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戀的永遠都是最美好的,這話是阿諾說的。
那會似乎是他們剛從那隻燕子的老家回來,我不清楚,只曉得阿諾給我發了一張照片,左邊是東方明珠,他們坐在欄杆邊,燕子在前,阿諾在後,二人臉上洋溢著微笑,風吹起了她的髮絲,有那麼幾縷打在了阿諾的臉上……
我陰陽怪氣道“呦呦呦,瞧你這開心的狗屎樣子……”
阿諾很興奮的,應該是很興奮的,迅速回復我道“此時此景,有江水滔滔,有微風徐徐,有美人相伴,豈能不與你分享一二……”
我頓時爆了粗口,咋滴,這是刺激我讓我解除心魔,也去大街上找一個一見鍾情的人嗎?
那張照片是我儲存的,阿諾說讓我幫他傳到他電腦上,因為那裡面全部都是她,不允許有別人。
好吧,我莫名其妙地當了一回電燈泡,心情很不舒服,但卻很開心,正如之前那一張說的那樣,阿諾,只要你能活成你想要的樣子,我幫你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阿諾以前很少笑,至少很少發自內心的真誠地笑,他很少交際,基本都是我在撮合著,拉著,拽著,要說他自閉也很不是,自卑,更談不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正如阿諾一樣,恰恰他的故事,更容易讓人,怎麼說,算是同情和愛惜吧。
我沒打算去寫阿諾的生平和往事,人都死了,再說這些都沒有意義,只不過,關於那隻燕子,卻是想要記錄下來,為我自己,也算是 了阿諾。
阿諾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獨一無二的特產,說是別的地方很難買到的,可當我知道了之後,頓時火冒三丈,我次以奧,居然只是一捧沒幾顆的鏈子,入嘴還格外的苦。
“你有心沒心啊,就給我帶這個,那隻燕子家難道是種這個的……”
本無心之言,哪裡知道阿諾一本正經且嚴肅地點頭道“她家真是種這個的,而且,之所以說這幾顆是獨一無二的特產,就是因為都是她摘的……”
我頓時沒了想要與她拌嘴的興趣。
阿諾那天半下午躺在床上,望著門外吹來的風,很溫柔,他微笑道“義夫,我在她家睡了幾個晚上,鬧了烏龍……”
我哈哈大笑道“你偷人家養的雞了?”
“滾……”阿諾慢悠悠地回憶道“是她媽……”
我頓時不淡定了,聽到阿諾繼續道“起先呢,不知道她家熱水器是不開的,洗了個冰水澡,都不是冷水,冰徹刺骨,凍死我了,隨後呢,我不是隻帶了兩雙襪子嗎,你知道我的襪子的,所以第一天晚上就扔到了她家後院,哪裡知道她媽媽隔天說是不是家裡進賊了,我天,好傢伙,尷尬死我了……”
“等下,你扔了個襪子,她媽媽就以為是家裡進了賊?”
“可不……”阿諾哈哈大笑隨後又突然停住,望著我挑了挑眉毛輕聲道“義夫,我跟你說個事情,你別罵我成嗎……”
“那你還是別說了,找罵的話我從來都不吝嗇的……”
“正經點……”阿諾罕見地臉紅了起來,看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直至他抬頭嚴肅道“七千塊錢,我把自己賣給了她……”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臉一黑,頓時怒極好笑道“梁承諾,你就這麼缺錢?你就算缺錢不知道跟我說,你搞什麼鬼啊……”
好吧,是我誤會了,我確實不怎麼懂戀愛關係中的白痴男女想法,哪怕是阿諾,他開心就好,7千塊錢,其實也只是雙方的一個承諾而已吧,就像他那傻乎乎的名字一樣,梁承諾。
我很少見到阿諾,因為他業餘時間基本都在上班,都在掙錢,但我也沒怎麼見到他如何花錢,只是埋頭掙,不怎麼花,身上的幾件新衣服據說是那隻燕子買的,嗯,確實比我的眼光要好很多,要不然阿諾為啥不穿我買的那幾件……
難得的幾次在住的地方烏煙瘴氣,他接到電話之後,偶爾還會大半夜地跑出去,而且很急很急的樣子……
戀愛的人,真TM瘋狂。
那隻燕子肯定也是有故事的人,我從電腦中看到一張照片,是關於她的,三個女的在一起,臉上漲得通紅,似乎眼角都有淚水,手中拿著啤酒瓶子,還有一次看到阿諾接到電話,我故意離得遠了些,但還是聽到電話那頭大聲地撕心裂肺的哭泣聲,我知道,這肯定不是因為阿諾,而是因為她自己……
我真正意義上見到那隻燕子的時候是阿諾安排的,說一起吃個飯,我不想去,但架不住阿諾,便一起去了,她看到我便十分驚訝的捂著嘴巴,指著我們道“你們,你們是雙胞胎嗎?”
