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編劇、導演徐本宸在自己的社交媒體平臺上發文指出,包貝爾在綜藝節目《導演請指教》當中的導演作品《漫長的別離》涉嫌抄襲自己的碩士畢業作品《紙船家庭》,並且列舉了一些抄襲點。包貝爾方面也隨即在自己的社交媒體平臺上向網友們講述了自己《漫長的別離》的創作過程,否認抄襲。
好在,兩部作品都可以網際網路上免費觀看了。是否涉嫌抄襲,每一位看過兩部短片的網友,都可以產生自己的看法。其實,我這篇文章更想談一談兩部作品的質量水平,尤其是在題材、內容非常相同的情況下,更能夠看出兩位編劇導演,在創作上真正的水平高低。不妨先丟擲我的個人論點:把兩部作品放到一處對比,才能發現包貝爾在導演敘事上,是多麼差的一個導演。
先說徐本宸編劇導演的這部《紙船家庭》。在短片當中,故事背景放在了一箇中原地區的小城。姐姐開一家小店,但收入非常不好。而妹妹正在上學,準備畢業工作的檔口上。故事的衝突點是,姐姐率先拿到了父親的複查結果,是癌症擴散的狀態上。基於家庭的財力,姐姐做出了不再治療的決定。而妹妹並不同意這個決定。
父親得知自己癌症之後,走上古城牆,並且和大女兒有了一段對話。父親知道,癌症晚期是非常疼痛的,所以,他提前積攢了止痛藥,希望到時候能夠有用。稍後,父親帶大女兒來到一個山洞,並且告知大女兒,自己一旦不行了,就去這裡等死。大女兒認為,父親這麼說,是不理解自己。
這部短片的結局,則是父親和大閨女回到家中,小女兒對姐姐不滿,但沒有發生明顯的衝突。最終,父親決定,自己的病,不治了。《紙船家庭》是一部較為含蓄的電影,沒有明顯的衝突,但人物角色內心的戲份張力更為飽滿。換言之,徐本宸的這部作品,是不替代觀看者抒情的,因此,每一位觀看者都會有自身的感受。我看完這部電影,最扎心的地方是,父親找一個洞穴等死——在我們農村,有些老人會提前給自己挖好墳墓,等死。這種寫實,讓觀看者情感複雜。
再說包貝爾的《漫長的別離》。在這部短片當中,生病的則是母親,產生分歧的,則是兄弟二人。哥哥在病房當中照顧癌症晚期的母親,弟弟透過送外賣賺錢。哥哥家中已經面對了財力緊張的問題,孩子上幼兒園的每月三千元已經拿不出來了。而弟弟這邊,發現深圳那邊有一種四十萬一針的藥物,可能對母親的病有幫助。
短片的高潮部分,是弟弟要求哥哥賣房,給母親治病,去打這種針,哥哥說出自己的難處,弟弟辱罵哥哥,哥哥和弟弟毆打起來。影片的最後結局,則是病房當中,母親把弟弟與哥哥都叫到自己身邊,一大段煽情之後,表示自己不治了。最後,哥哥、弟弟和母親,離開醫院,坐車回家。
聊完了兩部短片的內容,包貝爾導演的作品,算不算抄襲呢?還是那句話,每位觀看過這兩部作品的網友,都會有自己的看法。我也提一下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徐本宸導演這次有點啞巴吃黃連了。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當下大量的電影,在創作上,都有類似的問題:影片的核心情感是別人已經用過的,敘事路徑也是別人的,但是,在表面化的人物關係構建上,則自己做了移花接木。
兩部短片,核心情感都是面對上一輩的絕症,子女們如何在分歧當中最終達成共識。而兩部短片又有表面化的不同,徐本宸導演的作品,是姐姐和妹妹面對這種問題。包貝爾的作品,是哥哥和弟弟面對這種問題。當下很多院線電影當中,也有類似的問題,看著主線故事、核心情感都是別人的,但就是因為對錶面化的人物關係動了手腳,就很難證明是抄襲。
現在,要證明抄襲成立,不僅僅要看核心情感,故事主線等等,還要看故事的具體編排當中的臺詞、畫面等等,有沒有大規模的抄襲存在。所以,影視劇作品的抄襲訴訟,是非常難打的,主要的難點,就是需要一個專業的編劇導演小組,去依據自己的專業見解,給出抄襲或者不抄襲的各種佐證,法官們在法庭上,參考這些佐證,進行判決。找具體的臺詞和畫面的佐證,不是太簡單。
我今天真正重點聊的,是當包貝爾的《漫長的別離》遇到了徐本宸的《紙船家庭》,包貝爾到底差在哪裡了。徐本宸的敘事,是非常剋制,因此戲劇張力十足。而包貝爾的敘事,是非常煽情的,因此情緒都被導演自己嚷嚷沒了,戲劇張力就丟失了。包貝爾《漫長的別離》不過一個小短片的時長,卻至少運用了兩大段煽情,這放在影視劇創作當中,是可以歸為“狗血序列”的。
第一處煽情,是哥哥和弟弟坐在樓梯上,繼而弟弟煽情,哥哥煽情,然後發生肢體衝突。第二處,是母親把哥哥和弟弟叫在病床前,開啟了大段的煽情模式。不客氣地說,這兩段內容,實在是給狗血劇愛好者們看的。這樣的內容,放在電影作品當中,不僅僅是編劇導演的不成立,而且是對低端審美趣味觀眾的一種“媚俗”化處理方式。
與之相比,徐本宸編劇導演的《紙船家庭》,則在角色情緒上,都做到了電影藝術本身的剋制。父親,是剋制的。兩個女兒,也是剋制的。女兒和女兒之間的衝突,也沒有上升到肢體衝突上,甚至於連言語衝突,都非常剋制。這是非常精準你地寫實。當然,這種寫實,會讓很多狗血劇愛好者們看著不過癮。優秀的電影,不是讓誰過癮的,而是對現實和藝術負責的。
不僅僅角色情緒上的剋制,更是影片最終走勢上的“莫大悲涼感”。包貝爾的《漫長的別離》,悲涼感根本出不來,全靠煽情在裡邊瞎喊叫了。而徐本宸編劇導演的《紙船家庭》,最大的悲涼點在,父親告知大女兒,自己會山洞等死。而大女兒真的擔心父親會離家出走,希望真有那一天,父親要先告訴自己。這就是影視、小說藝術本身的特點了:越剋制,反倒是越悲涼。
劉震雲老師說,在哲學的盡頭上,小說出現了。徐本宸編劇導演的《紙船家庭》,最終的悲涼感,便是哲學說不太清楚的了。而包貝爾使勁煽情的《漫長的別離》,說清楚的話,根本用不上哲學。這就是藝術和非藝術短片之間的差別。(文/馬慶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