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父親去世,去朋友家弔唁,看到朋友傷心的眼神,痛苦的表情,如同自己失去親人一樣感同身受,因為我在近二年來接連失去了兩位最親的人。
人都說:“在自己最親的人去世的時候,並不會讓你感到特別的悲傷。而是在日後的生活當中,一些生活的零碎,一些曾經的習慣,哪怕一點點想念都會讓你陷入悲痛當中”。
我和老公從認識到他去世,在一起35年。我參加工作地點離父母遠,學校畢業分配到工作單位,一個人獨立生活,幫父母資助妹妹上學,供弟弟上高中,還要努力工作,把我磨成了剛毅堅強的性格,但也渴望有個溫暖的家,有人分擔痛苦,分享快樂,共擔風雨。等弟弟考上大學,我到了成家的年齡,經單位同事介紹,認識了正在服役的我老公,他的工作地點離我有幾百公里,那時交通和通訊都不方便,我們透過鴻雁傳書,確定了戀愛關係,一年之後領取了結婚證。共同生活幾十年來,雖然日子過得不似現在的年輕人甜蜜,我們有過爭吵,有過太多的矛盾,但他對我工作的理解支援,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一日三餐花樣翻新,我很少進廚房做飯,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他對待老人過年過節問候,郵寄吃穿用之物,我父母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對待孩子細心呵護,耐心細緻,從教孩子如何做人,到一筆一劃寫毛筆字,孩子成長的一步他都付出了心血,他對家庭的付出,對我的包容,對我的寵溺,以前我都認為理所應當。
2019年他生病住院三個多月,感覺天塌了下來,兩次開顱手術,兩次住進ICU,我目睹到他的身體一天天孱弱不堪,1.82米的漢子躺在病床上插滿了管子,臉色蠟黃,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已經不能用語言交流,見到我和孩子眼角淌下大滴大滴的淚,我不知道他是受病痛折磨,還是不捨得離開這個世界,我們只能在他耳邊輕輕的告訴他,會努力治療,不會放棄拋棄他,我求大夫保住他的命,哪怕不能說話,不能自理,只要他能活下去,我祈求上天不要讓他離開我,留下孤單的我,可是事與願違,我們沒能留住他,對我而言除父母之外老公人生最重要的人,他去世前一天晚上,我夢見他去世我一直哭醒了才知道是夢,我想夢是反的可能他會好起來,可是他還是於2019年的5月24日去了天堂,他的生命定格在57歲,我永遠失去了我所愛的人。我願天堂沒有病痛,他能夠快樂健康的生活。
人生真的有些遺憾無法彌補,更沒有如果。時常想,如果老公還在我們應該相互理解和包容吧,我們能夠一起牽手散步,一起慢慢變老,一起開車旅遊,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老公剛去世後那幾天,我忙著處理他的後事,眼淚流乾了,想著他走了,不用忍受病痛,也算解脫了,走了也是福。可是在日後的生活中,我才發現原來他走了。我發現我跟個沒家的人一樣,好像靈魂沒有歸處。
回到家,再也沒有他的身影。每當在外面受到挫折的時候再也不能和他嘮叨,也沒有人替我分擔。在路邊遇見像他身材的,都要盯著人家看幾眼。每次看見電視上,有閱兵式和軍旅題材的,那些感動的瞬間想起他眼睛總是酸酸的。
後來的日子你才慢慢發現,人沒有就是沒有了。當初接受他去世的時候,後來在無盡的思念當中你不願意接受他真的離開了。無盡的思念,回到老家那座孤墳野草叢生,你也只能燒點紙弄點貢品來寄託自己那思念的心靈。只是不知道,天堂那邊的你還好嗎?
