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古堡的確太累了,禦敵的重擔一挑就是上百年。
如果說把西北比喻成是一所巨大的建築,那它們就是一扇窗。拉開後,大西北幾百上千年的風景都可入得眼來。
古堡濃縮了西北的歲月。曾幾何時,這裡成了羊的世界。羊棲進這黃土壘成的圍城,自是可以遮風蔽雨的,可西北這本史書卻在歲月裡嘩嘩作響,字裡行間的血水汩汩流下,哀傷悲壯縷縷不絕。
孕育華夏文明的土地是黃色的,這樣的色彩給中華民族塗上雄渾激揚與蒼涼悲壯,衍生出粗獷天然卻又率真的西北風情。
一片廣闊無垠的黃土地上,兩座孤零零的城堡有些突兀。源自黃土地深處的頑強生命力時時感染著人。如若穿過城堡門,體會到現實與歷史的交匯,感受古城堡雄立大地上的堅韌,一定會為那化腐朽為神奇的美而驚歎。堡雖小,卻是硬扎扎的,任歷史的車輪從身上碾來壓去。
走近古城堡,心頭的震撼確是無法形容的。沒有皇宮王城的風光,沒有琉璃瓦的溢彩,更沒有城磚的堅硬。黃土和上糯米壘打而成的牆,也竟以高傲立著。廢棄了上百年,誰也不會料到,它被拂開浮塵後,熠熠生輝像一顆明珠。黃土、塵煙、殘垣斷壁,還有一串又一串的故事,太普通了,普通得像戈壁灘上的一塊石子,誰也不會當回事。忽視,或許叫漠視才對,一點一點地積累,普通當然會從視野裡消失。古堡的存在,像平地響起的一聲春雷。
進入明城的時候,心一定會想,究竟是什麼樣風景能讓西北的歷史栩栩如生?
中國電影註定與孕育了華夏文明的土地脫不了聯絡的。黃土城牆是欣慰的,並不因風霜而倒塌,在中華民族的精神裡,一直矗著。明城是一個載體,中國電影從這裡走向世界。透過這個視窗,可以瞭望中華博大精深的文化。
繞過里程碑,一處農家小院,在本就孤單的明城中更顯寂寞。茅屋、雞舍掛滿火紅的辣椒與金黃的玉米,給寂寞增添了喜悅與憧憬的元素。民以食為天,不管在哪裡,有處安靜的小院,有個放滿糧食的屯子,是最大的幸福。即使是漫天的風塵,或是戰馬蹄急,追求的也只是衣食的溫飽。
歷史畢竟是歷史,它一直躲在墨跡裡,讓人去猜想去驗證。風沙可管不了那麼多,依然繞著明城,一天一天地拍打著,希望將牆體上的滄桑一點點掏空,然後轟地一聲坍塌。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發生。轉過一個角度,萬馬奔騰的精彩武打場面,讓歷史像拉大片裡的鏡頭一樣,倒退到某一個畫面。再下面就是多姿多彩的中國古代集鎮,小販焦躁的等待,似乎歷史停留在那兒就沒有動彈過,這樣的等待一下就是數百年。
一部電影總會有一個場景被固化進腦海。《紅高粱》成就了一扇門,這就是明城裡的月亮門,也成了明城的一個入口。歲月的滄桑包裹了門楣。沿土坡臺階上至月亮門,其高尚有十幾米,邊關雄風不減。俯看城中,民居處處。在夜晚,月亮門聳於夜幕之下,新月如鉤,四下靜寂無聲,多麼靜謐的地方啊!如若相送,有人於門中回首,輔以《走西口》的旋律,任你是鐵石心腸,那份情也會打起千百個結。歷史裡,一幕幕場景在廣袤的黃土地上上演,又會有幾個會被記得清楚的?還好,這扇門通向了歷史,通向情感的深處。近自民國,遠至唐宋,於這裡都似乎可以到達。
酒作坊為《紅高粱》外景,院中酒缸半人高,沿牆根擺放。又黑又亮的酒罈一排排,紅布扎口封住的是醇香,自然還有許多神秘。門口杆上的布簾大書一“酒”字。客棧裡面灶臺、傢什一應俱全,飯桌上石膏做的菜餚,令人垂涎欲滴,似乎拿起筷子就可用餐了。
