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耄耋老人,坐在那裡,聽收音機中播放的京劇《滿江紅》唱段:“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透過老人慈祥的眼神,彷彿能穿過時光,看到那近三十年隱姓埋名的歲月,給他留下的歷史沉澱。
經歷過那段歷史後,在美國人眼中,他一人可以抵十個集團軍;法國總統戴高樂因為他,氣得直接拍桌子大喊:“為什麼讓中國搶在了前面!”
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是誰,他又做了什麼,才會讓歐美這些先進大國又懼怕,又氣憤呢?
他是于敏,提起他的名字,可能並不讓人熟悉,但是說起他的另一個稱呼“中國氫彈之父”,恐怕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1926年,于敏在天津的一戶普通家庭出生,父親是小職員,母親是家庭主婦。
從七歲開始上學起,他的學習成績一直是班裡的學霸級別,是讓人們羨慕的“別人家的孩子”。
家裡生活安寧,但是,卻無法阻擋外面世界的喧囂,他十二歲那年,日軍進入天津,打破了寧靜的一切。
那一年,于敏剛剛學會騎腳踏車,興奮之餘,他借同學的腳踏車出門,迎面遇到一輛行駛的日軍吉普車。
日本人完全沒有躲避的意思,反而不懷好意地直奔于敏而來,眼看就要撞上的時候,車停了下來,過後于敏想到:“這是在天津市區,如果是在鄉下的小地方,我就完蛋了。”
那種被侵略者欺負、壓迫的屈辱感,深深刺傷了于敏的少年心,他知道,落後就會捱打,也正是從那一刻起,他心中的愛國情懷被激發,他立志要報國,要科學救國。
1944年,十八歲的于敏如願考上了北大工學院,他知道,進了北大,離自己報國的志願更近了。
伴隨著錄取通知書這個好訊息的到來,接踵而至的還有一個壞訊息,人生就是這樣富於戲劇性,無常才是世間常態。
父親得了重病,臥病在床,于敏的大學費用沒了著落,他和北大隔著學費的距離。
回想童年所受的屈辱還未撫平,對侵略者的切齒痛恨深埋心底,而這滿腔的報國情懷卻要擦肩而過,更是讓于敏痛苦不堪。
有道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敏的同學陳克潛伸出援手,幫助於敏解決上大學的費用。
進入北大的于敏,如魚得水,次次考試得第一,在一次極難的代數考試中,數學系的平均成績不滿二十分,而於敏的試卷卻驚動了整個北大,他竟然是滿分。
于敏成了北大天才中的天才,可是多年後,他對自己的評價卻是:“我知道我不笨,我覺得自己不聰明,但是很勤奮。”
北京到天津沒有多遠,家境貧寒的于敏,為了節省費用,寒暑假時不回家,他把時間都用在讀書上,同學們打牌時,他在讀書,同學們放假,他一個人去景山頂上,吹著涼風讀著書。
一切的勤奮用功都是為了學到真本事,可以為科學救國出力,可是這時的于敏,卻不滿足於工學院填鴨式的教學,老師上課只講怎麼做,卻並不講原理。
正在他思考這樣的學習無用時,美國將原子彈投到日本的廣島和長崎帶來的巨大災難,震撼了于敏。
原子彈巨大的威力顛覆了他學習的初衷,他毅然轉學,從工學院轉到理學院學物理,將自己的專業方向定為量子場論的理論物理。
1949年,于敏以優異的成績,成為新中國成立後,北大的第一批畢業生,他不但考上了研究生,還在北大留校當助教。
他的導師張宗燧先生一提起于敏,就會無比欣慰:“我教學了一輩子,從未見過於敏這麼好的學生!”
在於敏讀研期間,中國在抗美援朝戰場上,將美國打得節節敗退,幫助了朝鮮,也讓國人漲了志氣。
可是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卻在一次講話中提到,為了讓美國在朝鮮的戰爭中省錢,他們將要使用原子彈,還揚言中國的艦隊是原子彈攻擊的好目標。
這一番言論一石激起千層浪,回想清朝時,因為科學技術的落後,國家倍受凌辱,而這再一次印證了落後就會捱打的局面。
為了打破大國的核壟斷,中國也要有自己的核武器,毛主席在會議上下達命令:“原子彈要有,氫彈也要快!”
