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的一天,一位國民黨軍統少將秘密離開上海,取道香港,然後一路北上,直接到了北京。一到北京,這位軍統少將就受到了中央統戰部副部長童小鵬的接見。
隨後4月29日,中共中央五大書記之一的劉少奇剛剛抵達北京,就接見了這位軍統少將。
一見面,劉少奇就顯得很激動,彷彿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說道:“我以前經常得到你的重要情報。你一個人頂三個師,在敵人心臟整整戰鬥了15年,今日得以凱旋,我看是個奇蹟。”
看到這句話,相信有些讀者已經猜到這位軍統少將的身份了。沒錯,他叫李時雨,是一位我黨潛伏在國民黨的資深特工。
而且潛伏了15年,還在軍統那個地方當上了少將,這就是現實裡的“風箏”啊!
那麼他到底是怎麼潛伏了15年而沒被發現的呢?他又做了哪些貢獻呢?以至於劉少奇一到北京就要見他。接下來,就讓我們慢慢將答案揭曉。
(一)及時雨
李時雨1908年生於黑龍江巴彥的一個地主家庭,父親原本給他取名李亭芳。可是他為人比較叛逆,一直覺得這個名字不好,後來讀了《水滸傳》,很是喜歡宋江這個人物。
在校求學時,他經常與同學討論梁山好漢,尤其是“及時雨宋公明”,對其大加讚賞。一位好友經常聽他如此唸叨,就叫他“時雨”,一來二去,他就改名為李時雨了。
儘管他家裡不缺錢,可是家裡一直不太願意給錢他去讀書。而他卻不肯,和家裡不停地交涉,後請求一位鄉間紳士說情才讓他繼續讀書。
1926年,李時雨考入了天津南開中學,這是多少人都想去的學校啊!可是家裡面反對他在這裡讀書,他不得不回到家鄉。後來幾經周折,家裡才同意他去北京求學。
看到這裡,不知道大家會怎麼想?有些人不想去讀書,而李時雨為了讀書還要跟家裡做鬥爭。其實,讀書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1927年,他考入北京弘達學院,後來又考入國立北京法政大學。1930年,李時雨和一些同學回到家鄉,組織同學驅逐當時的巴彥縣縣長。此人是一名貪官汙吏,平時為禍鄉里。家鄉百姓對他早就怨聲載道,李時雨一宣傳,百姓們紛紛都開始響應。
當時的李時雨很有正義感,對於這樣的行為自然看不下去。他以“及時雨宋江”為標榜,平時愛樂於助人。在大學的前兩年,他一心讀書,沒有參加什麼政黨。
可是一件大事發生了!
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不久後東北全部淪陷。這讓李時雨非常憤怒,他感到不能再只是做一個“及時雨”幫助幾個人了。他想要加入一個大集體,挽救這個國家。
同年底,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了一名黨員。
1932年4月,李時雨受黨組織委派前往家鄉開展抗日運動。在哈爾濱,他根據滿洲省委的指示,回到家鄉開始組織隊伍。他廣泛聯絡抗日義士,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經過一番奔波,他在家鄉組織了三千多人的隊伍。
他將這支隊伍組織成立黑龍江省人民抗日義勇軍第三路軍,由他任副司令兼秘書長。
他們率領這支隊伍在黑龍江給了敵人不小的打擊,伏擊敵人物資,襲擊火車站。李時雨帶領隊伍打了一次又一次的勝仗,可惜的是,不久後這支隊伍的總司令王家善被日軍策反,去當了偽軍。而滿洲省委這時也遭到破壞,隊伍不得不解散,李時雨被黨組織安排回到北平法學院復學。
而這一段和日軍的抗爭,也讓他體會到了從軍的艱辛,磨練了他堅忍不拔的性格,正是這一段經歷,為他後來的潛伏生涯打下了基礎。
縱觀李時雨的經歷,可以說,他心中懷有一顆赤子之心。一開始是想成為及時雨宋江那樣的人物,後來由於家園入侵,承擔起了救國救民的重任。
(二)開始潛伏生涯
1934年大學畢業後,黨組織決定派他打入東北軍。李時雨找到了他的老鄉,也是他的少年好友張學孟,請他幫忙介紹進東北軍。
