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於子阿姨,是姨媽的一個朋友,她們相識於某一天的晨練,那時60來歲的小於子阿姨正處於腦梗恢復期,一個人在小區的廣場上鍛鍊,遇到一個比較高的圪臺臺,抬了幾次腿還是沒能上去,正好被一旁同樣鍛鍊的姨媽看見,於是近80歲的姨媽就連拖帶拽地算是把她給扶了上去,兩個老太太便開始聊天,漸漸地從每天一起晨練到彼此互相串門,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朋友。
原來小於子阿姨年輕時也是集美貌與能幹於一身,在單位也可以算是呼風喚雨的人物,自然地也免不了有一些花邊新聞,因此和丈夫的感情也並不怎麼好,甚至也鬧過離婚,只是不知為何沒有離成,兩個人彆彆扭扭一直到現在,倆人分別住在兩套房子裡(相隔不遠),而今她患了腦梗,丈夫也不太怎麼關心她,於是她只能自己每天出來鍛鍊。
其實小於子阿姨曾經也有3個孩子,2子1女,大兒子原先是一個很優秀的中學老師,人也很好,只是在臨近結婚的時候查出患了白血病(在那個年代,醫學不像如今發達,雖然醫治不好,最起碼可以延緩些時日),於是沒有多久便離開了人世;女兒當時選擇的物件她們似乎不太滿意,無奈女兒不聽話,偏偏要結婚,婚後生活得也不好,經常吵架,動輒就回孃家,有一次小於子阿姨說了女兒幾句,女兒就離家出走了,從此便杳無音信(至於她們有沒有找,這就不清楚了);小兒子是在出生沒多久的時候她們就送了人,最初還經常走動,後來不知為什麼也沒有再來往,於是就導致了目前的她基本上是一個孤家寡人。
實際上,小於子阿姨也算一個比較想得開、看得開的人,她待人也很真誠,每每在姨媽家看到我們其樂融融時,她也很羨慕,見得次數多了,我們也很喜歡她,她也和我們很親近。
本來醫院要求出院後要定期複查,但是小於子阿姨並沒有太當回事,而且每個人都有惰性,有時候她也疏於鍛鍊,加上自己走路又摔了一跤,這就導致了她腦梗的再次復發,那時我在醫院神經內科工作,她正好在那個病區,因此我不忙的時候,也會經常去看看她,當時她下肢已經沒有了知覺,而且也喪失了語言能力,著急了就只能“呃呃”地叫,但意識還算清晰。有一次當我進到病房時,正好趕上她拉了大便,她的妹妹那天可能是回家拿東西了(平時都是她妹妹和她丈夫兩個人輪流著照顧她),她丈夫正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撩開被子準備給她收拾,她丈夫本身就比較胖,而小於子阿姨由於下半身沒有知覺,也是死沉死沉的,看著老頭頭一個人比較吃力,剛把小於子阿姨的腿抬起,還沒來得及弄大腿根,一不小心屁股又弄髒了床單,被子的一角也好巧不巧地蹭上了大便,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便幫著她丈夫一起給她擦了屁股,換了尿不溼,只見她嘴唇囁嚅著,一直“呃呃”著,好似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地拉著我的手,留著眼淚,我知道她是覺得難為情,感覺不好意思,於是我和她一再表示沒什麼,她卻一直在流淚,我很能明白她那時的複雜心情。
雖然在神經內科就一直配合著針灸,但是效果卻不明顯,一段時間之後,她便轉到了康復科,想到這是一個比較長久的、且比較耗人的工程,她丈夫和妹妹便給她請了一個護工,康復期間,姨媽也去醫院看望過她,又過了一段時間,聽說她被丈夫和妹妹送去了養老院。
入住養老院以後,我、表姐還專程陪姨媽去養老院看望了她一次,可能她所在的養老院也不高檔,外部環境雖說不錯,但住的房間卻不敢恭維,而且吃的也相當不好,當我們見到她時,她很明顯瘦了好多,身上只是蓋著一張被子,也不知道是否有專人護理,看到我們,又驚又喜,眼淚也一直不停地在流,我們環顧了一下四周,能走能跑的相對來說還好一點,最起碼可以自由活動,出出進進,來回走走,像小於子阿姨這種臥床的,那可是遭罪了,況且那時她的狀況已經不怎麼好了,但我們還是安慰她好好養著,等她病好了,我們一起逛街、吃好東西。
回家的路上,我們就覺得她應該沒有多長時間了,因為即便是好人在那種環境中也堅持不了多久,更何況是她那種情況。後來無意中和姨媽又說起時,姨媽說有一次路上遇到她丈夫,她丈夫說她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是在養老院走的,當時聽了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關於小於子阿姨的很多情況其實都是從姨媽的轉述中瞭解到的,對於她我們既有深深的惋惜,也有深深的同情,但同時又覺得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雖然這麼說有些殘忍),但真的是“百因必有果”,不過離開於她也是一種解脫,最起碼她不用遭罪了,也許在另一個世界,她依然還是那麼漂亮,那麼能幹,依然生活得很美好。
(原創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