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80年以來,發展中國家因未記錄在案的資本外逃,損失了16.3萬億美元。
美國是協助隱藏這些財富的主要幫兇國。以南達科他州為例,註冊在該州的匿名信託公司,共計持有9000億美元的資產。註冊在特拉華州的空殼公司總數,達到了150萬家。
背後的操作及牽涉的利益網,可從一個非洲官二代和一個烏克蘭猶太裔寡頭的故事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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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猶太裔寡頭伊戈爾·科洛莫伊斯基的財富版圖,由金融、石油、鋼鐵、媒體等板塊組成。他的普利瓦銀行,巔峰時掌握著全烏克蘭40%的個人存款和20%國有資產。
(伊戈爾·科洛莫伊斯基)
本國之外,伊戈爾的事業同樣飛速發展,2008年左右時,50%的全球錳貿易都由他控制。
上世紀90年代,伊戈爾通過當地猶太活動組織,與一個名叫莫迪凱·科夫的美籍猶太人相識。自此,這兩個生活圈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透過猶太裔身份的聯結,開始有了大量利益往來。
(莫迪凱·科夫)
科夫致力於為伊戈爾尋找在美投資機會。短短几年時間裡,伊戈爾透過其公司奧迪瑪國際,投入總計數億美元,收購了鐵鏽地帶的六家大型鋼鐵廠,進一步鞏固了他的全球事業版圖。
但伊戈爾有個大問題迫切需要解決:烏克蘭稅務局的調查。他必須把他的本國資產轉移出去。
投資美國房地產是個非常好的洗錢方式。透過科夫的牽線,伊戈爾與另一個美籍猶太人沙姆·肖特相識。後者很願意替他辦這個事。
(沙姆·肖特)
肖特和伊戈爾相中了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在大部分人看來,這個地方似乎沒什麼投資潛力,但肖特堅稱他從歷史悠久的建築背後,看到了一些東西。
突然湧入克利夫蘭房產市場的大額資金,怎會不引起業內人士注意?但無人深究背後的門道。肖特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就這樣開展了一項規模可載入美國曆史的洗錢行動。
首先,肖特以高於市場價的8630萬美元,買下克利夫蘭中心一號,“一戰成名”,被諸如《克利夫蘭誠實商人》這樣的當地媒體好一頓奉承。
(克利夫蘭中心一號)
不久後,肖特開始了一系列瘋狂“購物”:
以340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市場價只有2600萬美元左右的55公共廣場;
(55公共廣場)
接下來是亨廷頓大廈,肖特以1850萬美元拿下;
(亨廷頓大廈)
再下來是彭頓媒體大樓,肖特出價4650萬美元;
還有皇冠假日酒店,花了肖特900萬美元......
以上交易均為現金支付,全無貸款。就這樣,伊戈爾透過肖特投資的數億美元,覆蓋了克利夫蘭市數百萬平方英尺的土地。一個烏克蘭人,成了一座美國城市首屈一指的“土地公”。
二人還開始關注其他地方的地產。肖特在達拉斯買了一個辦公園區,在路易斯維爾買了一座辦公大樓,僅這兩處房產的總價格就達到1.24億美元。
肖特和科夫並不是用愛發電,他們也忙著給自己置業,花數百萬美元買下豪宅。科夫還成立了科夫家族基金會,2006年至2018年間,該基金會為猶太非營利組織輸送了數千萬美元。
像伊戈爾這樣,透過在美國置業來洗錢,對許多經濟落後國家高官來說,堪稱是一項歷史悠久的藏錢之道。上世紀80年代,前海地總統讓-克勞德·杜瓦利埃在本國搜刮了8億美元后,透過空殼公司,在美國各地大肆買入豪宅豪艇。
(讓-克勞德·杜瓦利埃)
而俄羅斯黑幫成員大衛·伯格汀,以及哥倫比亞金融罪犯愛德華多·涅克他洛夫,則都看中了特朗普大廈,買下了其中多套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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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美國灌錢的同時,伊戈爾在烏克蘭老家也忙得不可開交。
2014年2月烏克蘭發生政變後,他有了點想法:自掏腰包,給烏克蘭國內武裝力量提供資金和裝備,以擊退第聶伯羅及附近日益猖獗的親俄羅斯武裝力量。
基輔新政府接受了這個提議,並因此任命伊戈爾為第聶伯羅彼得羅夫科斯省省長,擁有自主組織民兵的權力。伊戈爾投入數千萬美元,組織了一萬多名烏克蘭民兵。
伊戈爾真金白銀的付出是真的,但也實在難說他的所為是愛國行為。說是政治投資也許更為準確,他在曲線救“財”。
乘著這波政治投機,到2015年初,伊戈爾已是烏克蘭金融和天然氣開採網路的中心人物,但有人不想讓他這麼嘚瑟。新總統波羅申科本身就是寡頭,一山不容二“頭”。
(波羅申科)
那年3月,波羅申科推動新改革,削弱了伊戈爾對烏克蘭最大石油和天然氣集團UkrTransNafta的控制。
此外,烏克蘭國家銀行的新行長瓦勒麗亞·剛塔列娃,盯上了伊戈爾的普利瓦銀行。她心知整個烏克蘭的銀行業就是“寡頭銀行業”,普利瓦這樣的私人銀行怎會例外?
