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戰歐洲戰爭的最後一天,柏林城內一片廢墟,德國人悲傷地蜷縮在破敗的房屋中哀嚎,蘇聯紅軍則在佈滿瓦礫廢墟的柏林街道上慶祝歡呼,偶爾稀疏明亮的槍聲表明蘇聯紅軍仍在殲滅剩下的幾個頑固納粹分子。
經過多年的戰爭,蘇聯人和德國人飽受摧殘,雙方都急切地期待和平。但對於個別蘇聯部隊來說,工作還得照常進行,其中就有一個反間諜調查小隊,這個小隊中有一名 25 歲的戰爭翻譯,名叫葉琳娜·熱夫斯卡婭,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在審問被俘的德國人時充當翻譯,當她那天下午被傳喚到指揮官戈爾布申上校的辦公室時,她可能會想,指揮官或許會讓她從納粹那裡騙取一些情報。而戈爾布申上校遞給葉琳娜一個盒子:“這是一箇舊的酒紅色盒子,裡面有柔軟的襯裡和緞子,”葉琳娜後來回憶道。她問戈爾布申上校,裡面裝的是什麼。上校實事求是地回答著實讓她大吃了一驚:“希特勒的牙齒!”接著,戈爾布申上校用極其嚴厲的語氣說道:“如果你弄丟了它們,你會用你的腦袋來負責!”
接下來執行的將是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奇怪的任務。儘管德國廣播電臺在 8 天前即 1945 年 4 月 30 日宣佈了希特勒已自殺,但是否屬實仍急需確認。許多人懷疑希特勒可能從柏林逃了出來,或者藏在巴伐利亞阿爾卑斯山的某個地方,甚至在前往南美洲的潛艇中躲在了大西洋的波濤之下。這個小隊執行的任務就是證實在帝國總理府場地內發現的燒焦的牙齒是否真的屬於希特勒。今天,由於期待已久的葉琳娜英文版回憶錄的出版,人們終於可以瞭解到蘇聯人是如何證實希特勒死亡的真實故事。她的回憶錄也推翻了一度流行的陰謀論,即認為希特勒在戰爭中倖存下來……
那麼,為什麼選擇讓葉琳娜參與這項艱鉅的歷史性任務呢?這也是葉琳娜開啟盒子看到那些燒焦的下頜碎片和一些假牙時問的第一個問題。“因為我們這裡沒有保險箱,”戈爾布申上校直截了當地回答說。“作為一個女人,你比男人更不可能喝醉然後弄丟它們”,這個回答在旁人看來倍感幽默,很顯然,這位上校深知蘇聯男人的德行和酒品,因為在伏特加面前上校甚至連他自己都不信任。
葉琳娜後來在回憶錄裡說到,她當時真的被這項任務嚇到了,因為她太擔心弄丟盒子了。他們小組的第一個目標是查到希特勒的牙醫,這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飽受戰爭蹂躪的德國首都一切都處於混亂中。他們的司機謝爾蓋駕駛著一輛福特 8 轎車載著戈爾布申上校和其他兩名軍官前往柏林市中心。葉琳娜在回憶錄裡寫道:“在一些地方,煙霧仍在上升,籠罩了整個街道,被坦克履帶壓碎的路障還尚未拆除,空氣中到處瀰漫著濃濃的硝味。” 幾個小時後,他們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口,並詢問了誰曾是希特勒的牙醫,然而這家醫院負責的醫生並不知道,他唯一能提供治療希特勒的牙齒人的名字是國際知名的喉科專家卡爾·馮·艾肯教授,他是一家慈善診所的負責人。這是他們唯一的線索,當天晚些時候,他們到達了卡爾·馮·艾肯教授所在的診所,為了抵禦空襲,診所的上面覆蓋著偽裝條紋,耳鼻喉科位於地下室。葉琳娜回憶:“身穿灰色、白色頭巾、帶有紅十字的護士看起來精疲力竭,嚴肅而沉默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連續不斷受傷的病人被擔架抬著送進來。”馮·艾肯教授出現了,告訴了他們他並不知曉誰是希特勒的牙醫,但牙科部門的某個學生可能會知道誰是希特勒的牙醫。該學生被傳喚過來,他告訴戈爾布申上校,希特勒的牙醫是雨果·布拉施克醫生,這名學生告知了他們布拉施克醫生工作室的位置,位於柏林最時尚的街道之一的庫爾弗斯大街,可那邊已然是一片廢墟,但不知何故布拉施克醫生的工作室卻單獨倖存了下來。然而,一個叫布魯克醫生的人告訴葉琳娜,布拉施克醫生已經從柏林飛到了巴伐利亞。儘管如此,葉琳娜小隊還是環顧了手術室,並詢問了布魯克醫生是否與布拉施克醫生的助理有過接觸。“當然!” 布魯克醫生驚呼道,“你是說凱瑟?凱瑟赫澤曼?她就在我家門口的公寓裡。”布魯克醫生毫無保留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深藍色喇叭外套的漂亮女人走了進來,華麗的金髮上戴著頭巾。“凱瑟,這些是蘇聯人,他們似乎需要你做些什麼。”布魯克說道。 凱瑟赫澤曼當時驚恐萬分,淚流滿面,她極度害怕會再次被強J,和柏林的許多其他女人一樣,她已經被蘇聯軍隊蹂躪過了。不過布魯克醫生告訴她,這幾個蘇聯人對她不會有任何傷害。
