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我的摯愛,但我發現阿富汗人對歷史並不感興趣。”
“許多阿富汗人,特別是伊朗和巴基斯坦難民營裡度過數年的年輕的阿富汗傢伙,並沒有一個自我身份的認同,他們並不知道’成為阿富汗人',意味著什麼?所以他們總是在思考,如何逃離那裡。”
--- 南希奶奶
南希·杜普利,一名美國人,卻被遭美國入侵的阿富汗稱為“阿富汗的女兒”“阿富汗的祖母”。
她已經成為了一個傳奇。
在喀布林,每個人都知道她是誰,若你能有幸和她交談,還會引來他人的嫉妒。
2017年9月10號,南希在阿富汗一家醫院去世,享年89歲。
世界不禁為她哀悼。
阿富汗總統,喀布林大學,美國大使館,連紐約時報,路透社,及德國,印度,巴基斯坦的媒體,都不約而同在報紙篇幅裡,悼念她。
跨越戰爭的動盪,種族和文化的差異與狹隘,南希究竟如何俘虜了阿富汗人的心?連對西方人充滿敵意的阿富汗政權人士,都對她伸出了橄欖枝,表示友好與敬意。
初遇阿富汗
“她是阿富汗的祖母,阿富汗的母親,是她給予了我們阿富汗的文化遺產,是她見證了我們的歷史” -- 阿富汗學者阿什拉夫·甘尼如此形容南希。
南希是美國人,出生成長在印度,之後在美國修的關於中國藝術的碩士學歷。
她年輕時就遊歷四方,踏遍各大地土。
1962年,南希初到阿富汗。
那時,她作為某位美國外交官的妻子,帶著“已婚婦女”的身份,來到了這片土地。
生活中發生決定性事情的背後,往往總是偶然。
南希與阿富汗的相遇,一開始就是巧合,她遇上了阿富汗,那裡雖破敗不堪,卻充滿美麗。
它俘虜了南希,讓她萌生了一種想向世界介紹阿富汗的慾望。
初遇路易斯
在阿富汗,她還遇上了路易斯。
美國的考古學家路易斯·杜普利,曾獲得哈佛大學的三個學位和銅星勳章。
富有冒險精神的他穿行在阿富汗這片土地上。
當時,南希和丈夫以及其他外交官遊覽了阿富汗的巴米揚。
只是,對渴望瞭解建築背後的歷史和文化的南希而言,缺乏嚮導的巴米揚,讓遊客錯過了一半東西。
於是,南希寫起了關於巴米揚旅遊指南的嚮導。
可惜,所知有限的南希不清楚巴米揚的史前細節,有人建議她可以諮詢一下路易斯。
他對那類事情知道得很多。”
南希帶著自己寫的有2000年曆史的巴米揚大佛的旅行指南,以及自己拍攝的許久以前的黑白照片手稿,來到路易斯面前,期待得到一些指導。
沒想到,路易斯對這些不屑一顧,在封面上寫下“充足但非原創”。
南希很生氣,她反駁到:“我正在寫一本旅遊指南,我非常高興你覺得我寫的東西不錯。這不是一篇博士論文,沒有必要有獨創性。”
她立即轉身向門口走去。
那時,路易斯喊道:“嘿,等一下!回到這裡!
南希停了下來,轉身回到坐在大桌子後面的教授身邊。
自那之後,她從未離開過…
初遇愛情
如果沒有路易斯,也許南希不會被阿富汗人認識。
生命的齒輪有時總以奇怪的方式開啟,南希留了下來,擺脫了世俗的意見和枷鎖,與自己的丈夫離婚。
她和路易斯,相愛了。
幾年後,他們結婚了。
與前一段婚姻只是作為純粹的家庭主婦不同,路易斯決定讓南希和他一起工作。
“他一直鼓勵我寫作、講課和做研究。如果不是因為路易斯,沒有人會聽說過我。”
婚後,這對有共同追求,擁有共同熱情的夫妻,開著他們那輛紅色路虎,盡情穿梭在阿富汗這個文明古國的群山和沙漠之中,踏遍那裡的每個城市,每個村莊。
60年代南希和路易斯的生活很瘋狂。他們不停地聚會,與阿富汗的精英,外交官,研究人員聚在一起,又喝又吃,一起騎馬,滑雪。
阿富汗人自己比大多數西方人,更擅長滑雪。
工作中,路易斯熱枕地探索著每個新發現的洞穴和遺址。
而南希,陪伴在路易斯的身旁,寫下篇篇記錄阿富汗的文章。
離開阿富汗
“直到最後一刻,我們都深愛著對方”,南希在接受《衛報》採訪時,曾回憶說道。
1978年,阿富汗發生了政權更迭,南希的丈夫,路易斯,被指控為美國的間諜,被驅逐出境。
次年,蘇聯入侵,南希夫婦回到了美國,在當地尋得一所大學任教。
但這兩位夫婦,早已將阿富汗注入自己的生命和血液,又怎會在安逸的生活裡,忘記阿富汗?