於是,在錢三強的牽頭下,中國成立了近代物理研究所,這也是中國第一個研究核科學的基地,這裡集聚了中國核物理的高階人才。
以物理系第一名畢業的于敏,被他的導師推薦給錢三強,期望他能在更大的平臺上發揮才能。
研究核物理,和于敏所學的量子場論專業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學術方向,接受這份工作,就意味著他要從頭開始學習。
雖然于敏的興趣在量子場論,但是,為了國家的利益,他毅然選擇接受原子核理論物理的研究工作。
在於敏的心中,個人興趣事小,國家的事才大,為了實現科學救國的願望,他甘心當一顆哪裡需要就去哪裡的螺絲釘。
經過幾年的努力,于敏和合作者提出的原子核相干結構模型這一研究成果,已經處於世界前列,被錢三強評價為:“填補了我國原子核理論的空白。”
于敏的幾篇論文接連發表,震驚世界,長了中國人的志氣,也吸引了國外物理學家的注意。
1957年5月,日本原子物理代表團來華進行學術交流,帶隊團長是獲得諾貝爾物理獎的朝永振一郎。
他一來,便指名要求于敏參與接待工作, 原來,這次他特意從日本來到中國,就是想看看已經發表幾篇大作的于敏。
朝永振一郎和于敏一見面,就提了一個問題:“於先生,是從國外哪所大學畢業的?”
于敏笑著回答到:“在我這裡,除了ABC之外,基本都是國產的。”
在接下來的在學術交流中,于敏的專業能力和聰穎得到朝永振一郎的讚賞,他回到日本後,專門寫了一篇文章,稱讚于敏是“國產土專家一號”。
于敏確實是純正“中國製造”的“國產土專家”,他沒有出國學習過,更談不上得到外國專家的指點,一切都是獨自鑽研。
科學家彭桓武說:“原子核理論是于敏自己在國內搞的,他是開創性的,是出類拔萃的人,是國際一流的科學家。”
于敏在原子核理論上工作十年,發表論文、出書、翻譯外文作品等等,獲得了國際國內大大小小的獎項。
他繼續在這個領域深耕,一定會得到更大的成績,可是,一次談話卻改變了他的一生。
1961年,錢三強找于敏談話,讓他轉行,加入氫彈原理研究,因為在這一年,蘇聯的“沙皇氫彈”爆炸成功,而且截止這一年,美國、蘇聯、英國、法國已經相繼擁有了原子彈。
甚至美國、蘇聯和英國連氫彈都已經造出來了,但是中國卻連原子彈還沒有研製成功,落後就是被動,此刻的中國研製兩彈這件事,已經是迫在眉睫。
在原子彈的研製上,蘇聯本來是援助中國的,但是研究到一半,因為一些原因,中蘇之間有了矛盾,蘇聯將所有專家撤走,一張圖紙都不留。
此刻的中國正站在危險的邊緣,不只有美國蘇聯這樣的大國在虎視眈眈,更有原子彈和氫彈這樣的核武器在威脅。
杜魯門和艾森豪威爾都赤祼祼地說,不能讓中國搞氫彈,在中美關係一度緊張的情況下,美國竟然派軍艦帶著核武器到我國近海來示威。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敏正是在這樣一個時間點,接到了這樣一次談話,他清楚即將壓在身上的擔子有多重,他說:“為了國家,我可以把過去學的全部拋棄。”
于敏明白搞氫彈是很難的事情,它牽扯到科學技術、工程各個方面,也會涉及到很多學科,而且也不符合他的興趣。
但是,此刻在於敏的心中,愛國主義壓過一切,他不在乎過去創造的成績和榮譽,也不考慮興趣愛好,他知道,國家利益高於一切。
于敏當時就答應錢三強:“好,我去轉!”