凱瑟赫澤曼透露她今年 35 歲,她的未婚夫曾是一名教師,現在作為一名士官,還在挪威的某個地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他的任何訊息,生死未卜。作為助理,布拉施克醫生曾邀請她和他一起撤離,但她拒絕了。戈爾布申上校讓葉琳娜問她是否有希特勒的牙科記錄。赫澤曼說有,於是凱瑟赫澤曼立刻拿出一個裝著醫療卡片的盒子。葉琳娜在她的回憶錄中寫道:“我們屏住呼吸看著她翻閱它們”, “我們瞥見了希姆萊、戈培爾、希特勒的妻子和他所有孩子的醫療卡片……終於找到了希特勒的醫療卡,但卻唯獨沒有 X 光片。”凱瑟赫澤曼說希特勒牙齒的X 光片可能在布拉施克醫生的其他手術檔案中,或許在帝國總理府內,威廉大街上的總理府曾是納粹第三帝國的核心。
小隊穿過帝國總理府的入口,入口的上方浮雕的是納粹的標誌:一隻張開翅膀的鷹,爪子上抓著一個卐字元。凱瑟赫澤曼帶領小隊來到一個小房間,手電筒昏暗地照亮了一張牙醫椅、一張帶可調節頭枕的沙發和一張小桌子。在翻閱一個櫃子後,該小隊找到了希特勒牙齒的 X 光片和他的牙科記錄。第二天上午 10 點,蘇聯軍官與凱瑟赫澤曼坐下來,讓她根據記憶描述希特勒的牙齒,葉琳娜翻譯並做筆記,並特別要求凱瑟赫澤曼不要使用技術名稱來表述牙齒,以防在翻譯中出現混淆,而只是簡單地給它們編號。他們將凱瑟赫澤曼的回憶與 X 光片進行了比較,發現完全符合。更重要的是,當他們將盒子中的牙齒遺骸遞給赫瑟曼後,她握在手中顫抖的,深吸一口氣,然後脫口而出:“這是阿道夫·希特勒的牙齒”。
對於葉琳娜和她的團隊來說,這是無可爭辯的證據。她寫道:“我真的相信,所有關於希特勒還活著的荒謬謠言都會被一掃而空,我確信幾天後,全世界都會知道我們證實了希特勒的死亡。”葉琳娜也確信,他們這支小隊很快就會被派往莫斯科,攜帶證據和主要證人來辨認希特勒的遺體。但隨後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或者更確切地說,之前的這一切就如同沒發生過。因為斯大林親自下令要將希特勒死亡的證據加以掩蓋,以讓外界繼續猜測,他只想自己知道希特勒死亡的秘密,不想與德國人有任何緩和的想法。斯大林認為,在即將與盟國討論戰後世界的關鍵問題時,掩蓋希特勒死亡的秘密在戰術上具有重要的意義,因為蘇聯“還處在資本主義的包圍圈中”,所以斯大林希望外界繼續混淆試聽:“希特勒並沒死,而是被西方國家保護了起來”以獲得更多的與西方談判的政治籌碼。所以,斯大林不希望葉琳娜團隊找到凱瑟赫澤曼。為了掩蓋希特勒已死的真相,凱瑟赫澤曼再次迎來了自己悲慘的命運,她被當作“危險罪犯”關押了十年,如果沒有另一個囚犯分享她的食物,她可能會餓死在獄中。
1945 年 7 月,英國首相剋萊門特、美國總統杜魯門和斯大林在波茨坦會議上
葉琳娜最後一次在柏林見到希特勒的牙齒是在 1945 年 的5 月下旬,當時這些牙齒正被放在一個特殊的容器中,準備送回莫斯科,之後是否還存在就不得而知了。然而,在 2000 年,作為慶祝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 55 週年展覽的一部分,俄羅斯當局展出了這些牙齒。
戰後,葉琳娜回到莫斯科,成為一名作家。在 1996 年才發現凱瑟赫澤曼的悲慘遭遇。 “我知道,如果我們沒有找到凱瑟,斯大林的計劃很可能會成功,而希特勒,正如斯大林所希望的那樣,將繼續是一個神話和謎團,”她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