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哲人說的:“人老了，在回憶中生活”，這話是十分正確的。這兩天又回想起當年剿匪中的一件事:
借 糧
武克讓
那是1970年3月某一天，也是進山幾個月來圍剿土匪前的一件事。在義敦縣與理塘縣交界的大山裡找土匪，真應了比大海撈針還難的那句話。我連自從1969年11月份進山剿匪以來，已有幾個月了。
連裡組建的幾支小分隊，整天在雪山、草地、森林裡跋涉，尋找土匪，可連個土匪的蹤跡也沒見到。這時部隊的給養有了問題，士氣也有些低落。就在這時，營長屈步蘭部署了一次圍剿土匪的戰鬥，我連四個班和一個火箭筒小組，奉命去一個山溝阻擊。雖然糧食很緊張，但聽說要打土匪，戰士們的情緒就立即高漲起來，都紛紛要求參加戰鬥。連長舒遠國帶隊，有副指導員劉祝全，排長唐吉祥、肖邦富參加。
我們急行軍一天，翻過一座雪山，天黑前到達指定地點猴子溝。按連長要求：設崗放哨，撿柴生火，埋鍋造飯。由於糧少，只能燒些藏茶，拌點糌耙吃，就這還是半飽。飯後，生起大火，大家圍在篝火周圍一圈就睡覺了，因為一天急行軍，大家太疲勞了。夜晚無月，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火的光亮在一閃一閃地照著東倒西歪睡覺的戰友們，不時傳來噼啪的聲音，隨著就有火星落到我們的揹包或衣服帽子上。我一時睡不著，放眼遠望，前面一片漆黑，風在森林裡呼嘯，十分嚇人；天上的星星很高很遠，我在尋找我家鄉的位置，並想起入伍前的很多事情……
第二天，早晨起來，還是燒水熬點藏茶，每人只給一點糌粑，並在糌粑碗裡到點茶水，攪和成拳頭一樣大小的疙瘩吃。飯後，連長安排我們四個人去一個地方（鄉政所在地）借糧。並說道，路很遠，第二天才能回來，你們幾個身體好，要一定完成任務。我記得有一個藏族通司（翻譯），三班長（四川老兵）名子記不起了，和一個唐姓戰友老鄉，牽了一匹老馬。我因為是機槍副射手，走前給我配一支衝鋒槍，四個人兩支衝鋒槍，一支半自動步槍，一支駁殼手槍（通司的），以防備路上遭遇土匪時作戰用。出發後，通司帶路，班長在前，我在後。行走約半天，遇到一條寬5米左右的河，高原3、4月份，陽坡的地方河面上的冰才溶化，大小不一的冰塊隨著水流朝下游流去。
這時，通司說：這條河附近沒有橋，牧民放牧都騎著馬或耗牛過河。三班長說：要完成任務，一條河擋不住我們，只有脫掉鞋、褲淌水過河。我們幾個人就把棉褲搭在揹包上，把鞋帶糸在一起，掛在脖子上，光著腿下到河裡。河水比較深，快到大腿根部了。腳、腿踏進河裡，瞬間就感受到刺骨的疼痛。一時間，兩條腿就麻木了，也不覺得疼了，有的冰塊撞到腿上，才感覺到有東西碰到了你，兩條腿就機械性地向前移動，腳下的石頭不時地滑動，身子也前傾後仰，那時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跌倒。不一會兒，我們幾個人就先後上了岸，坐在草地上穿褲子，也不擦擦腳、腿上的水漬。這時我感覺吹來的風是那麼的溫暖，草地是那樣的柔軟，穿上褲子後，兩條腿才慢慢發熱。
天快黑的時候，終於看到藏族的房舍，通司說前面就到了。記得一個漢族幹部接待了我們，通司說明借糧來意後，那個幹部就爽快地答應了。另外，通司給那個接待的幹部說，我們一行四人一天還未吃飯，那個幹部說，在你們進屋說話前他就安排做飯了。他還接著說，平時很少來人，更別說來解放軍了，縣上發過檔案，通知解放軍要進山剿匪，各鄉、村要積極配合。這時，我們才知道他就是鄉長。
不一會飯就好了，有米飯，還有炒羊肉，酥油茶等。那一頓飯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香的一頓飯，至今難以忘懷，記憶猶新。當晚，我們就在鄉上住下了。睡覺前，鄉長說，這裡還算安全，門窗關好，不過我們還是把槍放在手邊，一防萬一。第二天，班長給鄉長寫了借條，通司也簽了名，我們就把糧食給馬馱上，對鄉長說聲謝謝，就往回返了。因走的早，也走的急，回到原住地後天還未黑，也可能是4、5點鐘吧。
到了原駐地，使我們意想不到的是一個人也沒有，整個溝什麼都沒有。看現場，草地和灌木叢有不少人和牲畜踩踏過，地上有很多彈殼，有的地方還有血跡。我們看到這些，就已經知道發生了戰鬥，一時也沒有了主意，。這時，班長突然看到樹上有張紙條，取下一看，是連長寫的，言“原路返回駐地”。班長說，立即返回，不得停留。我們就按來時路爬上雪山，在過雪山斜坡時，天已暗下來了，路只有一個腳那麼寬，走不好會滑到深溝裡去的。我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著，還不時擔心身後馱糧的老馬滑倒，實際上藏馬在雪地上行走是很有經驗的，很少出問題。
到了駐地，營長表揚了我們，並說你們走後的當天午時就和土匪遭遇，打了一仗，俘虜20多人，打傷一人，繳獲獵槍、長刀多支，還有馬、耗牛多匹，以及糧食等，幾個土匪頭子漏網，連長帶著人，騎著徼獲的馬去追了。第二天，連長回來說未追上，營長說跑不了，等幾天就會投誠的。果然沒有幾天就有訊息說，那幾個土匪頭子就在家屬配同下去鄉里投誠了。因為這一仗，把他們打怕了，把搶劫藏族同胞的牛羊、馬匹及糌粑等都邀獲了，沒有了吃的，加之到處都有解放軍追剿，只剩下投誠投降一條路了。
（注：本文插圖均來自網路）
作者簡介：
武克讓：黨員，陝西省岐山縣人，1949年5日1日生，1969年2月參軍入伍。本人在部隊曾任戰士、班長、排長、團政治處組織幹事，1977年7月至1986年12月曾任四川省永川軍分割槽戰勤參謀、教導隊隊長和瀘州軍分割槽教導隊隊長。1987年1月轉業本縣，在企業曾任黨總支副書記、書記、企業副董事長、董事長，2003年退居二線，2009年5月退休。
作者：武克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