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於1932年3月,從小在博克圖長大上學。1947年10月參加工作,在博克圖鐵路車輛段擔任檢車員。我參加工作時正值國共兩黨談判破裂,共產黨由戰略撤退轉入戰略進攻時期,解放戰爭已經打響。我們鐵路是半軍事化企業,當時的口號是:“解放大軍打到哪裡,鐵路就修到哪裡。”為了保障前線運輸,鐵路員工獻工獻時,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先後抽調幾十人到北黑前線,透過修理車輛,變死車為活車,有力地支援了前線。
1948年初,黨的組織公開了,車輛段有八名秘密入黨的黨員在群眾大會上公開亮相,分別說明自己入黨的時間、入黨的表現和今後的打算,讓廣大職工群眾評判,他們平時行為夠不夠群眾對黨員的要求,然後再一個一個地透過。車輛段黨支部書記接著釋出了公開建黨的原則,要求進步的職工可以加入黨的組織。我也勇敢地申請入黨,透過評議,黨支部書記告訴我:“你年齡不滿十八週歲,先不能入黨。但不要灰心,要繼續努力爭取,先進青年可以加入團組織。”1949年6月,我加入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並參加了齊齊哈爾鐵路局和海拉爾鐵路分局首屆青年團代會。車輛段組建青年班組時,抽調十五名團員和青年,讓我擔任組長,還派一名老工人做技術顧問。雖然青年人熱情高、幹勁足,接受新事物快,但情緒不穩定、經驗少。列檢是行車部門,重點是保證安全,我們開展擴大列車對修,如換軸瓦、扁彈簧,能在車隊中換的就不甩車。利用休班時間,兩人一組到沿線養路工區去收集車輛配件。由於我們帶頭,其他班組也效仿去做,所以被評選為先進班組,受到多次表揚。1949年9月26日我被批准為中共預備黨員,候補期六個月,如期轉正加入中國共產黨。
1951年10月,我調到滿洲里鐵路分局政治處青年科擔任幹事。當年的冬天,父親去成吉思汗辦事,去劉掌櫃家串門嘮家常時,劉掌櫃詢問家裡都有什麼人?聽說我在鐵路分局工作還沒有結婚,立即要給我介紹物件,而且把姑娘的詳細情況向父親作了介紹。我回博克圖出差時,父親跟我說起此事,我的同學張文敬媳婦是成吉思汗的,就去文敬那裡打聽,她們都認識,而且交情很好,好一番誇讚。
我第一次去成吉思汗相親,進了人家怯生的很,也不知道話從哪談起。突然進來一個姑娘,身上穿黑棉襖,頭戴軍帽,給大家倒完水轉身就出去了。介紹人問我看的怎麼樣?我緊張地說:“也沒有看清呀。”大家都笑了。當晚家中的孩子領我去露天看劇,她在看臺上站著看,那孩子告訴我,那個人就是她。我這才敢仔細端詳,長相還可以,人看起來挺穩重,但個頭不太高。這是我對妻子的最初印象。隨後,她(我妻子)姐夫領她到博克圖,我倆在街上相遇,也沒說上幾句話就匆匆地走開了,那時雙方都在互相瞭解考慮之中。
終於她自己來博克圖了,我倆在張叔的家裡才有機會面談,袒露心扉地介紹了各自的家庭情況和自身的狀況。得知她從小就失去父母成為孤兒,無奈在姐姐身邊長大,不料姐姐也去世了,姐夫又要娶人,扔下她與三個外甥女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聽到她的訴說我深表同情,憐憫之心油然而生。我也講起了母親的性格與脾氣,她表示自己父母去世早,願意找一個老人健在的家庭,可以重新找到母愛。最主要想找一個人品好的丈夫,有一個屬於自己溫暖的家。透過這次暢談,相互瞭解了對方家庭狀況,對彼此有了進一步的交流和溝通,雙方彼此的印象都挺好。說著就不謀而合地去照相館照了訂婚像。我告訴她因為剛調到滿洲里分局工作,還不具備結婚條件,待時機成熟再完婚。我倆還約定好要經常通訊,趕上春節時就到我家過年。
