尬處境。長期以來,美國也一直旗幟鮮明地反對殖民主義,以此和歐洲國家的帝國主義劃清界線。美國是怎麼建國的?還不是靠反抗大英帝國殖民的獨立運動?現在,你怎麼好意思和別人一樣搞殖民擴張呢?不過,美國政治家可不認為這是殖民,相反,這是把美國先進的基督教文明推向其他世界,是美國“昭昭天命”的體現。這樣一來,美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加入瓜分中國的帝國主義遊戲了。
在佔領菲律賓以後,美國在亞太地區有了立足之地,可是回頭一看,中國這塊肥肉上,已經有英國、法國、俄國、德國、日本這些強大的競爭者,怎麼保護自己作為後來者的利益呢?美國提出的方案是“門戶開放”政策。
所謂“門戶開放”,並不是說讓中國開啟大門,擁抱所有的殖民者,而是讓其他殖民者彼此開放門戶,也就是開放各自勢力範圍內的通商口岸,以便美國能沾到其他國家獲得的好處。1900年,八國聯軍以義和團事件為由發動侵華戰爭,美國也從幕後走到臺前,直接派兵參與。這是美國干涉中國內政的起點,也是美國帝國主義的起點。從1898年到今天,亞太地區再也沒有擺脫過美國的陰影。
作者認為,今天的美國就是當年的中國。身為全球霸主的美國,就像晚清中國一樣,處於世界文明中心的地位,沒有興趣去了解其他國家,只要這個世界按它的規則執行就可以了。他認為,今天的美國年輕人已經不再能理解,兩百多年前,他們的祖先迫於生存“到中國去”的探索精神,因為他們已經身在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他們喪失了去瞭解其他國家的迫切需要。數十年來,美國深陷在“美國中心主義”的陷阱裡,外界已很難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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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源:得到聽書·《中美相遇》張文倩解讀。欲讀原文或電子書請移步得到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