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畗翁潘原柳,是官宦的後代。他生有一個兒了,取名潘秀,年方弱冠,相貌英俊瀟灑。
清名節的這天,潘翁準備好祭品,獨自上墳掃墓去了。
見父親走了。潘秀在家呆不住了,拿上一對名貴的紅牙球,出門玩去了。這紅牙球,是當年宋真宗皇帝,賜給潘家先祖的寶物,十分稀罕珍貴。
潘秀手裡玩著球,不知不覺走到斜對面劉朝奉的家門口。劉家大門敞開著,門簾垂下一半,見門簾下紅裙襬動,露出一雙繡花弓鞋。
潘秀猜測著簾後,是一位什麼樣容貌的美貌佳人,心中不禁焦躁難受。
恰好此時,一個輕浮的門客路過,見潘秀失魂落魄,便上前問:”潘公子在此徘徊,為了何事?"
潘秀向他說了自己心中的煩惱,門客說:″你想要見這女子何難。″
說完,給潘秀出了一個主意:讓他故意把牙球拋進門裡,自己進去找球,不就可以見到簾後面的人了?
依了門客的計謀,潘秀果然見到了簾後的女子。那女子約十六七歲,膚白唇紅,容貌姣美。潘秀向她作揖,說:″我在戲玩牙球,不慎把球拋進了貴府門裡,冒犯小姐,望恕罪則個。"
這女子是劉家的女兒,叫劉花羞,今日父母都外出踏青去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見父母不在家,便站在門口,隔著簾子朝街上張望。
花羞姑娘見潘秀氣宇軒昂,儀表不凡,心裡頓生愛意。她笑著說:″有幸與你相逢,定是緣分,不知去裡面,邊喝酒邊說話,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潘秀聽了,心裡既興奮又疑惑,這劉家小姐出俗不凡,遲疑著難以啟口。
花羞見潘秀遲疑扭捏,竟扯住潘秀的衣衫說:″你如不肯,我就去官府告你。″
花羞的大膽舉動,把個潘秀驚得直吐舌頭。無奈,懷著忐忑之心,順從了花羞小姐的意思;兩人來到花羞的閨房,坐下對飲,四目相對,情意綿綿。花羞問潘秀:″你今年貴庚?"
潘秀回說:″我是你家斜對門潘家的潘秀,虛度十九春了。"
"是否娶妻了?″
"還沒有成親。"
花羞直爽大膽說:″我也沒有許配人家,如果公子不嫌棄小女子,我願意嫁給你!″
潘秀聞聽,驚愕不已,說:″姑娘不嫌棄在下,還邀我到姑娘的閨房喝酒,足見姑娘對在下的真心。但你我私下相約喝酒,倘若被你父母知曉,恐怕會責怪我們。″
花羞一擺手,說:″公子在我房裡,父母定不會知情的,公子請不要擔心害怕。″
兩人互訴衷腸,話越說越投機,花羞說:"今日和公子相會,是天賜緣分,我沒嫁人,你沒娶妻,公子不如讓媒人上門來提親,你我結為夫婦。"
潘秀欣然同意。於是兩個並排跪下,指天發誓:決不背棄各自諾言。
回家後的潘秀,日夜相思與花羞的交杯情景,好痴如醉,雖與花羞近在咫尺,卻如遙隔萬里。但自己又難以跟父母啟齒。時間不長,人竟被折磨得憔悴不堪。
潘翁夫妻見兒子這般模樣,再三追問下,潘秀便把自己與斜對門劉家女兒,相愛相約的事情,一一說了。
潘翁夫妻非常憐愛這個兒子,連忙央媒人到劉家提親。
但劉翁卻說:"我家沒有兒子,只有花羞這個女兒,斷不能讓她外嫁的。要麼入贅我家,還可考慮。″
媒人把劉翁的話,回覆了潘翁夫妻,潘翁說:″我也只有此一個兒子,怎可能入贅他劉家?定是劉家故意推託。"
潘秀求父母再上劉家去說親,父親訓斥說:″他劉家既然不願意結親,開封城中富貴人家千金多的是,不愁找不到人家結親。我定為你再議娶別家的千金。″
潘秀性格懦弱,聽父親這麼說,只是沉默不語。說親之事就此擬耽擱,以致後來,潘秀競順從父母意思,與趙家千金成婚,也斷絕了對花羞的念想。
潘秀成婚那天,家中吹吹打打,喜氣喧譁。
可憐的花羞站在門口眺望,見潘家熱鬧的場面,心痛欲絕,想起和潘秀跪地指天發誓情景,不由淚如雨下。
想到那日,花羞不顧少女的羞澀,主動向潘秀提出婚嫁,不料想到他竟是個負心男兒?
