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賭鬼棄子
古時候,興化府張仙村有一戶農家姓周,周老爹和周老孃為人和善,兒子周滿有些小聰明,娶了個媳婦桂香又賢惠能幹,一家人過著美滿的生活。
周滿和桂香成婚一年後,桂香就生下了兒子小虎,一家人開心得合不攏嘴,只覺得這日子怎麼過怎麼舒心。
卻沒想到,不久之後周滿就染上了賭癮。他找各種理由,瞞著家裡人去鎮上賭錢,直到賭坊的人上門要債,周老爹和周老孃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賭坊的人放出話來,如果還不上錢,就要砍下週滿一隻胳膊。
一家人沒有辦法,只好把家裡耕地的牛賣了,把豬圈裡就快要出欄的豬賣了,才還清了債。周滿也指天發誓:以後絕不再賭錢!為了明志,他還拿一把刀,把自己的頭髮給削了。
從此洗心革面,在家裡老老實實的種地。
有天,周滿從田裡回來,路上碰到村裡的二賴子。二賴子向來不務正業,好吃好喝好賭,住的房子四面透風,身上連一件整齊衣服都沒有。
但這次看到二賴子,他卻穿著綢緞衣裳,左手捧著一壺酒,右手拎著一隻燒雞,搖搖晃晃地過來了。
周滿忍不住問:“二賴子,你這酒這雞,還有身上的衣服,哪來的?偷的?”
二賴子看了周滿一眼:“什麼偷!你少瞧不起人!哥哥我最近手氣好,把把贏。我跟你說,這村裡我也不待了,收拾點東西,老子去鎮上住了!”說完大搖大擺地走了。
一番話說得周滿心癢癢,他想:“二賴子這混球都能贏錢,我沒道理一直輸啊!”於是一頭扎進賭坊,一賭就是三天三夜。
結果這回捅了大簍子,不僅身上輸得精光,還把家裡的三畝地給抵掉了。
周老爹聽到訊息後,一口痰沒上來,就這麼去了。周老孃整日傷心啼哭,沒多久也過世了。
因為好賭害得雙親離世,桂香拿雞毛撣子狠狠地抽周滿,周滿也發狠衝進廚房手起刀落,砍下了左手拇指說:“我周滿決不再賭!不然就如同這根指頭!”
從此洗心革面,認認真真過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很晚才睡覺。除了種地,還去鎮上碼頭打零工,到山上砍竹子,編些籃子、簸箕去賣。這才漸漸贖回了田地,並且攢下一筆錢來。
誰知這一年,兒子小虎卻患了重病。抱到鎮上的醫館,坐館的胡大夫搖搖頭:“這病不是我能治的。我有個師兄在金陵,醫術十分高超,他擅長治此病,你們可帶著孩子去找他。”
於是,周滿揹著小虎,準備往金陵求醫。臨走前桂香千叮萬囑:“我一個女人家,出門不方便,也耽誤工夫,只好看著家裡。你帶著小虎去金陵,一路上多小心些,到了那裡直奔醫館,其他地方不要去。”
周滿連連答應:“我知道的,小虎的病要緊。”
一路上風餐露宿,也吃了不少苦頭。才走到廣陵,只見城內十分繁華,路兩旁有不少酒館、旅店,賭坊更是數不勝數。
走著走著,周滿就挪不動步了,他想:“胡大夫說了,小虎病治好得花五十兩,我身上只有二十兩,不如去碰碰運氣,賺他一筆,小虎的費用也就不愁了。”於是一腳跨了進去。
一直賭到太陽下山,小虎從沉睡中醒來,發現在賭坊,大呼:“爹!你怎麼能賭錢!娘說過你千萬不能再賭了!”
此時周滿身上已經只剩下五兩銀子,他悻悻地背了小虎出來,想到這錢恐怕連第一次看診都不夠。心想:“這廣陵的大夫比金陵的恐怕差不了多少,我先帶小虎看看。”
隨便找了家醫館,沒想到那大夫直揮手:“這病,有錢人家的孩子得了也得扒三層皮,普通老百姓,唉,等死嘍!”
