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手”一詞在人民軍隊的歷史上雖然出現得比較晚,但人民軍隊戰史中卻從不缺乏狙擊作戰,而且其戰果相比於人們耳熟能詳的那些二戰王牌狙擊手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在抗美援朝戰場上,志願軍將我軍的狙擊戰術發揚光大,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冷槍冷炮”運動,在打得敵人心驚膽裂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創造了一項屬於中國軍隊的軍事紀錄:
在此之前,各國狙擊戰都是由少數狙擊手所進行的單個獵殺行動,而志願軍卻將之發展為一項群眾性的、具有一定戰略意義的大規模作戰行動,這是人類戰爭史上前所未有的壯舉。
志願軍狙擊英雄鄒習祥(中)
(一)第40軍首開紀錄,一人一次擊斃7名英軍
1952年3月的一天,第40軍一個名叫徐世禎的副連長正在黃雞山前沿陣地上監視對面英軍的動向。這名副連長可是全軍有名的“愣頭青”“急先鋒”,打起仗來不要命。這回,他發現對面的英軍居然不顧身在前沿交戰地帶的風險,反而大搖大擺地唱起歌來,心裡不由得那個氣啊。
徐世禎二話不說,抄起手裡的莫辛納甘步槍就摸了過去。待到雙方相距200米時,徐世禎四下探視,見自己沒有暴露,於是立即調整好表尺,瞅準目標,緊接著就是一槍——一個英軍應聲倒地。
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壞了英軍,可他們怎麼也找不到這子彈是從哪裡飛過來的。就在這時,徐世禎又是兩槍,又打死兩人。這回英軍嚇壞了,急忙抱頭向後跑,還呼叫己方迫擊炮進行火力支援。但慌亂之中沒有目標的迫擊炮射擊不僅完全沒威脅到徐世禎,反而暴露了炮手的位置。徐世禎調整了一下,又順道把兩個炮手和兩個抱頭逃竄的敵人打倒在地。
徐世禎一次擊斃7人,一下子轟動了全軍。然而,他這種做法卻違反了紀律——當時為防止暴露,前沿陣地各部隊無令不得擅自開槍。但第40軍軍部認為徐世禎的做法是好的,既教訓了敵人,又鞏固了我方前沿陣地的安全,遂上報志司(志願軍司令部)請求表彰。志司認為徐世禎的做法值得肯定,於是下令在全軍範圍內開展向徐世禎學習的“冷槍運動”,要讓敵人的整個前沿不得安寧。
(二)張桃芳一鳴驚人,成為志願軍頭號“冷槍手”
打這以後,志願軍對面的聯軍官兵可就鬱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飛來一顆子彈,緊接著自己身旁的戰友就被報銷了。這樣一來,在陣地上執勤的時候,誰都不敢從工事裡出來。可是,你總不能一直躲在工事裡吧?吃飯、解手、換崗的時候,總得出來吧?不好意思,我真不出來了。吃喝就在工事裡解決吧,至於解手,就找個空罐頭盒,完事兒了往工事外一扔了事。
“冷槍冷炮”運動開展後,給聯軍士氣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志願軍廣大官兵紛紛上了癮,比學趕幫、爭相立功,打得不亦樂乎。這其中,著名的“冷槍王”張桃芳無疑是打得最漂亮的。
張桃芳剛上陣地的時候,正趕上他所在的第24軍舉行爭當“殺敵百人狙擊手”的運動。天生好強的張桃芳立馬扛起一支水連珠來到了前沿。他為了捕捉戰機,一待就是一天,連長喊他回去吃飯也不回去。結果18天裡,他用225發子彈打死敵人70名,一下子就成了軍裡的第一神射手。
軍長皮定均不太相信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能有這樣的戰績,於是親自來到前沿視察。這天正趕上張桃芳在搜尋目標,突然他發現200多米開外兩個美國兵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相互廝打起來。於是他端起槍,衝軍長樂了樂:“軍長您看,我給他們勸架。”
一槍過去,一個美國兵就四腳朝天倒下了。另一個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跑得無影無蹤。張桃芳有些意猶未盡,說道:“這傢伙,我幫他解圍,他也不謝我。”皮定均大喜,立即送予張桃芳一雙嶄新的棉皮鞋。
此後,張桃芳的槍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參戰期間,他累計用437發子彈斃敵211人。在他的激勵下,他所在的班人人都競相爭當“冷槍王”,先後斃敵761人,幾乎相當於美軍兩個營的戰鬥兵員數。這個班先後有三人榮獲三等功,一人榮獲二等功,成為“冷槍運動”中立功最多的班組。而張桃芳則成為志願軍頭號狙擊手,榮獲特等功和一級戰鬥英雄的榮譽稱號。
(三)新兵誇耀槍法,老炊事員:“你就這水平?我來!”
