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有一本心愛的筆記本,第一次使用的時候我在上面寫了一句話,父母對子女的愛是世界上最偉大最無私的愛。為了使這句話看起來更醒目,我把每個字型都加粗,還描了花邊,用彩筆塗色,當我興高采烈的把筆記本拿給媽媽看的時,她只是隨口敷衍了幾句,我感覺很失落。
其實當時的我根本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只是看到媽媽每天奔波勞累,只為了給我攢夠學費,而她又時常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怎麼樣怎麼樣,這樣的話聽多了,我就感覺是自己拖累了她,想早點長大,自力更生。以為無私的愛就是那樣,也不過如此。
青春期的我也會叛逆,但每次我有點什麼想法就會迎來一頓耳光,哪怕是挑一件喜歡的衣服,從那以後我學會了壓抑自己,我的記憶只剩下媽媽的辱罵和耳光,但我依然愛她,還是想和她分享我的開心與不開心,喜歡徵求她的意見,喜歡聽從她的安排,即使我不願意穿她給我搜羅的親戚的舊衣服,也害怕她當著眾人的面打罵我,怪她答應我的事情沒做到。
第一次反抗媽媽是在我初中畢業的時候,她讓我放棄中考,跟隨同鄉去深圳打工,我不願意,用盡力氣和她吵架,她當著別人的面打了我兩耳光,我哭的天昏地暗,但最終她妥協了,可開學送我去學校的路上一直在罵我,高中三年,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放假回家拿生活費,我彷彿拖累了整個家。
看著同學們不是買新衣服就是新手機,我越來越自卑,記得高二下學期的時候,我擁有了第一部手機,正當我覺得和同學們拉進了距離的時候,一個同學對我說,天吶,你都有手機了!那個語氣我到現在都記得,所有的信念在那一刻崩塌,從那之後我多了一句口頭禪,讓地球毀滅吧!
08年發生了很多大事,北京申奧成功,汶川地震,我也迎來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高考,剛考完試,遠在深圳打工的嬸嬸回家了,要帶走剛中考完的堂妹一起去深圳,我填完志願在家等通知,這個時候媽媽希望我和嬸嬸一起去深圳,我沒有理由拒絕,因為如果我上大學會壓垮這個家,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要出發的前兩天,媽媽在家準備各種東西想讓我帶去,但被嬸嬸拒絕了,因為路程遙遠,帶著東西會不方便,再說那邊什麼都能買到!我知道媽媽讓我帶這帶那是因為心裡愧疚,想用這樣的方式彌補,但那個時候的我彷彿行屍走肉一般,沒有自己的思想,就這樣被她支配著。
去到深圳一個星期後,媽媽打來電話,說收到錄取通知書了,不是我想上的那個學校,言語間盡是試探,見我遲遲不鬆口,媽媽直接說到,都去到那邊就好好工作吧,也不是隻有讀書這一條出路。我又順從了。
很多事情在那一刻就埋下了種子!慢慢的生根發芽,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什麼,逆來順受也習慣了,我努力工作,自力更生,可是為什麼最後我就成了媽媽嘴裡不成器的女兒,她羨慕別人家的孩子有體面的工作,孝順父母,責怪我沒本事還一天天讓她操心。
隨著年齡增長,閱歷豐富,我越來越感覺媽媽的思想乃至三觀都有問題,她的很多思想我都不敢認同,我開始站在了她的對立面,很多時候聊天,她三句話就能把人逼瘋,最可怕的是她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時不時的就要把以前的事情拿出來說說,想告訴我們她以前有多辛苦,巴不得讓我們都吃一篇她的苦,然後感同身受。
一開始我還能勸導她,希望她往前看,過好自己的生活,丟掉過去那些不好的回憶,可是到最後,我發現勸導根本沒用,她的怨念根深蒂固,我只想迅速逃離那個家,越遠越好。出門在外的幾年裡,我無數次接到妹妹的電話,訴說著她那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痛苦,她也被媽媽逼的離家出走,住到了同學家裡,妹妹的性格不像我,她有主見,脾氣也暴躁,我幾乎能想象她和媽媽在家的種種場景,但我無能為力,只能勸她,長大了就好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只會愈演愈烈,不是你逃避就能解決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家的很多親戚都在有意無意的提醒我要孝順父母之類的,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後來才知道我早就成為了媽媽口中六親不認的女兒。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痛苦,害怕接到媽媽的電話,害怕和她聊天,害怕和她見面,妹妹也為了逃避她去到很遠的地方,一家人四分五裂,家不像家,每次團聚都是批鬥大會,鬼哭狼嚎,媽媽永遠是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彷彿所有人都對不起她。
權衡之後我和妹妹都選擇了遠嫁,而這個新的起點又會是怎樣的考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