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目光匯聚而來時，這個團隊已經風雨兼程了整整五年。
作者 | 星暉
編輯 | 石燦
五年前的一天，開發物理引擎的念頭第一次進入邢山虎的腦海。
那時的邢山虎不會猜到，將來某天，一個名叫“元宇宙”的詞彙會成為最火熱而曼妙的鉤餌，撩動全球資本市場的心絃。
2016年引擎立項前夕，邢山虎有過四段創業經歷。在網遊行業沉浮二十年的他，做出過《成吉思汗OL》《我叫MT》這樣的爆款產品，創辦了紅紅火火的遊戲公司樂動卓越。按他的話來說，“我已經過了掙錢的年代”。
當時邢山虎既是董事長，也是CEO，能束縛他的事已然不多。然而在邢山虎認定要做物理引擎的那天，卻遭受了罕見的壓力——全公司高管無一例外投出反對票，除了邢山虎自己。
員工們的擔憂很簡單，但難以反駁。引擎這事兒，從來都是海外公司的主場。要是真有那麼容易做到，為什麼精明的國內大廠都不去啃這塊骨頭？
技術壁壘的攻堅難度讓所有人心生疑慮。“顯然不是一筆小錢，你說你投一個幾千萬專案，它畢竟是有數的。但是以億來計算往（引擎）裡投入的話，公司投著投著就沒了。”
邢山虎舉棋不定，去找相識多年的朋友幫著參謀。他對愉悅資本的劉二海說，實在不行就拿虛擬幣來做這個，否則真做不起。當時他正猶豫著要接受來自區塊鏈的以太幣，值2000萬美金。
變數在於，劉二海聽了專案之後，認真地講了一句話，打消了他的念頭。
他說，別要虛擬幣了，我直接給你人民幣吧。
於是邢山虎先生開始了第五次創業。
2021年4月，程式碼乾坤——邢山虎的新公司——獲得位元組跳動戰略投資，融資金額近1億人民幣，外界對它既好奇，又陌生。
造引擎的人
韓建偉（化名）2008年入行。從那時算起，他已經見證了國產手遊十餘年間的變遷與演進，磨鍊成一名久經沙場的遊戲老將。
如今，韓建偉有一個不短的頭銜：“程式碼乾坤研發中心高階技術經理”，聽著就有點硬核。
這是韓建偉加入程式碼乾坤的第三年。2018年，他剛剛結束了一段創業經歷，休整之後與老朋友一道吃飯，聊著聊著說起一個有意思的專案。
這立刻吸引到了生性喜歡冒險的韓建偉，“做慣了商業遊戲”的他，決心加入一份未曾設想的事業。
2018年引擎開發還處在初期，一切都比韓建偉想象得更難。當時的程式碼乾坤尚未獨立，只在樂動卓越公司的地盤佔了一小片空間，幾十名研發人員就這麼塞在裡面。
過去，韓建偉的工作目標是滿足策劃文件中的一條條需求。但引擎專案本就與商業遊戲相去甚遠，程式碼乾坤做的物理引擎又與傳統商業引擎不同。從無到有的壓力，都落在一線開發者身上。
第一代引擎開發出雛形後，有開發者嘗試開發遊戲，但效果並不令人滿意。手機顯示幀數只有20幀左右，且頻繁斷線。自此，韓建偉和同事們開始了最痛苦的最佳化階段，持續了一年多的時間。
重啟世界物理引擎專利摘要附圖，圖源國家智慧財產權局網站
在物理引擎領域，美國的Roblox公司從2005年起步，比程式碼乾坤早了足足11年。不論哪個方面，Roblox都領先後發者數個身位。很長一段時間內，程式碼乾坤始終處在玩命追趕的狀態。韓建偉的目光，也一直不曾從大洋彼岸的龐然大物身上挪開。
但物理引擎並不只有Roblox一種模式。
Roblox的主戰場是PC端，這和歐美地區的PC存量規模密不可分。在邢山虎看來，起家於PC時代的大公司們，“做的也是PC時代的事情”，這就給其他入局者留下了超越的機會。
誕生於中國的程式碼乾坤，攻城掠地的目標在使用者的手心。
物理引擎成型後，團隊把精力集中在移動端，邢山虎說：“Roblox這些公司一直就沒在移動端市場真正發揮力量，它沒有發揮力量的核心不是不想，而是過去起家的時候，底層構架都做的是PC時代的產品，所以很難有所發揮。”
