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新聞記者 張聰
剛剛過去的半個月裡,在諸多重磅八卦和大IP強流量的作品中間,透過“諜戰”外衣切入中年困頓的電視劇《對手》,突然在愛奇藝火了。
這是一部完全反套路的諜戰戲:別人的諜戰片裡總是好多香車美女,這部諜戰劇卻渾身透著一個“窮”字,開出租的郭京飛和接私活補課的譚卓被網友形容為史上最慘間諜夫妻,每天因為“經費”發愁的“苦”,少見。
而在兩位主角的光芒下,還有未被掩蓋住的精彩。
劇中,國安專案女組長段迎九的生活也是一地雞毛,金雞影后顏丙燕完全抓住了這個角色在工作、生活中的多個細節,讓觀眾不由得感嘆:“拜託姐姐能不能多出來演戲?”
“我確實是產量很低。”2021年12月28日,顏丙燕接受包括極目新聞在內數家媒體微信群訪時提到自己一年最多拍一部戲的事兒,“我接戲一定要角色或者故事能夠打動我,頭皮發麻的那種,而不是它能賺多少錢,或者能許給我什麼樣的獎,這麼些年,我都在刻意地去保護著我這份工作熱情。”
“她滿足了我把女領導演到接地氣的願望”
楚天都市報(以下簡稱楚):放眼諜戰劇的品類,段迎九這個人物一定是特別的。她觀察能力極強,一個照面就能判斷出哪些人“有問題”,但同時她的家庭生活可以說是“一塌糊塗”,劇裡有一個戳人的細節是她回家說要洗臉結果自己那條毛巾硬成了一根“棍子”,跟孩子也沒話說,丈夫對她極度失望……
顏丙燕(以下簡稱顏):這個人物其實滿足了我很多年的一個願望,就是怎麼能把以往影視劇中高大全的女領導、女幹部或者是這種職業性比較強的女強人形象演得“接地氣”。
難度真的很大,每次創作過程當中身邊就會有人說:領導不可以這樣,幹部不可以這樣,英雄不可以這樣,勞模不可以這樣……最後大家都是按照很保險的方式去塑造這種女主,我覺得還是刻板了一些,離觀眾的距離遠了一些。
《對手》這個戲我能進入狀態特別好的點在於,我可以和編劇導演商量,前期就參與到塑造這個角色的過程裡——首先她是一個普通女人,只是她做了一個不普通的職業,加上她性格當中的這種較真兒和一根筋兒,導致她只能顧得了工作,疏遠了家庭、丈夫甚至是孩子。
楚:一些資料裡提到段迎九最開始的設定是男性,改成女性之後確實多了很多矛盾衝突。
顏:對,這個角色在我拿到劇本的時候段迎九還是個男的。王小槍老師(編劇、原著作者)最早寫的是小說,到要拍劇的時候他們覺得說這個角色如果是個女性可能會更有意思,戲劇衝突可能會更好一些,然後他們就想到了我。
我拿到劇本的時候還沒完全改完,裡頭好多還都是“他”,包括行動線和語言都還是一個男人的狀態。但我特別喜歡這個劇本,看的過程當中我已經開始在想,如果把這個角色變成女的會怎麼樣,創作慾望很強。
楚:出場時是太妹打扮,看了一段之後觀眾才發現這是一個臥底的國安人員,而且你後來全都是素顏。
顏:素顏這個對我來說不存在任何問題,只要跟角色貼近。進組的時候我是長頭髮,導演問說,你頭髮能動嗎?我說能動!只要身上還能長出來的,頭髮也好、眉毛也行,都沒問題。
再說素顏,段迎九這樣的人她哪有時間每天上班之前還打個粉底刷個眼睫毛?她能洗把臉刷個牙就不錯了。你說她會不會化妝?她肯定會呀,前面那個太妹臥底,對吧。我們也儘可能把前面那個出場和後面的形象區別大一點,所以段迎九肯定是不化妝的。
“我的演戲訣竅只有真聽真看真感受”
楚:感覺生活化的表演是你特別擅長的,比如10年前那部《萬箭穿心》,到了《對手》這種表演也是順手拈來,你有訣竅嗎?