張學孟從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後,就加入了東北軍,當過連長、營長,此時他已經擔任張學良公館警衛室主任。
經過張學孟的舉薦,李時雨進入了西北“剿總”第四處,任中尉辦事員,由此正式開始了他的潛伏生涯。
在東北軍,他認真完成組織上交給他的任務。摸清東北軍的情況,並積極做張學良公館警衛和“剿總”各個部門的工作,利用同是東北人的戀家情緒,宣傳抗日思想,打回東北。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發生,蔣介石被軟禁。局勢一時之間非常緊張,在我黨的調和下,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可是,不久後,張學良被扣押,東北軍被蔣介石瓦解整編,一些以前的人員被裁減,李時雨就是其中之一。
1937年7月,李時雨出發前往北平,準備找東北救亡總會的於毅夫同志,繼續參加抗日工作。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和妻子孫靜雲到達天津僅三天,盧溝橋事變爆發。由天津前往北平的路線被切斷,他們只好滯留在天津。
不久後,於毅夫來到天津,命令他暫時蟄伏,尋找機會混入日偽機關獲取情報。這時,李時雨恰巧碰見了一位以前在東北軍熟識的朋友,名叫吳光弼。
如今吳光弼已經在日本人扶持的天津治安維持會擔任總務科長。李時雨將這個情報上報,黨組織決定派他潛入日偽政權。
經過吳光弼的推薦,學習法律出身的李時雨擔任了天津高等法院的一名檢察官。
在擔任檢察官時,李時雨完成了很多黨組織交給他的任務,其中有一項就是營救馮驥同志出獄。
當時李時雨已經擔任天津高等法院書記官長,有權利翻閱屬機關的卷宗。經過他查閱,發現了馮驥的全部卷宗,他順手裝進了皮包,帶回家全部銷燬。
負責這批卷宗的是一位姓康的書記官,當他發現馮驥的卷宗不見了的時候,他大驚失色,立即跑來向李時雨報告。
“李書記,有一個叫馮驥的卷宗不見了。我翻遍了所有的卷宗,還是沒有找到他的。”康姓書記官很是慌張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呢?”李時雨驚訝地問道。說著起身走了走,李時雨見那位書記官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隨口又說道:“這樣吧,法院之前不是遭到日軍飛機的轟炸嘛,你就說卷宗在那次被大火燒掉了。”
康姓書記官聽到這個主意,立即喜笑顏開,連聲稱謝。毀掉了卷宗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傳話給馮驥。
隨後,李時雨假裝前去視察看守所,表示過幾天上頭有人來檢查,自己先提前來看一看。
李時雨在看守所隨意地看了看,問了幾個犯人的情況,隨後又來到了馮驥的牢房。先是假裝問了幾句生活上的情況,然後趁著獄卒不注意,悄悄地跟馮驥說道:“你的卷宗我已經燒了,登記簿上只是說你有共產黨的嫌疑,到時你就咬定是跟人打架被誣陷,我就可以幫你翻案。”
馮驥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不久後,馮驥的案子開庭,馮驥在法庭上大口喊冤。最後法庭由於缺少證據,加上李時雨私下活動一番,馮驥被無罪釋放。建國後,馮驥曾任北京鐵路局公安局副局長。
(三)打入汪偽政權,獲得信任
1939年,汪精衛投靠日本人,開始籌建偽國民政府。為了讓這個政府具有合法性,準備在上海召開偽國民黨第六次代表大會。
他派人到處拉攏會議代表,派朱晶華負責拼湊北平、天津一帶的代表。經人介紹,朱晶華認識了李時雨。朱晶華見李時雨是法學院高材生,還是東北老鄉,主動提出幫他偽造國民黨身份參加汪精衛組織的“六大”。
李時雨將這個情況向黨組織彙報,最後決定李時雨假扮國民黨代表參加偽“六大”。
這個時候,李時雨其實是有些為難的。因為他已經在天津打下了基礎,紮下了根,現在突然讓他隻身前往汪偽政權,他心裡是沒什麼底的。