在宏觀戰略的背後，韓建偉和同事們面臨的問題，是一道又一道具體的技術難題。他們不斷思考：怎樣最佳化產品，才能使之覆蓋手機端多樣化的機型需求？理想情況下，即使使用者用的是一款老手機，也應該享受到《重啟世界》帶來的快樂。每時每刻，挑戰都在繼續。
原先的開發團隊中，成員大多是具備成熟經驗的工程師。現在韓建偉正在引入更多新鮮血液，“今年我們招了很多隻有兩三年經驗的新人，他們做事可能跟我們不同，想法會更加貼近年輕人。”
壯大的團隊意味著更多可能性，韓建偉說：“原來可能只著重於引擎底層的技術實現，現在我們可以有更多嘗試的思路，比如社交方向怎麼去努力嘗試。”
今年上半年，程式碼乾坤搬了新家，大家終於擁有了獨立的、嶄新的辦公室。閃亮的未來近在眼前，但韓建偉還會想起剛到程式碼乾坤的那段日子。
那時團隊只有一個編輯器，而且沒有網路同步。儘管當時編輯器還幹不了什麼，但他清晰地記得，有一名測試同事在編輯器上搭多米諾骨牌，搭了有一千多塊，後來還加入了氣球，就這樣利用現有的東西玩得不亦樂乎。
那份從簡單規則裡迸發出的歡笑，讓韓建偉一直相信這條路是對的。
做遊戲的人
抖音上有一個開發者賬號，曾被命名為“BUG策劃”。
透過這個賬號，BUG策劃的成員每天分享專案的開發情況，用短影片的形式記錄遊戲製作過程——這也是團隊在《重啟世界》上開發的第一款作品。
在BUG策劃的構想中，這將是以健身為主題的養成類遊戲。隨著遊戲推進，玩家能看到自己的肌肉越來越發達，並且能和其他人進行互動比拼。
BUG策劃團隊包含十多個人，有著豐富的手機遊戲開發經驗。今年6月，BUG策劃瞭解到程式碼乾坤正在搭建《重啟世界》這一UGC遊戲平臺。看好UGC前景的他們，很快著手與《重啟世界》展開合作。
對BUG策劃來說，《重啟世界》帶來了截然不同的開發體驗。“像我們之前開發的一款手機遊戲，是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上線的，而目前這款健身題材遊戲，預計兩到三個月就能和玩家見面。”
傳統的手機遊戲製作流程中，開發者需要自行完成後端程式碼、前端功能，製作完成並上線，然後跟各個平臺進行合作接入。“比如說華為、OPPO這些，我們要去接他的SDK，然後才能夠在那個平臺上線。”
但是《重啟世界》不一樣，它是鼓勵使用者自發創作的UGC平臺，分享氛圍正是UGC社群與生俱來的優勢。
《重啟世界》宣傳圖
在遊戲製作階段，“引擎裡面提供了許多已經包裝好的模組，美術方面的話，引擎內部也有很多其他開發者分享的素材，單純開發這一塊的效率就提升了很多。”
到上線時，開發者也不需要費力接入各類平臺，上線速度大大加快。在開發者授意的情況下，平臺甚至可以幫助開發者單獨打包遊戲，從而能上傳到蘋果或安卓渠道。
作為專業開發者的BUG策劃，在入駐《重啟世界》之後見到了不少愛好者作品。這些遊戲或許不夠專業也不夠精緻，但卻展示出了千奇百怪的想象力。
BUG策劃表示：“比如說抖音，它降低了影片的製作難度，人人都能拍影片，那我覺得UGC也應該降低遊戲的製作難度，讓更多的人能夠參與進來，人人都能做遊戲。”
朝著移動端不斷最佳化的物理引擎，是程式碼乾坤降低使用者開發門檻的殺手鐧。據悉，2021年下半年，《重啟世界》移動端開發工具已進入測試階段。
《重啟世界》移動編輯器宣傳圖
這個人人都能做遊戲的夢，早晚會照進現實。在邢山虎的暢想中，“你家裡有手機就行，有PAD也行，甚至你們家只有臺智慧電視也可以”。
計劃外的人
在初次接觸程式碼乾坤之前，1988年出生的張小彬（化名）已經在煤礦行業工作了13年。
2021年夏天，來自北京的訊息傳到了山西的煤礦公司，也帶來了“物理引擎”這個新鮮字眼。
身為一名註冊安全工程師，張小彬對煤礦行業的方方面面無比熟悉，但物理引擎顯然並不在這張傳統的知識圖譜中。