顏:回想我的從業經歷,上世紀90年代初那會兒,剛開始我還是個舞蹈演員,那時候演戲不是同期錄音,都是後期有配音演員給配,所以就憑著年輕和長相去演一些角色。
沒有任何表演的訓練,也沒有老師給任何指導,只能靠著自己回頭去看自己演的片子發現問題。
我覺得最簡單也是效果最好的一個方法就是真聽真看真感受,表演功力並不是天生的,自然的表演會隨著你不斷地積累經驗升級,如果希望能夠讓儘可能多的觀眾跟角色一起哭,一起笑的話,那演員一定需要去做很多練習。
之前我拍醫院的戲,我就會去醫院的急診室跟人家去工作,每天像急診醫生一樣上班,看他們怎麼接病人,面對不同態度的病人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去處理,當時我還會拿一個冬瓜套個絲襪,天天練縫合。
楚:所以觀眾每每評價你是“教科書般的演技”。
顏:別老說這個“教科書”,一說這個“教科書”我就臉紅,我其實是從一個從業餘選手走過來的,我是一個很笨的演員,我演戲必須能真實捕捉到角色內心的感受。
我拍戲為什麼產量低,因為每一部戲接之前我都會做一些準備,準備時間通常在三個月左右。
段迎九這個角色我接了之後還有兩個月要開機,除了找真正國安的工作人員瞭解他們的工作狀況,我還請了健身教練,因為段迎九她是行動組長,所以她必須得是那種能追、能跑、能打的那種。
打戲我肯定是沒問題的,我平常就健身以前又學舞蹈,但我個子不高,一個一米六三的女性,要是一翻身把男人撂地上觀眾也不信吧?我就找了個搏擊教練,舉鐵、特別嚴格地吃肉,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壯一點。
楚:那你是完全不在意可能會出現的一些質疑演員“自我管理”的聲音。
顏:我不太會在意這些評價,演員的職業就是要把每一個角色呈現在觀眾眼前,我前面拍的一個電影,體重增肥到120多斤,因為那是一個在山裡開大貨車拉豬的女司機,我要是沒有這個體重我怎麼開貨車,抓豬崽呢?一切都要以角色的需求和真實為主,而且不要怕觀眾議論,正是因為你的角色生動了,看的人多了大家才會有評論,否則你這個角色不痛不癢的話大家也會不管你。
產量低不是中年事業危機而是自我選擇
“接角色一定不是因為能賺多少錢或者拿什麼獎”
楚:你的作品出來得一點都不密集,拿了金雞影后的《愛情的牙齒》是2007年,《萬箭穿心》是10年前的作品,好多觀眾希望你多接戲,你是不是遇到了中年女演員的發展瓶頸?
顏:對於我來說,我沒有特別明顯的“中年事業危機感”,因為我的產量本來就特別低。我覺得有危機感的演員,可能大多是之前的工作量特別高,比方說一年能拍好多戲,然後突然到了這個年齡段一年可能就一個戲或者是兩個戲,數量上會有落差,但我原來就是動不動一年就不接戲,一年能接一個戲就不錯了。
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定,起碼從我自身認為,我選的角色都不是平庸的,我挑戲其實挺“矯情”,以前會刻意挑自己沒演過的角色型別,現在基本上演得差不多了,就主要從內心感受出發去選擇角色,通常是遇到讓我“毛孔開啟”的戲我才會接。
我希望能簡單。接角色不是因為它能賺多少錢,或者是它能許給你什麼樣的獎,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就不會那麼全情投入,因為你有別的目標和心態了,就可能沒辦法那麼熱愛了。恰恰是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你愛的是角色和劇本本身的時候,滿心想著怎麼去創作、可以給予角色什麼,你才會越來越愛這份工作。
這麼多年我也是在很刻意地去保護這種工作熱情,我接了很多低成本電影,人家沒錢,沒錢也要去啊,因為故事和角色好,或者說這是一個能夠保留下來的作品。有時候經常會有劇組找到公司說,有個戲場景特別集中,多少天能拍完,給我多少錢,我一看那個角色真的好沒意思,那就不去,這錢,咱掙不著。
其實我也喜歡錢,並不是不愛錢,但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對比和平衡,如果你不愛這份工作了,你可能花多少錢都找不回來。當然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像我一樣。我是這麼多年,生活沒有給我一個特別合適的老公嫁了,然後有孩子組建家庭了,那我就有機會這樣全情投入地工作,但是每個人境遇不同,工作對於每個人的意義也不同,是生活給了我這樣的機會吧。
楚:你不擔心觀眾老看不著你然後自己不夠紅?
顏:只要我一直在做這個事情,在做我自己該做的工作,雖然很單一,但我覺得這是我的選擇。
我是確實產量低,然後又不太會宣傳,公司經常會跟我說做一些宣傳吧,說這段時間也不拍戲,咱們上街街拍去。我說:街拍是什麼?然後工作人員也跟我說:燕姐,咱們坐飛機的話,上飛機之前能不能稍微收拾利索點,然後拍點照片。我說:我上飛機你們為什麼要拍?不行。就是這些我都不懂。
但是我也老是說,生活給予我的已經超出我想要的和預判的多得多了,我已經很幸運了,這份工作給予了我這麼多我沒有預料到的榮譽和獎勵,我更應該對得起所有的一切。對於其他的東西,你說紅也好,光環也好,我沒有在那些事情上付出努力,所以可能別人很紅、很光彩、很絢麗的時候,那是別人付出過努力,是別人應得的。
楚:那不以角色與觀眾見面的日子裡你都在忙些什麼?
顏:我平常還挺自由的,也有挺多事兒做的。我喜歡種花花草草、養魚。但是還是會去儘可能去多學一些技能,幾乎每拍一個戲,我都跟著角色去學習一些很有用很有意思的事兒,我也會從這些過程當中體會到快樂,所以不拍戲的時候也會去刻意學習一些我覺得很有意思的事,有可能以後戲裡會用到。像以前拍《借槍》的時候學過京韻大鼓,後來我就開始學古琴、學京劇;曾經在有部戲裡演一個咖啡店的老闆娘,所以就學習了全套的咖啡技能,我現在是可以去咖啡店打工的,我有證!我還在學拳擊,現在還想上鋼琴課和吉他課。對,我還愛打網遊,我是一個網癮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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