他後來曾在一篇回憶錄中寫道:
“這次工作的變化,改變了我的一生。三十年中,我晝夜思慮——中華民族不欺侮旁人,也決不受旁人欺侮,核武器是一種保障手段。這種樸素的民族感情和愛國思想,一直是我的精神動力。”
于敏樸實無華的語言,卻字字落地有聲,他放棄了在原子核理論研究上的巔峰成績,帶著一顆科學救國的赤子心,投身氫彈零起步的理論研究。
原子彈的工作原理是核裂變,而氫彈的原理是這個裂變的基礎上,再進行核聚變,原子彈的研究已經很難了,但那僅僅只是基礎。
如果說中國的原子彈研究借鑑了蘇聯的成果,那麼中國氫彈的研究,就是一張白紙,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幫助,完全是獨立摸索、自力更生。
于敏接受這個任務後,他的名字便成了絕密,而且他的工作,上不能告知父母,下不能告妻兒,不僅如此,他還要長年在外奔波,他的身影只留在荒涼而又艱苦的大西北。
氫彈理論研究小組成立了,一間屋子,四張床,還要擺上辦公桌,工作和休息都在這裡,條件艱苦,他們不在乎,積極投入資料的研究中。
于敏每天面對的是密密麻麻的資料,那時候計算機也不先進,只有一臺每秒萬次運算的計算機,要知道,現在配置最差的計算機,運算速度也是以每秒百萬次來執行的。
計算機將資料列印在紙帶上,由於輸入的資料和出來的紙帶速度不一致,于敏看資料都不能完全連貫,只能一段一段地看。
可是,就這樣的裝置,在使用上,95%的時間都要緊著研究原子彈的同事們,留給於敏的使用時間只有5%。
用他同事的話說,就是:“多虧老於記性好,又善於歸納、提煉,才能把計算結果總結出來,形成明確的影象。”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研究結果也日趨明朗,但是,一個重要的有關於能量的關鍵點,卻讓大家陷入了困境。
於此同時,法國也正在研究氫彈,要知道,他們的原子彈已經在幾年前就爆炸成功了,而中國要是能在法國前面製造出氫彈,那可是給國人漲志氣的大事。
中國氫彈這邊的理論研究僵局了,法國那邊正在努力研製中,大家都在爭分奪秒,彷彿誰能先突破,勝利就是誰的。
深秋的一天傍晚,于敏和同事蔡少輝散步的時候,他提出了一個想法,那就是要改變之前的設計結構,繞開破壞性強的能量結構。
這個思路一提出來,讓兩個人都變得興奮起來,直接返回辦公室研究如何改變,于敏開始繁雜的運算,他不斷盯著計算機紙帶吐出來的資料,算一算,再改一改。
經過幾輪計算後,最終呈現出的結果,確實讓人眼前一亮,成功了,能量確實能夠達到最初設想的百萬噸級別。
大家擔心這個設計太過於完美,實際中會出現問題,又非常嚴謹地改掉幾個資料,試試結果如何,最後不管怎樣修改,最後呈現的資料都是完整的,他們確定成功了。
突破了這個瓶頸後,氫彈的理論研究速度提高了,經過一百個日日夜夜的努力後,氫彈原理設計成功,而這個原理是區別於其他國家的,是中國獨有的“于敏構型”。
1967年6月17日,一架戰機帶著氫彈飛向羅布泊的天空,氫彈身被降落傘從天而降,巨大的蘑菇雲騰空而起,中國的氫彈爆炸成功了!
這個驚天新聞,振奮了每一箇中國人,卻氣炸了法國總統戴高樂,他拍著桌子大喊著:“為什麼讓中國搶在了前面!”
這就是中國速度,從原子彈到氫彈,中國只用了32個月,而老美是87個月,法國是102個月,英國和蘇聯都是51個月。
美國看到中國科技的進步,擔心中國的強大,開始處處遏制中國核武器的發展,他們準備要禁止核試驗。
核武器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于敏和鄧稼先研究後,給國家上報了一份提議,一定要加快中國核試驗的腳步,要讓中國的國防力量更強大。
幸好有他們的遠見卓識,給中國爭取了更多的時間,各種核武器的研製成功,讓中國有底氣在十年後的1996年,簽署了禁止核試驗的協議。
現在中國的強盛和偉大,人民生活的安居樂業,離不開核武器的保駕護航,有這個,別人就不敢輕易冒犯。
這正如於敏說的:“一個現代化國家,沒有自己的核力量,就不能有真正的獨立。”
于敏把一生獻給了中國的核武器事業,耄耋之年,他覺得一輩子虧欠了妻兒,妻子孫玉芹去世後,他經常一個人默默看著老伴的照片,喃喃自語。
他說妻子照顧自己五十五年,是勞累過度去世的,在他隱姓埋名的那二十八個歲月裡,回家的時候非常少,家裡家外都是妻子在操持。
難得回去的日子裡,有一次,于敏帶著孩子們去了一趟頤和園,看著長廊上的彩繪,他給孩子們講起歷史人物的故事。
他講岳母刺字,講岳飛,講他最喜歡的《滿江紅》,講的是故事,傳達的卻是他那顆拳拳赤子心,是家國大義,他把科學救國,振興民族融入了自己的一生。
于敏在七十三歲那年,為自己寫下了一首七言律詩《抒懷》:
憶昔崢嶸歲月稠,朋輩同心方案求;親歷新舊兩時代,願將一生獻宏謀;身為一葉無輕重,眾志成城鎮賊酋;喜看中華振興日,百家爭鳴競風流。
“身為一葉無輕重”,于敏將自己的一生成就輕描淡寫,但是國家和人民不會忘記這位功臣,他是真正的國士無雙,是中國人民挺直的脊樑。
. END .
【文| 緹朵】
【編輯| 丹尼爾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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