人說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路,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2021年7月母親又離開了我。
其實和母親在老公住院期間就確診了肺癌晚期。只是家裡向我隱瞞了她的病情,那時我被老公的病情弄得焦頭爛額,怕我給我添麻煩。但2021年伊始,母親的病就慢慢發展了,堅持吃了兩年的靶向藥產生耐藥,她的咳嗽加重,經醫院幾次檢查會診採用靶向藥加化療方式治療,我心裡隱隱的感到了不安,請假陪她住院,一個療程5天左右,隔21天再去住院。住進醫院,用藥增加,白色、黃色的液體輸一整天,口服藥大的小的又是好種,有時連我都恍惚,早上吃幾種,晚上吃幾種,只好記在手機上,吃的時候再一一核對,看著母親花白的頭髮、蒼白的臉龐遭受著疾病帶來的痛苦,晚上咳嗽憋氣使他無法入睡,害怕打擾到我,總是忍著,我心裡那種扎心的痛啊,無法表達。
母親是堅強的,只要病情稍稍好轉一點她就堅持起床,剛住院的時候可以在醫院外面的小廣場轉轉,每天將近一萬步的活動量,慢慢的身體弱了,還是堅持在醫院的走廊上走,長長的廊道啊,留下她孤獨而羸弱的腳步。只要我們給她說這個藥治病無論多難吃的藥她不皺一下眉的吃下,多不愛吃的飯都能嚥下,強烈的求生慾望期望吃的是神丹妙藥解除病痛。
就這樣一個月一個月的熬,在3月份之後再檢查,治療再一次失敗,CT檢查,疾病又有所發展,她渾身疼痛,徹夜難眠,在春暖花開的季節,我們全家沒有享受春天的溫暖,感覺到的是春寒料峭,心又提到嗓子眼上,祈禱老天開恩,讓我的母親快點好起來。大夫再一次改變治療方法,採用靶向藥加免疫治療,我總想著我母親運氣不會那麼差,如今醫療技術突飛猛進,帶瘤生存不是沒有可能,但我也看到了這種腫瘤可怕,百度一下,5年的生存期只有不到5%,免疫治療的結果不容樂觀。
5月份、6月份,透過治療她的病還是一點點在發展,從剛開始可以到小區裡看看別人打牌,自己走走轉轉,到最後只能在家裡轉轉,身體一天天弱不禁風了,渾身疼痛,胸部有了積液,氣喘加重,住醫院的時間長了,就這樣出院回到家還是催著我和妹妹回去上班,不要因為她影響上班,也不讓我們留在老家照顧她。捱到7月2日,她沒能堅持住,被家人送到醫院沒能再回到家中。上午10點,接到我手機響了,我看著螢幕上顯示我爸的電話號碼,我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電話那頭是父親的聲音,讓我和妹妹趕緊回家,我一聽就慌了,我和我妹妹輾轉從青海到河南,這一路上,我緊張,害怕,恐慌,我從來沒覺得那條路竟然那麼遠,那一瞬間我多希望有一道時間門,能迅速把我送到我媽面前。可是我們開了好長時間,長得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當我和妹妹長途跋涉,回到家裡看到父親痛苦的眼神和弟弟的悲傷,我心慌了,我知道,我們來晚了。
我們跑進病房,看見我母親躺的床上,已經蓋上了黃色的被子,我眼淚刷刷地往下流。那一刻我是恍惚的,我根本就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傷痛欲絕的感覺瞬間吞噬了我。
我趴在母親身邊,摸著她那略有溫度的的臉,一遍遍叫她,沒有應聲,我才不得不相信,我的母親離我而去了。
我母親一輩子沒享過什麼福,跟父父親到青海,日子過得很節儉,憑自己勞作和父親把我們三個孩子養大,培養成人。收拾她的遺物的時候,許多衣服標籤都沒有剪掉,整整齊齊的擺放在衣櫃裡,有許多衣服都穿得顏色發白,內衣甚至補了又補,她一直在艱難前行,但她始終是個樂觀的人。我媽總是樂呵呵的,對誰都特別熱情,有時候甚至是對陌生人,都會給以微笑。她整個人顯得特別有精氣神兒,總是容光煥發,精神飽滿的。走路有勁,背直腿直,八十的人了,我始終沒有把她列入老太太的隊伍。她的精神面貌會讓人覺得她的身體好,她自己也經常說沒事兒,現在想想,她不到最難受的地步,一定不會麻煩家人的。
每每看到她留給下的物品,控制不住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我想母親,想念她對我的好,眼淚總上長流不已,從我記事到離家讀書,一個眼神、一碗飯、一件衣,哪裡都有母親的關懷,讓我覺得有媽的孩子是塊寶。我成家有孩子之後,她還是時時關心我,關心孩子,孩子總提想姥姥,是母親的大愛滋養了孩子的內心。這兩年由於母親住院治療和她相處的時間長一點,對她的感覺比我父親還要親切暖心。
人一輩子你真的不知道下一次到底是什麼時候,我們總說世事無常,珍惜當下。
每每看到老太太在街上行走,我就起她,彷彿看見她在廚房為我烙餅,每次回家我還以為可以看見她親切的笑容,坐車時候不假思索想起,走路的時候也會想起,睡覺前也會想起會不會夢見。
如果愛有來生,我希望我可以多孝順下母親,溫柔的待老公。
如果他們也想念就來我的夢裡。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如果。
只是不知道天堂是他們是否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