1953年3月20日,我與愛妻舉行了新婚典禮。婚禮舉行的很簡樸,只有親友和同事兩桌酒席。我們畢恭畢敬地給毛主席像三鞠躬,地區黨委楊書記宣讀了結婚證書,大家讓我講述了戀愛過程,我們倆還給大家獻歌一首《革命人永遠是年輕》。這是歌劇《星火燎原》中抗聯老交通員唱的一首革命歌曲,“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它好比大松樹冬夏長青,它不怕風吹雨打,它不怕天寒地凍,它不搖也不動,永遠屹立在山巔。”雖然我倆都五音不全,但是唱得卻是激情澎湃、熱血沸騰,強烈地表達了我們年輕人的時代心聲。大家熱烈地鼓掌,這一瞬間定格在我的心間,成為我一生學習、工作、生活的追求和理想。那時候沒有婚假之說,結婚第二天我就匆匆地趕回滿洲里上班了。
1953年3月23日,早上我剛到分局政治處青年科上班,就接到幹部科的電話,讓我去一趟幹部科。同事跟我開玩笑說:“幹部科找你一定是好事,不是光榮調轉就是提拔高升了。”我剛剛邁進幹部科的門,李科長就匆忙地對我說:“接到局裡通知,讓你去抗美援朝,時間很緊迫。今天中午政治處全體照相合影,在食堂吃飯歡送你。25日到哈爾濱取得檔案材料,但不用出站臺,有人給送入站臺至車上。26日到軍交處報到著軍裝,27日從丹東過江至朝鮮。”
24日早乘車回家送行李,當父母聽說我馬上要去抗美援朝的事後,媽媽無聲地哭了。是呀!才新婚三天組織上就決定派我去朝鮮。我對新婚的妻子解釋道:“若要事先知道派我去抗美援朝,也不能張羅結婚呀。”這畢竟是上前線戰場,心理上要做好犧牲的準備,如果遇到不幸的話,能對得起人家嗎?但又不能多解釋,只能是默默地望著新婚的妻子,準備承受著妻子的埋怨和哭泣。可沒有料到的是妻子劉文桂卻很堅強,她說:“你是黨員又是幹部,國家需要你就去吧,這也是一件光榮的事情。我會照顧好老人,在家裡等你平安歸來。”說到這兒時,她的眼圈紅了,淚珠就在眼眶裡打轉,就是沒有落下來。我不禁將新婚的妻子擁抱在懷裡,一切盡在不言之中,告別了妻子和父母,踏上了開往哈爾濱的列車。
25日半夜列車抵達哈爾濱,按照約定,在站臺接到局幹部處送來的檔案和臥鋪號,轉乘火車赴瀋陽報到。26日至瀋陽軍交處報到,穿上軍裝,將換下來的衣服、鞋子打包郵寄回家,還到照相館照了一張穿軍裝的照片。26日晚集體乘火車到丹東。27日中午乘汽車透過鴨綠江大橋過江出境抵達朝鮮。一入朝鮮境內,滿目是戰爭留下的百孔千瘡,不見城鎮,到處都是被炸的廢墟。汽車在大雨磅礴的山路上爬行,每隔不遠就有一個防空哨所。汽車行駛緩慢,而且走走停停,至深夜才到達部隊駐地。
1953年3月28日,一早我們就到軍部總局政治部報到。幹部部的同志接見,讓我們休息一下。我們這次來的科級幹部七名,股級幹部十名。中午,幹部部就宣佈了人員分配方案,我被分配到直屬工兵營當助理員。地點比較近一些,翻過一個小山溝就是營部了。教導員姓朱,山東人,煤礦工人出身,參軍後隨四野打到廣州,復員到鐵路工作。有一個戰友是廣州籍的,也是結婚不長時間就來朝鮮了。他向我介紹工兵營的情況:營部有營長、副營長、人事股、技術股、後勤股、材料股、衛生所,並有四個連隊,每個連隊有一百多人,有隊長、指導員。有著養路工、木工、瓦工多個工種,有的開鑿山洞,有的興建房屋,有的搶修公路。
部隊黨組織設教導員辦公室,負責全營黨團活動和政治思想工作。我們抵達朝鮮之時,雙方雖然已經開始和平談判,但戰爭的硝煙仍未散去,每天都有飛機轟炸和空戰。我開始見到飛機來襲擊不免有點緊張和害怕,迅速地找地方躲藏。但時間一久就習以為常了,懼怕心理漸漸消失了。晚上一遇敵機來空襲,我們也不願意出屋躲藏,教導員就趕緊命令我們快速地疏散出去。教導員是軍人出身,行動非常快捷,他總是批評我們不能輕敵,戰場上絕對不能麻痺大意,必須做到無事防備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