從此後,苦悶、傷心、淒涼的花羞,然鬱鬱寡歡,在秋季的一天雨中,竟撒手人寰,憂鬱而亡。
當劉翁夫妻兩得知女兒亡故的原委後,後悔已晚。哀傷的他們,就讓兩個僕人,將女兒葬在了開封城的南門外。
這兩僕人中,有一個叫李新的,平常與花羞親近,小姐是對他特別眷顧。想到小姐這麼年輕貌美,就這麼離開了人世,心中實在不忍不捨。
李新回到家後,想到小姐就這麼孤零零獨自長眠在荒郊,心念一動,又返回到花羞小姐的墳前,掘開墳土,劈開棺材,見小姐花容月貌如睡著了一般。心想:可惜小姐這麼年輕就亡故了,即使用我的命來換她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想著,李新覺得神思疲憊,睡意襲來,迷盹了一會,恍惚間,明亮的月光下,他見棺材中的花羞,身體扭動了幾下,雙眼竟然睜開了,輕聲說:i是誰在我的旁邊?我怎麼睡在木匣中?″
李新驚愕萬分:小姐竟活過來了!他忙俯下身,說:″我是僕人李新,小姐你甦醒了,真是太好了!今日你絕氣後,老爺讓我將你埋葬在城南荒郊。回家後,想到你小姐,孤零零一人葬在這荒郊,小人實於心不忍,就來掘開棺材,想見你最後一面。上蒼見伶,小姐竟然還魂醒了過來!″
起死回生的花羞,想起以前所發生的一切,對李新說:″因潘秀有負誓約,加上父母回絕潘家提親,致我鬱郁而亡。今日幸你不忘舊恩,有緣堀開墳墓,讓我得以重生。此恩委實無以言報,我也不想再回家裡去了,願意與你結為夫婦,把棺木中的衣服首飾品都拿回去。″
李新滿心歡喜,把花羞從棺材中背出後,重新將墳墓堆好。
此時東方已薇薇發亮。李新帶著花羞回到自己家裡,他對母親說:″這姑娘原是一個歌女,跟我已相識數年。如今願意脫離風塵,跟我結婚成茅,今日帶回家來見見母親。″
老人見兒子能娶上這麼一個貌美姑娘,心中高興,上前拉住兒媳的手,噓寒問暖。
於是,花羞和李新兩人,結為了夫婦,彼此情真意深。他把花羞陪葬的飾品變賣了,租了一間鋪子,做起賣買來。花羞改名小草,意草根一枯一逢春。
夫妻兩個起早摸黑,家裡漸漸變得富有起來。
一年後一個寒冷的冬天前半夜,李新家的鄰居,因烤火不慎失火,整個大火,把李新家所在的街弄都燒燬了。半夜之際,李新夫婦及老母,慌亂之中,只穿著單衣慌忙逃命。
黑暗中,花羞與李新走散了,
她穿著單薄的衣衫,跌跌撞撞,走過幾條街巷,忽然來到了自己的家屋前。花羞也顧不的什麼,就上前敲門,僕人在裡面問:″是誰在敲門?″
花羞回說:"我是花羞,是小姐!回家來看看我爹孃。″
裡面的僕人聞聽,驚訝得渾身發抖,說:″花、花羞小姐已死了有一年了!你、你是她的鬼魂吧?明日我一定轉告你爹孃,讓他們給你多燒些紙錢。你呀快走吧!"