程式碼乾坤對物理引擎寄予厚望，單單遊戲遠遠滿足不了邢山虎的雄心。技術前提已經滿足，但要想走通更多商業模式，程式碼乾坤還需要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模範案例，以此向行業證明引擎的價值。
誰也沒有想到，煤礦成了他們的切入點。雖然兩者的行業屬性天差地別，但也正是這份跨度，隱隱應證了物理引擎的無限可能。
張小彬之所以被說服，是因為另一件事。某地煤礦曾發生一起冒頂事故，所幸無人傷亡，但並非每次事故都能這麼好運。
物理引擎技術進入視野後，雖然十分陌生，但張小彬選擇相信程式碼乾坤的誠意。從他的專業眼光來看，“如果可以利用咱們物理引擎對煤礦情況進行三維模擬模擬，得到資料，就能給煤礦提供數字化、視覺化的動態監測和預測，能夠避免事故發生。”
程式碼乾坤錶示，一旦礦下發生意外情況，物理引擎可以幫助人們更快地測算出煤礦的大致情況，從而大大提高處理效率，甚至縮短救援耗時。
為了達成共贏的結果，一場奇妙的合作就此展開。
溝通中最大的問題是跨學科的知識交流。兩邊的技術人員不僅來自迥異的領域，而且相距七百多公里，一切磨合對接都只能在線上進行。
兩個多禮拜的時間內，張小彬和同事們開了一次又一次會，企圖梳理出可行的思路，“我們打算做一個行業的showcase”。這將是一番長遠的合作，等到系統開發完畢，應用實踐和學術論證也將提上日程。
半個月的接觸之後，張小彬已經能夠聽懂許多術語。“以前我家小孩一直玩遊戲，我以為物理引擎技術只能用在遊戲中。”如今張小彬意識到，物理引擎其實可以應用到許多工業領域之中。
在國外，這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近年來海外的物理模擬軟體正在瞄準中國市場，程式碼乾坤注意到，“他們開始在國內的一些行業期刊裡打廣告，用這種物理模型軟體來輔助工業生產”。
程式碼乾坤的目標，就是用本土技術補上這一環，拓寬物理引擎的應用場景。
在《重啟世界》上，有一款備受好評的遊戲叫做《災難模擬器》，能還原現實中各式各樣的災難場景。事實上，這種災難演習已經頗有幾分教具色彩。
《災難模擬器》遊戲畫面
在未來，程式碼乾坤甚至希望模擬太空環境，協助科研人員進行各類實驗。邢山虎反覆強調：“不管是教育還是其他，物理引擎的的場景線上化其實都有非常大的正面效應”。
引擎帶來的想象力，才剛剛揭曉了冰川一角。
尾聲
2021年，大洋彼岸的Roblox振動斑斕翅膀，元宇宙的風暴隨之席捲這顆星球，興奮的訊號順著網際網路的每根蛛絲蔓延。
群星間一顆渺小的藍點，以宇宙之名展開暢想。而邢山虎所致力搭建的引擎，將成為這場人類遷移計劃中的關鍵一步。
媒體目光匯聚而來時，這個團隊已經風雨兼程了整整五年。
“我覺得說科技報國，可能大家覺得有點大，但只說科技的話我覺得有點不到位，因為我們確實在填補著目前國內技術的空白。”
邢山虎用了一個比方，“最後你會發現所有東西都離不開軸承，大到遠洋萬噸巨輪上的軸承，小到一輛車裡的軸承。你沒有的話你就是搞不定，你就要去別人那買，對吧？”
邢山虎對物理引擎的執著，大抵如此。
當被問起“重啟世界”的命名由來時，他飽含激情地描述了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學工程出身的他，無比信任宇宙中最根本的物理法則。
程式碼乾坤就像邢山虎交出的一份答卷。而這個關於引擎的故事，由團隊中的所有實幹者共同寫成。
“我們真的足夠偉大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重啟這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