漫步明城,多為舊時代農家院落。院中磨盤、石碾、轆轤、推車,農家器物一應俱全,非土即石木,中華本土文化的深厚,本不需要那些耗資巨大的場景來演繹。城中,一切好似凝固起來。“浪人街”或“苦水鎮”,布店藥鋪、茶房酒肆小心翼翼地沿街排好,當鋪、油坊、算命攤子、剃頭挑子,舊時代各類行當應有盡有,似乎只要一聲鑼響,全可以開張了。那些古代城門、舊時山寨、牢獄、囚車、獨轅戰車、攻城車,停留在各自的地盤上,已然失去本身的功能,可以轉動自己,卻轉動不了歷史。只有那些驢拉車、馬拉車、羊拉車、騎馬、騎駱駝一類營生,偶爾會過來招攬著買賣,只有它們在歷史的場景可以肆無忌憚地奔走。
《新龍門客棧》早已是電影界裡的一段輝煌。客棧還是原來模樣,以西北獨特的風情演繹著愛恨情仇。布簾上字大如斗的“龍門客棧”,在風中飄搖著神秘肅殺的氣氛。九兒居室和九兒出嫁時乘坐的轎子、“匪巢樓”讓電視的畫面定格了。《黃河謠》中的“鐵匠營”,給凋敗衰落的古堡,帶來了新的生命力。
時代變遷、人物變換、場景轉換,風景卻不變。關中城門、柴草店、盤絲洞、定州總管府、遺址廊、招親臺、盤絲洞、三不洗澡堂、比武臺、豆腐房、神秘山洞”,……似乎歷史由它們疊加起來的。溪水木橋邊吱吱呀呀的水車;高原上莊嚴肅穆的塔林;城頭大王旗的“黃金月亮門”,……還給明城原始粗獷、古樸荒涼的風景,而這正是對西北歷史深處最細膩的解讀。
能夠將一片頹垣斷壁修得如此逼真,真是獨具匠心了。
蝗災、兵禍沒能讓明城垮下。一場地震,倒讓清城在邊上崛起。明城劫後餘生依然存在,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清朝卻在歷史這棵大樹上開花結果。
清城大門之外,一溜邊的大炮,成了擺設,歷史從它的身邊早已走過了幾百年。進入清城,眼前的十里長街,繁華恣意著流淌。街前各色攤位鋪開,街後店鋪林立。“影視一條街”,猶如一條時光隧道。七八步走盡人生百年是來鎮北堡西部影城拍攝影視片的劇組必選之地。影視場景具有質感的古建,甕城、幸運之門、神秘山洞、百花堂、古堡龜卦、都督府、牛魔王宮、觀音閣、告子亭一處接著一處。深入街裡,大戶人家宅院飛簷高挑,氣勢甚是奪人。
繁華、熱鬧是清城的主旋律,各種民間、民俗工藝表演更是歷史的重演。織布、擀氈、打鐵、刺繡等幾十項即將消失和已經消逝的非物質文化與民間表演專案,展示在這條街道上,算得上是西北歷史上的風情濃縮。藝人們一陣吆喝聲,倒令人有些無措,自己究竟是處在哪個朝代。
古門是清城裡一道靚麗的風景。寓意著吉祥如意,採用浮雕、透空雕雕刻出“百鳥朝鳳”古代大門,讓人對那時的榮華富貴產生浮想。好人住的“仁壽域”大門,與專門用於丫環、僕人出入的簡陋後門,令人唏籲不己。無論是門上以蓮花雕刻為主,表示主人高潔品格的大門,還是門上無任何裝飾,門板較厚,凸顯古代貧寒之家的大門都象在訴說主人一生的不易。這些門凝固了時光,像一張張標籤,分辨著眾生歸宿。
西斜的陽光灑過來,古堡的奇特古樸、原始粗獷、蒼涼悲壯、衰而不敗的景象起發顯現出來,慢悠悠地漏出內涵。
在這裡,搭上西北歷史的這輛大車,許多文藝新星冉冉升起,獲得一項又項讓人驕傲的大獎。
“兩座廢墟經藝術加工變瑰寶,一片荒涼有文化裝點成奇觀。”凡事講究緣分,有了張賢亮先生等有心人的發現,它才從風沙裡脫穎而出。
破舊的,是一座遠離都市被廢棄多年的舊兵營;簡樸的,不像無數人造景觀的刻意。鎮北堡就是那種簡單的,不加修飾的美。
自己彷彿就是從那月亮門裡走出來的,漂泊在深藍的天空下。古堡安靜地站在月亮的清輝下,散發出誘人的魅力。
古堡裡面的大紅燈籠依然掛著。古堡雄立在西北的歷史裡,會永恆的。
摘自:我與鎮北堡西部影城
作者:黃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