他們回來了,只是去不了阿富汗,只能呆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的難民營。
在那裡,南希和丈夫四處收集了阿富汗的古老卷宗和典籍,建立成檔案,收集儲存著。
永別了!南希的愛
“但不知怎麼得,我還是熬過了這段時間,儘管失落和悲傷的感覺仍然不時地湧上心頭。”
路易斯再也沒有見過喀布林。
1989年,易斯生患癌症,在巴基斯坦去世。
就如三毛最終失去了摯愛,那對神仙眷侶,最終沒有逃過生活的殘酷。
南希的心很痛,甚至在一段時間內陷入極度抑鬱。
23年來,他們共同分享了彼此的愛和尊重,以及一起工作的所有幸福。
突然間,他不在了。
南希非常想念他,沒有他的未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難道她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因為繼續下去好像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他們偉大的愛情,激勵著南希。
保護阿富汗的古物文明是丈夫的志向,那些堆積的檔案,就是他留給南希最珍貴的遺產。
她選擇,將丈夫未盡的夢和志向延續下去,似如將他們愛情的火焰傳遞下去。
那成為她往後餘生的動力。
重回阿富汗
1992年,南希回到喀布林,只是,失去摯愛的她,似乎失去了愛的能力。
阿富汗的一切,都無法激起她心裡的漣漪,她的情感死亡了。
一名認識的司機,執意將南希帶回到曾經她和路易斯在喀布林的家。
就在那時,南希完全崩潰了,坐在板凳上站不起來。
她只是坐在那裡哭啊哭,一切都來得很突然。
回憶,路易斯,還有喀布林,過去所有快樂的時光,南希曾暫時忘記了。
然而,毫無疑問地,她的身體裡還有一些感覺。
在那之後,南希再也沒有離開喀布林。
南希的夢想
孤身一人的南希,堅定而全身心地投入到阿富汗古文明的保護和修復中。
她回到烽火連天的阿富汗,帶著苦心籌集而來的資金,企圖建立永久存活的阿富汗古文明檔案。
從女人,變成了少婦,再成為奶奶,南希後來的時光,都奉獻給了阿富汗。
她帶著狡黠的眼神和靈動的神態,身穿有圖案的束腰外衣,搭配一條寬大的褲子和圍巾,在喀布林的街道上徘徊。
逝去的歲月中,南希做了很多事:
- 她建起了喀布林大學的阿富汗中心ACKU,裡面收集了自1979年最完整的阿富汗歷史材料,提供了阿富汗多年混亂而有爭議的戰爭、流亡和政治動盪的全面記錄;
- 她書寫並出版了阿富汗古文明和景觀的指導書,向全世界介紹阿富汗這個國家;
- 她幫助收回在戰爭中被掠奪的文物,修復在戰火中摧毀的古蹟;
- 她建立基金和圖書館,傳授難民閱讀資料,成立阿富汗文獻和文學資源中心,藏書10萬多冊。
南希的阿富汗
一千個人的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在外人眼裡,阿富汗早已是一座被戰火摧毀的國家。
滿地貧瘠的倒落的樓房,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座被政權,宗教捆綁住的國家。
南希眼裡的阿富汗,卻不僅僅是黑白的面紗籠罩下的色彩,不是宗教儀式中非此就彼的呆板。
當西方世界還在選擇被壓抑的阿富汗女性觀點,以及女性是如何被迫穿著完全遮住身體的衣服,只有在她們的臉上罩上一層網才能看到時。
南希早已混跡在阿富汗各地,真實地生活在各大村落,她看到那些偏見的錯誤性,看到了阿富汗農村婦女的力量,她見證了男女之間的相互尊重。
她聽到婦女們對丈夫說:“我在忙別的事,你自己做午飯吧。”
如果沒有南希,也許人們無法更加透徹而全面地瞭解阿富汗,就如從喀布林到巴米揚需要8個小時,可是人們能夠在那8小時做什麼呢?