(瓦勒麗亞·剛塔列娃)
隨著調查的深入,剛塔列娃發現,這個看似財力雄厚、對國家金融安全有舉足輕重影響的銀行,是個大窟窿,其貸款賬簿上盡是來路不明的空殼公司。
由於普利瓦的儲戶太多,烏克蘭當局根本不敢使之破產。政府採取的應對之策,是將普利瓦銀行收歸國有,並補上了55億美元的爛攤子。
那麼這些錢去哪了?簡單來說,都被貸給了遠在天邊的無數空殼公司。接收這些貸款的空殼公司,又會進一步往下一層公司放款,而這些公司之間彼此亦有資金往來。
最後,這些錢像稀泥一樣攪和在一起,來源難辨。但這對伊戈爾來說不重要,反正都是他的錢。
至於普利瓦銀行這邊,則持續接收儲戶的資金。這家銀行成了伊戈爾安在烏克蘭老百姓身上的提款機。隨著調查的深入,政府人員後來發現,伊戈爾可能用這樣的方式洗了5000億美元的黑錢。
(普利瓦銀行)
伊戈爾的受害者也不限於他烏克蘭老家。被他瘋狂收購的美國鐵鏽帶各個工廠,本身又被他當成抵押品,來獲得更多貸款。這種狀況下,他怎會有心思管理工廠日常運營?
肯塔基州、紐約州、俄亥俄州的工廠,各有數百名工人因工廠經營不善而失業;印第安納州工廠的工人領不到工資;伊利諾伊州的工廠因拖欠50萬美元的電費被斷了電。
而克利夫蘭市那些被伊戈爾購入的大量寫字樓,則因疏於管理,出租率下降,市場估值暴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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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外面的錢想流進來,美國裡面的錢也想流出去。2007年,瑞士銀行的經理們隔三差五飛向美國,招攬客戶、做業績。為了令這些美國富豪滿意,甚至有瑞銀經理把鑽石裝到牙膏管裡帶出美國。
他們因此在美國客戶身上取得的業績,達到了200億美元,而這其中有數十億美元原本是應該繳稅的。
隨著時代發展,洗錢渠道也在變化。對沖基金和私人股本行業因其寬鬆的監管政策,逐漸成了匿名資產的汪洋,從世界各地吸來了數萬億美元。
《華爾街日報》的一項資料表明,自2016年以來,沙特政府一直是矽谷最大的初創企業投資方,投資額至少為110億美元。
2020年,FBI內部洩露的檔案顯示,他們已注意到,許多全球犯罪分子和寡頭,已開始利用對沖基金和私人股本公司,來繞過傳統的反洗錢行動。
除了洗實實在在的錢之外,還有一種清洗門類:名譽洗錢。寡頭或貪官透過向美國知名的高校/非營利組織/藝術機構捐款,可獲得受捐機構官方認證的慈善家頭銜。這對於洗白捐款人的身份大有裨益。
2020年的一項調查發現,俄羅斯和烏克蘭的寡頭,向美國最負盛名的200多家機構捐了約四億美元,受捐物件包括喬治·華盛頓大學、康奈爾大學、紐約大學、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外交關係協會(相關文章點這裡看)等等。
曾以33億美元收購了華納音樂的俄羅斯寡頭布拉瓦尼克,向南加州大學、紐約大學、林肯中心、卡內基音樂廳等機構瘋狂捐錢,他向哈佛醫學院捐的兩億美元,創了該院的受捐記錄。
(布拉瓦尼克)
但所有這些,伊戈爾已無暇顧及。他和上篇文章的特奧一樣,都是《竊國資產追回倡議》的重點關注物件。2020年8月,美國政府對伊戈爾的美國資產進行正式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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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當事人的實際狀態來看,全球範圍內長年累月的反洗錢行動,彷彿反了個虛無。
曾任赤道幾內亞駐美大使館法律顧問的蓋伊·克里斯蒂安·阿格柏爾說,他在紐約麗茲卡爾頓酒店拜訪特奧時,後者的床上擺著兩百萬美元。
(特奧)
特奧在全美各地度假、辦派對,他的爸爸老特奧至今仍在馬里蘭州擁有兩套豪宅,其中一套緊鄰前甘比亞元首葉海亞·賈梅的豪宅。
(葉海亞·賈梅)
而《竊國資產追回倡議》中有關非法所得“可能會被返還”的內容,也只停留在了“可能”上。在美國對特奧的在美資產開展了十年的調查後,他的赤道幾內亞老鄉們,沒有看到任何被歸還的資產。
(本系列文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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