主持我黨天津地下工作的何松亭,鼓勵他前去開拓新天地。最後李時雨還是決定前往上海參加大會,會後,他就被任命為立法委員。
當時汪精衛政權的立法院院長是陳公博,汪精衛的心腹,李時雨的上司。
李時雨擔任的立法委員沒多大權力,但是可以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上層人士。李時雨為了獲取情報,把目標放在了陳公博身上。
恰巧有一天,陳公博秘書打電話給李時雨,說陳公博找他談話。
陳公博曾經也在法政學校學過,多少知道一點法律,對於手下的這個法律高材生,他自然很是欣賞。
在陳公博面前,李時雨裝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回答問題也是不卑不亢,應對有度。事後,陳公博秘書告訴李時雨說:“陳先生對你的印象很不錯,說你法律基礎紮實,為人也謙虛謹慎,很有能力。”
此後,陳公博多次找李時雨談話,李時雨也就慢慢獲得了陳公博的信任和重用。
1940年,陳公博上任上海市市長一職,不久後調李時雨前往上海擔任保安司令部秘書處處長。
在這個位置上,李時雨利用自身職務之便多次從敵人那裡獲得了情報。這些情報都送到了我黨,李時雨成為了我黨潛伏在汪偽政權的一把尖刀。
當時汪偽政權的大多數人都不太願意做事,而李時雨不一樣,他想著的是不斷往上爬,擔任更多的職務,獲得更多的情報。1942年,李時雨又被任命為保安司令部軍法處處長,隨後,他又兼任上海警察局司法處處長。
可以說,到這個時候,李時雨已經是上海灘的風雲人物了,不僅是上海市市長陳公博的“心腹”,一人還擔任三大處長職位,可以說將來前途無限。
可是這都不是李時雨想要的,他想要的不過是如何得到更多的情報。而他在汪偽政權工作的幾年間,得到了一份機密的情報。
1942年12月,日軍和汪偽政權制定了一份春季“清鄉”計劃。對於這個計劃,李時雨也不知情。
他明白,要是這個計劃一旦實施,不然會對我軍造成很大的損失,可是他又該怎麼得到這一份情報呢?
他利用“陳公博的心腹”以及處長的身份,找到了軍政部秘書處長,告訴他陳市長需要檢視。對方明白李時雨的身份,立即將清鄉計劃給了李時雨。
而李時雨得到這份情報後,用相機拍了下來,然後再送到了陳公博的眼前。事後在日軍進行清鄉行動的時候,他們收穫的只能是無功而返。
在1943年,陳毅在總結反抗日軍“清鄉”行動的會議上,提到了這個情報,表示:“這一情報起碼幫助我們增添了一個師的兵力。”
(四)順勢而為,進入軍統
抗日戰爭勝利後,汪偽政權徹底倒臺,國民黨開始接收上海。此時李時雨已經策反了不少的軍隊、警察,準備帶到解放區或者呼應我軍在上海起義。
可是李時雨沒有想到,國民黨軍隊藉助美國的飛機、軍艦立刻將軍隊投放到了東南沿海各大城市,我軍失去了先機。
國民黨軍統局局長、特務頭子戴笠也在這個時候進駐上海,開始進行肅奸。
李時雨再次面臨選擇,是將這些策反的軍隊拉到解放區?還是繼續潛伏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和李時雨熟識的人找到了他。那人是一個律師,名叫餘祥琴,實際上是軍統上海滬郊指揮站負責人。
他來找李時雨就是希望他能留在上海,拉一批人進入軍統為他做事,這樣的話,他就能幫李時雨混進軍統。
當李時雨懷疑這件事時,餘祥琴解釋道:“滬郊指揮站以前報了一些吃空餉的名字,給你頂一個就是了。”
李時雨對這個突然的選擇一時拿不準,沒有當面答應他,只說再考慮一番。李時雨馬上把這個情況跟上海地下黨領導人張執一彙報,得到的回覆是:將計就計,打進軍統。
1945年9月,軍統召開上海辦事處紀念週大會,李時雨也被邀請參加。在這次大會上,他見到了戴笠。
有一天,餘祥琴領著李時雨去見他的師父杜月笙。在談話時,恰好戴笠來了,餘祥琴向戴笠介紹了李時雨。
戴笠說道:“我知道你,聽餘祥琴同志說過。你打進汪偽政權給黨國做了不少的事,很能幹。”
接著又說道:“你在陳公博身邊工作,沒有被76號發現,就說明你很聰明,很不容易啊!”