一番話說得周滿臉色慘白。他揹著小虎在城內轉了又轉,最後跑到城外,找了一口枯井,將小虎扔了進去,他說道:“兒啊,你別怪爹狠心。你這病是鐵定治不好了,現在又沒有錢,就算硬要治,也是白白把五兩銀子扔水裡。”
扔完孩子,他又折返賭坊賭了起來。這次卻是時來運轉,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從賭坊出來,身上已經有了一百兩。
有了錢,周滿又回到枯井邊,想把兒子弄上來。結果一看:哪裡還有小虎的影子?嘆息一番,回到家中。
誰知家裡的桂香也不見了蹤影。岳父知道他回來了,這才上門說了緣由:原來半個月前,桂香突然昏迷不醒。找大夫看了,也不知病因。只好先把桂香接到孃家,如今也只有一口氣在罷了。
周滿聽了,心裡莫名舒了一口氣,他還怕回家桂香吵著要小虎。於是哭著跟岳父說了小虎怎麼怎麼藥石無靈、無奈葬在金陵的事。
又假惺惺地說:“岳丈,如今桂香病了,家裡卻沒錢醫治。我準備去縣裡打工,給桂香看大夫。”翁婿兩個痛哭了一番。
之後,周滿就跑到縣裡,買了房子,又另娶了一房老婆,好不快活。桂香父母知道了,無奈女兒已經這個樣,也不好去找他。
轉眼過去一年,這天,昏迷著的桂香突然醒來,披頭散髮大哭到了縣衙,擊鼓鳴冤,狀告丈夫周滿拋下病兒、停妻再娶等事。
原來,自周滿帶著小虎去金陵後,桂香整天在家憂心孩子。突然有一天,她似乎聽到小虎在耳邊喊:“娘,娘,救我……”
桂香感覺自己應聲起來,飄飄忽忽來到一個枯井,她看到小虎躺在井底,額頭都磕出了血。桂香含淚抱起小虎,一下子就飄到了井外。
然後就這樣抱著小虎一路到了金陵,到了城門口,卻發現自己進不去。
這時她看到一架華麗的馬車,裡面坐著一個老者。她將小虎放到馬車上,那老者見了,起了憐憫之心,帶著小虎進了城。
到了晚上,桂香發現自己能進去了,她找到了小虎,老者已經帶小虎看了大夫,還讓大夫不論花多少錢,只管盡心醫治。桂香就守在小虎跟前,一年後,小虎病好了,桂香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自己也猛然醒過來了。
縣令聽了這一番訴說,只覺得萬分離奇。派人去金陵找桂香所說的那位姓鄭的老者,果然找到了鄭老爹和小虎。
縣令大怒:“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為賭錢,竟將親兒扔進井中,可恨可恨!”於是將周滿打了五十大板,發配北方永不許回。
鄭老者知道來龍去脈後,感動於桂香的慈母心腸,後來認了桂香做女兒,小虎為幹孫,也是一段佳話。
這個故事叫《賭鬼棄子》,來源於《靜月齋民間故事》,作者:靈犀
靜月齋寄語:
看完賭鬼周滿的遭遇,我們只能嘆息一聲!賭鬼就是這樣啊,周滿和現實中的賭鬼,其實沒有什麼不同。這些賭鬼們,到走投無路時,表面上看是覺悟了,可能當時也的確後悔了。可他真正從內心覺悟了嗎?只有自己知道!
對賭鬼來說,只要一個誘因,就能引發心中的賭念!而那賭念未斷,斷髮斷指又有什麼用?只是表面上表決心而已!
賭鬼最大的問題,就是存了僥倖之心。總以為自己下一把就能翻身,總以為堅持一下,就能贏回整個人生。可是,他們註定是輸的,下場悲慘無法改變。
賭鬼真的僥倖一旦翻身了,會真的來向身邊曾經傷害過的人贖罪嗎?其實根本就不會,如這周滿,真的賭贏了一點錢,就會想著自己到一邊過好日子了。這樣的人,真的是禽獸不如啊!
故事告訴我們,賭這東西儘量遠離,若身邊有嗜賭的朋友,就要狠心和他絕交,因為他們的心,遠比表現出來的更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