為了讓人們理解阿富汗,在南希輒寫的阿富汗旅遊指南中,她描述了每隔一秒或三英里的景點——特殊風格的建築、民間傳說、流行的傳統、農業等等。
這僅僅只是為了讓那些沒有耐心的富有的遊客們開心。
她以智慧、勇氣和激情,引領並記錄了阿富汗的每一個峭壁和災難。
她的使命,是拯救阿富汗經驗和文化的碎片——即使她的生活被連續的衝突、流亡和鎮壓浪潮所拋棄。
南希相信,如果讓阿富汗人民獲得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自己就會做發展的工作。
她眼裡的阿富汗,擁有著富饒和精神。對南希而言,阿富汗這個國家,有著潛力。
被遺忘的阿富汗
“阿富汗人非常勇敢,經歷過長期戰爭,但他們有自己非常強大的文化。我們需要幫助他們生存,但我們需要在不將另一種文化強加給他們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南希說道。
國內著名戶外真人探險節目《侶行》,曾到訪過阿富汗,採訪過南希奶奶。
主持人張昕宇曾如此描述過他真實到達過阿富汗:“那時的喀布林街頭,依然隨處可見戰亂的痕跡:過去兩個月,塔利班發動春季攻勢,甚至把死亡的矛頭指向了酒店、機場、政府部門——曾經人們以為一個城市最安全的地方。
喀布林的街頭,士兵們緊張地檢查每一輛車輛。
士兵最恐懼的是小轎車後備箱輪胎——輪胎是最容易藏匿炸彈的地方。“
若讀過《燦爛千陽》《追風箏的人》等文學創作,便也能依稀知道,政治籠罩下的阿富汗,它的精神,它的文明,早已被無情地摧殘,擁有幾世紀歷史的佛像,都被戰爭無情地摧毀,那些代表著歷史的文物,早已流落民間。
年輕人們忘記了歷史,忘記了過去,從出生的那刻,他們看見的阿富汗,便是戰火連天的景象。
他們未曾想過追根溯源,因為眼下重要的,是如何逃離危險,如何戰戰顫顫地活下去,如何在政治,宗教的混亂中,明哲保身。
阿富汗的兩代年輕人,要麼在難民營,要麼在國外長大,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文化是什麼。
他們對自己歷史上的輝煌一無所知。
些許是上天不忍阿富汗徹底失去它的文明,它將南希送給了阿富汗,她在戰爭威脅中,默默隱藏了國家博物館的無價藏物;她籌集資金,修復了被摧毀的文物。
她曾四處行走,發現阿富汗平民竟然將古文物書籍拿來包裹食物。
阿富汗在動盪不安,轉瞬即變的生活裡,早已忘記了它的歷史,忘記它的根源。
南希:阿富汗的燈塔
“阿富汗人非常勇敢,經歷過長期戰爭,但他們有自己非常強大的文化。我們需要幫助他們生存,但我們需要,在不將另一種文化強加給他們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
南希或許沒有能力,熄滅戰爭,消停政治分歧,但她建立的阿富汗文化中心,是一座燈塔,照亮著阿富汗的方向,讓他們無論逃離多遠,失去多少,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將混亂中收集而來的故事,文化,歷史,貯存了起來,她要將它們傳遞下去。
那些阿富汗年輕人,那些逃離自己國家,早已忘記根源的少年,南希要為他們建立一座燈塔,那裡,儲備著他們需要的資訊,告訴他們“你從哪兒來,往哪兒去,要幹什麼”。
她要為阿富汗建立一座基石,是不被任何人摧毀的文化和文明,將它還給阿富汗人民。
“許多阿富汗年輕人希望提高他們的聲音,但我們需要給他們所需的資訊,這樣他們就可以用智慧說話。”
“作為一個民族,他們充滿寬容和尊重。他們能感覺到在與他人的互動中什麼是重要的。在這裡,他們可以看著你的眼睛,判斷出你是否真誠。如果他們發現你在試圖討好他們,他們會禮貌地回敬你。如果他們發現你是誠實和真誠的,你就有了一個終生的朋友。這是我喜歡的一個與眾不同的功能,我總是看到它在我身邊。”
----- 南希
作者/ 伊娃樂土,一個喜愛旅遊,熱愛運動的90後小姑娘,曾獲過“頭條青雲計劃”,也寫出過10萬+文章,曾獨自一個騎過單車,繞過國內最大的內陸湖——青海湖,見過美麗的風景,遇過可愛的人兒,寫文字的目的,是為了提升自我認知,想寫出很多女性故事,傳播勇敢,堅強和自立。期待你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