李時雨只是說道:“都是戴先生領導得好。”
隨後不久,李時雨就被任命為軍統上海區第二組組長,少將軍銜。
二組是社會組,專搞上海社會動態,即每日發生的重大事情。他把每天看到的資訊都寫成情報,上報組織。當時軍統還列出了一份汪偽政權高官的名單,讓李時雨提供他們的住址。
李時雨對這些漢奸早就痛恨萬分,他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告訴了軍統。軍統得以將這些漢奸全部抓獲。李時雨的表現,讓戴笠很是開心,對他進行了表揚。
1946年,軍統上海區軍法處處長沈維翰發現李時雨身上有很多的疑點,於是,他專門致電給戴笠,請求抓捕李時雨。
當時蔣介石準備裁撤軍統,這讓戴笠已經很是頭疼了。對於這件事,他只是叫來了警備司令部稽查處任督察長的李國章,向他詢問李時雨平時的為人。
戴笠沒有想到的是,李國章也是我黨潛伏的特務。他向戴笠讚揚了李時雨,說他不可能是共產黨。
戴笠隨後給沈維翰回電:“李時雨過去打入敵人內部有功,工作很出色,我很瞭解。他參加本局的工作成績如何,須詳查再核,不可逮捕也。”
這樣看來未免有點諷刺,部下已經發覺李時雨可能是我黨特工。可是戴笠作為軍統頭子,卻說對李時雨很瞭解,不能逮捕。不知道當戴笠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麼想法?
不過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了。
1946年3月,戴笠乘坐的飛機失事,他遇難身亡。他一死,軍統內部就開始了爭權奪利。
因為沈維翰與餘祥琴有矛盾,而李時雨又是餘祥琴帶進軍統的,於是他再次開始調查李時雨。
沈維翰經過調查發現李時雨的弟弟和妻子之前因為有共產黨嫌疑而被捕過,並且軍統的檔案中,沒有查到餘祥琴派遣李時雨打入汪偽政權的記錄。他決定開始抓捕李時雨!
當時我黨已經得到訊息,沈維翰在調查李時雨,並且準備隨時抓捕。黨組織為了他的安全考慮,命令他立即轉移,前往東北。
李時雨也特地安排了一番,找人在東北為自己謀了一份差事,護照、委任狀都已經辦好了,只等他離開上海前往上任。
李時雨買了9月18日飛往北平的機票,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17日,沈維翰命人抓捕了李時雨。
李時雨被關押到了軍統看守所,在這裡,他遭受了各種刑罰,但是他沒有吐露半個字。
對那些軍統,他甚至大罵:“抗戰八年,你們自己躲在重慶享福,不去打日本人,老子在日本人那裡潛伏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今天卻來迫害我這個有功之臣,一個個喪盡天良。”
軍統特務為了讓李時雨招供,還讓人假扮是共產黨嫌疑犯,來和李時雨接頭。李時雨對這種伎倆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反而以國民黨潛伏特工的身份來勸說他。
軍統將李時雨關押了三個多月,這些日子裡,李時雨遭到了各種折磨,軟的硬的軍統都試過了,可就是得不到任何線索。
按道理來說,沒問出什麼,李時雨應該被無罪釋放的。可是軍統那幫人就是不想讓他出去,將他繼續關押。後來又指使法院以“漢奸”罪名判處李時雨7年6個月有期徒刑。
隨著解放戰爭的進行,我軍不斷取得勝利,國民黨軍隊已難以抵抗。國民黨在大陸的統治已經搖搖欲墜,面對這樣的情況,國民黨不得不釋放一批犯人。在地下黨組織的援救下,1949年2月,李時雨被釋放出獄。
李時雨一出獄就又開始工作,他積極在上海各層人士間聯絡。為我黨發動渡江戰役,解放上海,解放全中國做宣傳。
李時雨的行動引起了上海公安局長毛森的注意,他派人嚴密監視李時雨,一旦發現有什麼問題,立即抓捕。
上海地下黨組織知道後,決定派他離開上海。1949年4月,李時雨和妻子乘坐飛機前往香港。
到達香港後,我黨在香港的辦事處將一些資料交給了李時雨,請他到北平後交給中央統戰部部長李維漢。
到達北平後,中央統戰部副部長童小鵬接見了他,也就是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當李時雨回到北平後,他換上了他朝思暮想的軍裝。在敵營潛伏15年,他終於穿上了人民解放軍軍裝。
在這15年裡,他從東北軍到汪偽政權,再到軍統。衣服換了不知道多少套,但是唯有這一套衣服是他最喜歡的。
在新中國成立後,李時雨在中共中央社會部、軍委聯絡部工作,後來又在國務院宗教事務局擔任顧問。
1982年開始退休,寫了《敵營十五年》等回憶錄。1987年,李時雨夫妻將自己平生攢下的一萬元捐給了家鄉巴彥縣。獎勵那裡考上大學的學生,被命名為“李時雨獎學金”。
1999年12月28日,李時雨在北京病逝,走完了自己傳奇的一生。
謹以此文獻給那些潛伏在敵後的紅色特工,你們在那個戰場流血犧牲。你們為新中國的付出,將永載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