1952年4到8月間,“冷槍冷炮”運動已經發展為涵蓋整個志願軍部隊的全軍性運動。這期間,全軍共狙擊斃傷敵1.36萬人,而冷槍手、冷炮手們的傷亡只有35人,敵我損失比為389:1,這買賣賺大了!第15軍的第135團在上甘嶺的537.7高地,一個月就用冷槍戰法殺敵932人,將對面韓軍一個滿編聯隊(相當於我軍的團)生生給打成了殘疾,不得不換上一支新部隊。
而那些炮兵兄弟不甘心落在步兵兄弟身後,於是也把迫擊炮、無後坐力炮甚至山炮扛到了前沿,找準機會就來幾發,打了就跑,一炮換一個地方,展開了我軍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遊擊炮”戰術。
後來,看到輕型火炮打出了彩,那些操縱重炮的志願軍官兵不幹了。在他們的一再要求上,世界戰爭史上絕無僅有的一幕出現了:志願軍手中的蘇制、美製、日製等各類榴彈炮、加農炮、反坦克炮,甚至高射炮兵的37毫米高炮也被悉數搬上了前沿,這些“大傢伙”與冷槍及迫擊炮、無後坐力炮等輕炮相配合,形成了從陣地前沿到敵縱深的長距離大範圍式打擊,大大增強了冷槍冷炮的殺傷效果。
冷炮手們的戰果,跟冷槍手們相比也毫不遜色。第39軍在1952年8月下旬就實施“冷炮”作戰298次,發射4247發炮彈,擊毀擊傷坦克44輛、汽車45輛,破壞地堡74個,斃傷敵軍853人。一個名叫彭良義的19歲的迫擊炮手,用86發炮彈斃敵121人。他是出了名的“指哪兒打哪兒”,到後來甚至可以看準目標、調好炮後,閉著眼睛發射就能命中。
他每天天不亮就扛著炮,帶著自己的炮組上了前沿,提前選定好發射陣地和輪換陣地。待到日頭升高了,敵人陣地看得清楚時,他便仔細搜尋目標。一旦發現戰機,他二話不說就是一炮。而且,他對付敵人的反擊炮火也很有點子。每次都讓人在預先找好的輪換陣地上埋上幾顆手榴彈,手榴彈尾巴上的蓋子揭了,把引線揪出來綁在一起。
等他開完炮後,就立即轉移到這個陣地上把引線拉掉引爆手榴彈,趁著手榴彈還未爆炸時,他和炮組便跑到下一個陣地上躲好。這樣不但保護了自己,還能吸引敵軍朝手榴彈爆炸的地方使勁開炮。有一回,他讓對面美軍浪費了105毫米榴彈炮彈400多發,這差不多相當於美軍一個105毫米榴彈炮連(6門炮)一個基數的炮彈,老美一次要用十卡車才能運完!
【兩人小組是一種常見的冷槍戰鬥隊形,一人狙擊,另一人負責掩護並充當狙擊戰果的見證人】
隨著“冷槍冷炮”運動逐漸活躍,前線陣地的志願軍官兵,新兵打、老兵也打,步兵打、炮兵也打,打得敵軍不堪其擾,只得不斷收縮前沿試圖拉開與志願軍前沿的距離。就這樣,志願軍透過放冷槍、打冷炮,生生地從敵軍的前沿擠佔了160餘平方公里。如果換成陣地進攻的話,要想攻下這麼一塊地盤,起碼需要投入兩個軍的兵力,付出至少7000人的傷亡才能達成。
第68軍一個名叫龐子龍的老炊事員,一次給前線將士送飯,看到有一個小戰士兩槍撂倒一個敵人。小戰士興奮不已地說:“這韓國兵比美國兵跑得還快,美國兵屁股大個子高,跑不快,換成美國兵,我一槍就能搞定。”
龐子龍一聽,心裡那個癢癢勁兒抑制不住了,他對小戰士說:“你就這水平,我來!”只見他隨手放下挑子,拿起一支步槍,兩槍放倒兩個敵人,把身旁的小戰士驚得目瞪口呆。於是,老龐成功改行,從此當起了狙擊手,以耗彈80發的代價斃敵54人,不僅過足了癮,還成了軍裡有名的狙擊英雄。
志願軍從1952年開始發動“冷槍冷炮”運動,直到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先後湧現出大量神槍手、神炮手,不僅使志願軍在陣地對峙階段牢牢掌握了戰鬥主動權,更有力地推進了“擠佔中間地帶”行動的開展,並極大地打擊了敵人計程車氣。美軍第8集團軍司令範弗利特將軍就有些恍惚地說道:“我們是不是回到了一戰時的戰壕?”
據統計,志願軍狙擊手們平均每2發子彈就能斃傷一名敵兵,每30發炮彈便可毀傷一輛坦克或碉堡、25發炮彈擊毀一輛汽車或火炮,給予美聯軍重大殺傷。到戰爭結束時,“冷槍冷炮”運動共斃傷美英韓等聯軍官兵5.2萬人,其效果不亞於發動一場戰役。要知道,在徹底扭轉半島戰局的第二次戰役中,志願軍斃傷俘敵的數字是3.7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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