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夏,一位趕路的農民實在熱得不行,走進湖南三樟人民公社裡討口水喝。等待的功夫,他便在公社裡四處望了望。
公社顯眼的位置懸掛著一張毛主席的畫像。之前村裡宣傳的時候,他也見過毛主席的畫像,可是都沒有這幅畫那麼清晰,逼真。
那工筆細緻的眉目,像活人就要從畫裡走出來了似的。可是越看,他越覺得有些奇怪,畫像上的人怎麼這麼眼熟?好像自己很久之前在哪裡見過的一個人……
和藹的笑容,下巴上一顆標誌性的圓痣,他終於想起來了,這人不就是!
“他!他以前當過我的兵啊!”老人激動地指著牆上的畫。
公社的人卻被老人的話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老人。看他衣著破舊襤褸的樣子,並不像個帶兵打仗的將軍啊?
這位老人到底是什麼人?他又和毛主席有過怎樣的故事呢?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老農緩緩說出了自己與毛主席那段鮮為人知的往事……
1911年的中國,是革命勁頭正盛的一年。
四處組建的軍隊與清軍展開殊死搏鬥,連學生也組建起了“學生軍”,想要為革命事業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當時的老農還很年輕,是個精壯有力的漢子。作為曾經飽受壓迫的普通農民,他也積極參加到革命活動中去,成為了湖南新軍中的一員,並很快做成了一個小頭頭。
他叫彭友勝,大家便都叫他彭副目(相當於副班長)。這天,他正坐在屋裡與人閒聊,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朗聲問道:
“友勝兄弟,這裡有個小夥子想當兵但沒人擔保。”說話的人正是彭友勝的上級,朱其升。
“誰啊?”彭友勝抬眼,見面前站著個身材板正,模樣俊秀的少年,下巴還長了顆很有特色的痣。
當時的兩人估計誰都沒想到,他們居然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了一位將救中國於水火的,偉大國家的締造者。
那時的毛澤東才18歲。原本在學校讀書的他,在武昌起義過後,欽佩於孫中山先生那樣的革命熱情。於是毅然棄文從武,打算投奔革命的隊伍。
彭友勝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仔細盤問起來:“看你的樣子是個學生吧,怎麼跑我們這兒來了?”
“我叫毛潤之,還在讀中學。我不想參加學生軍,我是專門來投靠咱們正規軍的。我的同學都在學校投了軍,沒有人能做我的擔保人,請您通融通融吧。”
面前的學生言辭切切,看起來不像是一時興起。
當兵可不是想當就能當的,為了不過多地將精力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人身上,他們才立了規矩:要有可靠的人進行擔保才能參軍。
“我覺得這個小兄弟不錯,咱們給他擔保,準沒問題!”朱其升怕他不同意,趕緊補充道,“我聽他剛才在門口和守衛爭論擔保的事,說話有道理,是個有遠見能成事兒的,才領他過來見你。你看?”
彭友勝站起身,盯了他好一會兒,才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那你就留在我人隊伍裡吧。”就這樣,毛澤東迎來了他的從軍生活,成了彭友勝手下的一個小兵。
因為是自己擔保他進來的,彭友勝對這個好學又能吃苦的年輕人,也上心很多。毛澤東在軍營裡認真訓練,刻苦學習,從不喊苦喊累。憑藉著過人的智慧和出色的學習能力,不到一個月就掌握了軍營裡教的各類基本技能。
彭友勝替他開心,常在訓練時讓他上前給大家做示範,還以毛澤東為榜樣鼓勵軍營裡的人向他學習。除了能吃苦、學得快之外,他還有一點讓彭友勝很欣賞,那就是自律好學的優秀品質。
毛澤東不但能認真學好軍事軍務,還能擠出不多的空閒時間拿來讀書看報。當時,毛澤東每個月的軍餉是7塊,除了必要的開支,其它所有錢幾乎都拿去買報紙了。
彭友勝找他,只要是在空閒時間裡,往屋裡一瞅,準能看見毛澤東在那兒津津有味地讀報呢。那種全神貫注的樣子,和軍營裡這些總帶著些痞氣的人完全不同。
因為有文化,人又友好和善,毛澤東成了軍營裡的“軍師”。軍隊裡如果有什麼事,彭友勝在拍板前總要找他商量一下。
而毛澤東也從來不擺架子,時常引用歷史典故,提出一些重要的意見。班裡誰需要寫家書,需要讀信,都會來找他。毛澤東也是來者不拒,熱心幫忙。
彭友勝常年帶兵打仗,也有些脾氣在身上。可是對於毛澤東,卻是十分尊重,刮目相看。當時軍中盡是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毛澤東就主動在飯後給大家讀報,講《水滸》、《三國》裡面的故事,跟大家一起討論實事。
如果說之前,毛澤東與彭友勝的關係還僅僅停留在相互尊敬的層面。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才真正促成了他們的堅實的友誼。
軍隊接到通知,要到別處作戰。行軍途中,毛澤東和朱其升不幸與隊伍走散了。
彭友勝清點隊伍後,發現他倆不見了,大驚失色,趕緊折回去找人。走到一個村子旁邊時,才終於看到相互攙扶追趕隊伍的兩人。
因為掉隊較久,已經精疲力盡的三人決定稍作休息再繼續前進。還沒來得及進村,卻猛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動靜,敵人不知怎麼找過來了!