我看著阿諾,阿諾看著我,同時搖頭,隨後便見到她一直在看我們,還小聲地在嘀咕道“你們好像啊,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
阿諾當時說了一句特別經典的話,讓我記憶猶新。
“我們是兩個人,但是一個靈魂……”
狗屁的一個靈魂,我信你個鬼。
隨著時間拉長,阿諾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隨時在於她通電話通影片時會假言歡笑,但我知道,出問題了。
像這等事情,我是不好去說,不好去講,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比如自己的精神出現了問題,再比如我的身子也出現了問題……
“義夫,我寫過一個賣身契,交給你保管好不好……”
“什麼賣身契?”
他苦笑著道“本來是在她那,這輩子都會被她好好保管著,但……”
一張發黃的格子本子頁面,右上角是一隻梅花鹿,背面的左下角是一折梅花,正文寫粗大黑體字寫著賣身契,正文是:我,梁承諾,自願以柒仟元整的價格賣給晏子,人身使用權自願移交給晏子,特此證明,立字為據,梁承諾。
我急了,把那張意義重大的紙死死拽在手心,凝聲道“到底咋了?”
阿諾微微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出了門去。
“你TM的這麼晚了去哪兒啊?”
門被重重地帶上,只聽到門外他惆悵而又釋懷地喊道“去走走……”
這其實是我很多年前喜歡乾的事,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沿著一個方向,不拐彎,一直走下去,直至走不動為止,杭州這座城市走過了很多地方,拱墅區的大街小巷,蕭山區的彎彎角角,江干的各條街道,還有很多很多知名且不知名的地方……
也是那天晚上,阿諾開始習慣性地走夜路,一走就是四五個小時,也正是那天開始,阿諾喜歡聊天,絕大多數都是在回憶,回憶著與她的點點滴滴……
“義夫,你知道嗎,我那次和她去了千島湖,住在一個農家莊園裡的二樓,很貴,但是那地方很破,那些人也只是生得好,這要是生在我們老家,還不知道窮成什麼樣子呢,我那天租了個左中右的車,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傻乎乎的連個地圖都不會看,差點走錯了路,我們去了天然氧吧,坐了滑草,在山路上轉來轉去,我不覺得好玩,更不覺得有多美,但是她喜歡……”
“她有一件衣服特別好看,黃色的外套,帶著墨鏡,跟仙女一樣的漂亮,那地兒到處都能見到手指長的小蜥蜴,我是怕的,但她在,所以我就不怕了,中午她要上廁所,我把車聽到停車場,足足找了十幾分鍾,所以啊,男人,以後還是得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不管多窮都得有,至於房子,則是無所謂的,因為她在哪,房子就可以安在哪,不要說什麼剛需,這輩子,你得好好寵著,圍著她轉……”
“我們去過塘西古鎮,在一個小酒吧裡喝了果汁,吃了花生,那麼點東西就得九十九,真坑,關鍵是舞臺上的那個女的彈著吉他唱著歌,很難聽,還不如你呢……”
“還記得武林廣場嗎?我們總去的那個小飯店,其實我和她去過很多次,都是偷偷去的,算是約會吧,有天去了西湖虎跑山,那山不咋高,晚上的月亮很大,我牽著她坐在山頂,那會覺得山就沒有那麼高了,你知道嗎,義夫,我們在山上居然看到了一直小貓,我記得很清楚,黑黃相間的花紋,那天晚上又風,吹在身上很舒服,她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躺在我大腿上,直到大半夜都捨不得離開,因為我知道,我們一旦下了山,她似乎就要回去了……”
“你知道良渚那邊有個菜市場嗎?我和她曾經騎單車去的,她騎得很快,至少比我快,好吧,你別這麼看我,我知道我的身子也不好,不敢騎太快怕出事,反正就是跟她去了,想來也是,大老遠騎到那邊只是買了點龍蝦……”
“葉義夫,你TM 的當初為什麼不狠狠心,制止一下我呢……”
我安安靜靜的聽著,任由著他哭,他鬧,沒有說哪怕一個字,等到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我才摸了摸眼角。
開啟電腦,電腦裡全部都是關於那隻晏子的,有一張照片格外迷人,哪怕是我都有些喜歡,那是一個側臉,坐在鞦韆搖椅上,穿著紅色的衣服,微笑,很美……
而阿諾,傷的讓人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