僕人嚇得不敢開門,任憑花羞再三解釋,僕人就是不肯開門。
寒冷中,花羞淚眼婆娑,一時竟無處可去。她站在門簷下,見斜對面潘家樓上燈光閃爍,還有喝酒猜拳之聲。
花羞硬著頭皮,走去敲了潘家的門。裡面的人是誰,花羞說自己是對面的花羞,有急事找他幫忙。
僕人上樓告知了正在和一幫朋喝酒的潘秀,說是門外有個叫花羞的女子找他。
潘秀聽報,嚇得一抖,花羞她不是已亡故一年了,怎麼會上門找自己,莫非她怨恨我違背誓約,娶了別人?鬼魂找上門來算賬?
潘秀讓僕人端上燈,帶上竺冥紙錢,自己則從牆上取下一柄龍泉劍,提在手裡壯膽。
開門看時,果然是可憐的花羞,穿一身夏日穿的衣衫,潘秀心想:這寒冬臘月的,難道鬼魂不怕冷嗎?他對她說:″你不能怨恨我。何必來苦苦纏煩我?如今多給你燒些冥錢,你快走吧!"
說完,讓僕人快快關門。花羞連聲叫冤,不肯離開,對著門裡說:"潘秀,好你個負心人,背信棄義,你不得好死!″
門後的潘秀聽後大怒,開門舉劍,對著寒風中的花羞連刺幾劍,然後看也不看,關門回樓上繼續喝酒。
天亮時分,一隊在街道巡視的衙門官兵,發現了倒在了血泊中的花羞,見她還有呼吸,忙抬回衙門進行了搶救。
也許是命不該絕,天見可憐,潘秀的那幾劍,由於喝了酒,醉眼朦朧,所刺的幾劍,都刺在了肩膀處。
經救治調理,花羞又一次從死亡邊緣返回。她昏迷了兩日,醒來後,哭著把自己的遭遇,一一對前來問話的府尹包拯說了。
包拯聽後,既同情又憐惜。次日升堂,把與花羞有關之人,全部傳訊到堂。
當花羞出現在大堂之上時,在場之人除李新之外,都以為自己眼花了。
當包拯把花羞的遭遇當堂說了一遍後,花羞的父母及潘秀,驚訝地看著臉色慘白的花羞。
劉翁夫妻流著淚,上前緊緊抱住可憐的女兒,抱團哭在一起,潘秀則走到花羞前跪下,用手狠搧自己的嘴巴,不無內疚地說:″花羞姑娘,我潘秀對不起你,違背誓約,還持劍把你剌傷。我、我有愧於你呀!″
劉翁夫妻也愧疚地說:″可憐的女兒呀,都怪爹孃不好,違了你的心願,讓你吃盡了苦頭!女兒呀,跟我們回家,此後,爹孃定會好好待你!"
花羞走到李新面前,說:″我已是他的妻子,怎麼能回孃家?″
包拯最後判決:李新盜堀墳墓,按大宋律法,當應處斬。應念其救主心切,又救了花羞一命,功過相抵,免於處罰。
潘秀持劍傷人,應事出蹊蹺,又僥倖傷及人性命,責其拿出銀兩若干,給予房屋已燒燬的李新夫婦,以資贖責。
劉翁夫妻因好好反省自己,由於做父母的固執,害了自己的女兒兩次歷經生死。
對包拯的判決,在堂之人,無一異議。李新攜妻子花羞,拜謝了包大人,出門去找尋合適的房屋去了。
劉翁夫妻含淚,目送著女兒女婿遠去,臉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