三人貓著腰,躲過清兵的視線,走過平地,翻過土坡,躲進了一處隱蔽的水溝。
第一天的時候,他們還勉強能拿身上的一點點乾糧果腹,到了第二天,清兵還沒有走。
上面不時傳來清軍的逼問聲,村民在他們的威壓之下,就算沒有錯,也要被打上一頓。幾人聽著那些動靜,心裡恨得咬牙切齒。
“可惡的清政府,早晚有一天要被徹底推翻!以後如果我帶了兵,一定要讓他們善待老百姓,教他們做有素質的好兵。”
毛澤東輕聲對二人說道。他已經餓得不行,卻還是硬撐著精神給其他人打氣:“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咱們一定能撐過這一關。等到天下太平的那天,過上好日子。”邊說邊和兩人講起了自己讀書時的事,打發這難熬的時間。
第三天,清兵還沒有走。他們不敢出去找吃的,只能繼續躲著。餓了沒有吃的,實在渴得不行,只能拿布沾點水溝裡的臭水略微溼潤一下嘴唇。
到了第四天傍晚,敵軍終於走了。三人聽外面漸漸沒了馬蹄聲,才慢慢從棲身了多日的水溝裡走出來。
從那之後,患難與共的三人的關係更加密切,私下也以兄弟相稱。彭友勝和朱其升給毛澤東講軍隊裡的事,講他們過去帶兵打仗的故事。毛澤東教他們讀書認字,給他們講古人典故。
朱其升晚年之時回憶起那段經歷,感慨地說:“要不是潤之,我可能到現在還學不會記賬、寫字,又哪裡做得起來生意呢。”
毛澤東沒有在軍營裡呆太久,沒到半年,清軍就敗了。軍營的人紛紛歡呼慶祝之時,他將彭友勝悄悄拉到一邊,和他進行最後的告別。
“副目,我準備離開軍隊了。潤之感激這陣子您和大家的照顧,現在革命勝利了,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志願,我們就在此分別吧。我想繼續回去完成學業,咱們後會有期。”
毛澤東說著,眼裡似乎有淚光閃動。
彭友勝緊緊握著他的手,雖然萬分不捨,可是他也早就看出,這個少年和他們不一樣。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彭友勝沒什麼文化,但他知道,眼前的毛潤之,註定要跟他們走不一樣的路。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他離開。
“去做你的大事吧,以後有機會,一定還會再見的。”彭友勝是個粗人,不會說什麼漂亮說,只是取出身上僅有的,一直不捨得花的兩個銀元,交到了毛澤東的手上。
那以後,彭友勝繼續在軍營裡當兵,隊伍離開湖南轉戰到廣州,他跟著參加了國民革命軍,升任為少尉排長。
毛澤東則在學校繼續學業,順利進入師範學院讀書,成為共產主義事業的堅決擁護者。還組織了一系列工人運動,成為共產黨內一顆耀眼的新星。
國共第一次合作之時,毛澤東到廣州講學。彭友勝收到訊息後倍感意外。
已經多年不見,沒想到當年的那個年輕人,現在已經這麼有能耐了!懷著故人相見的激動心情,彭友勝特意洗漱收拾了一番,趕到了毛澤東的住所。
兩個分別了十多年的老友再次相見,彷彿有說不完的話。
彭友勝跟他講自己這些年的南征北戰,講自己如何從湖南到了廣州,講軍閥混戰的紛亂局勢。
毛澤東聽他說著這些,心裡也是感慨萬分,道:
“友勝兄,現在局勢未定,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我們相識多年,彼此都十分熟悉。不如你就留下來,我們一起幹一番事業。”
彭友勝何嘗不想呢?見面之前,他本以為自己這麼多年南征北戰,也算是混出個名頭了。可是看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的好兄弟,他忽然發現,他的友人潤之,遠比自己成長的要更快,看的要更遠。
在國共第一次合作期間,毛澤東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並擔任要職。
他如今,已經遠遠跟不上這位友人的腳步了。彭友勝自認為沒什麼能幫上兄弟的地方,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軍中,帶領部隊多殺幾個敵人。
所以彭友勝婉拒了毛澤東的好意,繼續留在軍中,帶兵作戰。戰場上刀槍無眼,他一次次衝鋒殺敵,心中期待著勝利的那天,自己能解甲歸田,過上好日子。靠著一刀一槍的拼殺,他也被提拔到了副排長。
可彭友勝也漸漸發覺出了不對。東北淪陷,國民黨卻只顧著勾心鬥角,絲毫不顧國家的死活。只想著怎麼把對手搞下去,甚至說出了“攘外必先安內”的鬼話。
縱使他沒什麼文化,可他也聽潤之兄弟說起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國將不國,他卻要被命令去打自己的同胞,這算個什麼事兒呢?
心灰意冷的彭友勝悄悄離開了軍隊,跑回了老家。可他也沒辦法直接回家,“逃兵”被抓到是要重判的。他在縣上呆了好多年,後來才回到了家鄉,成了一個普通的農民。
為了安穩度日,他沒有對別人提起過自己的這段往事,多年來也沒有收到當年那些兄弟們的訊息。
他只知道毛主席帶著中國人站起來了,卻沒想過,偉大的毛澤東主席就是自己曾經的兄弟毛潤之。新中國成立後,毛主席帶著農民翻了身,他家也被劃分為貧農,分了土地耕具,還分到了一頭牛。
農民的日子好起來了,農閒時大家一起嘮嗑,話語裡都是對毛主席的感激。卻沒曾想,自己居然曾經離偉人如此之近。
這個故事太過離奇,聽的人都將信將疑。彭友勝卻激動得睡不著覺,親自去買了上好的紙筆,找村裡最有學問的先生,給毛主席寫了封信,寄去了北京。
彭友勝有好多話想說,這麼多年不見,他也很想念這位故人。他說了自己在建國後分到了地,感謝毛主席對農民的關愛。他也覺得自己身子骨還硬朗,還想再幹幾年工作,便把這想法也寫進了信裡。
信寄走之後,一連好久都沒有動靜。大家都笑著勸他看開點,主席每天那麼盡忙,哪裡記得清那麼久之前的事呢?而且就算記得,哪有時間給他回信呢?
“主席那就跟過去的皇帝似的,位置那麼高,離咱們那麼遠,哪是你想聯絡就聯絡,想見就見的呢?別想了,還是好好幹活吧。”
話聽多了,連彭友勝自己心裡都打起了鼓。
然而就在他快要等不下去的時候,回信居然真的寄來了!
郵局的工人鄭重其事地將信交到了他手上,望著上面熟悉的字型,彭友勝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主席在信裡不但親切地問候他的情況,關心他們現在的生活,還提到了他想工作的事。建議他如果日子真的過不去,可以帶著信去找湖南人民政府副主席程星齡先生。講講他們之前的革命史,請對方根據情況安排。
他把那封信看了又看,把原件仔細收了起來,逢人便說起這事,把主席給自己的回信一字一句背給別人聽。
“毛主席和過去的皇帝可不一樣,主席可關心我們的生活了。讓我們農民吃得飽飯,自己當家做主。主席還給我寫了回信,你們說,過去的皇帝哪個會這樣?”
彭友勝後來真的去找了程星齡先生,但對方考慮到彭友勝當時已經67歲高齡,不適合再工作。政府最後便按照國家公職人員的退休標準,每月給他發放補貼,以保證他晚年的生活。
彭友勝滿心感激無以為報,聽說主席喜歡喝茶,他便在自己家房前屋後種了一大片茶樹。每年精心製作幾罐上等的茶葉,寄往北京讓毛主席嚐嚐。這一寄便寄了十多年,直至1969年彭友勝去世。
“苟富貴,勿相忘”,可是共苦容易,同甘難得。世上多的是忘恩負義,見利忘義之人。卻少有偉人這般,富貴勿忘的高貴品格。一件小事,一封家信,也能認真對待,念念不忘。如此的憂國憂民,高尚節操,才稱得上是國家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