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員和開慧的故事,要是寫成小說,開頭必定是標準的大師兄和小師妹的設定。
一個是楊昌濟先生的得意門生,一個是他的寶貝女兒。一個風華正茂,一個聰慧靈秀。
楊昌濟先生是民國年間學貫中西的大學者,曾先後留學日本,英國。
按民國電視劇情節,開慧應該子承父業,搞教育或是做學術。
但歷史卻賦予了她另外的使命,她和教員一起,來到工人農民中,鬧起了革命。
接下來,我們一起看看教員心中的驕楊,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奇女子。
1901年,楊開慧出生在長沙縣東北的板倉衝。
衝,在湖南方言中,是指山間的一塊小平地。
板倉衝這個小山村周圍就有兩座山,一座叫飄峰山,一座叫影珠山,很有點武俠小說的味道。
楊家是書香門第,開慧和哥哥楊開智在板倉讀完了小學。
1913年,一家人跟著父親來到長沙。
那時,楊昌濟先生剛留學歸來,長沙各大高校爭相聘請,他曾同時在湖南第一師範,湖南高等師範,周南女校任教。
開慧轉入長沙稻田女子師範附小讀書。
後來退學,在家自修。楊昌濟先生指導她閱讀了大量社會科學,自然科學方面的書,還自學了英文。
開慧
在日本弘文書院讀書時,楊昌濟身邊是黃興,陳天華這樣的革命派,但他本人更傾向於用教育來開啟民智。
他曾說自己的人生理想是 “自閉桃源稱太古,欲栽大木柱長天”
而就在第一師範,他要栽的大木出現了。
週末,開慧經常會看到第一師範的師兄們來自己家中開討論會,這裡面就有青年的教員,還有蔡和森,何叔衡,張昆弟,羅學瓚這些我們讀黨史時無法忽視的人。
那時外有列強侵略,內有軍閥割據,這些學子們談論最多的就是如何改變這岌岌可危的形勢。
開慧小師妹當時還很小,就在一旁靜靜地聽。
然而,就在幾年後,她就和這些師兄們一起投身到了一場改天換地的革命大潮中。
十幾歲的開慧曾給好友李一純送過一首詩。與教員大氣磅礴的風格不同,她的詩,隱隱有種清淡自然的感覺。
詩是這麼寫的 “高誼薄雲霞,溫和德行嘉;所貽嬌麗菊,今尚獨開花。月夜幽思永,樓臺入慕遮。明年秋色好,能否至吾家?”
《恰同學少年》中有個片段是楊昌濟先生領著教員回板倉過暑假。真實情況是教員自己去的板倉。
那是1916年暑假,楊開智和李一純訂婚後,楊昌濟先生帶著全家人回板倉度假。
教員先回了趟韶山,不久回到長沙,接著步行到了板倉。
楊昌濟先生看到自己這個得意門生當然高興,讓他在自己的藏書室自行瀏覽。
教員那時熱衷於體育運動,
他和開慧,開智兩兄妹去拜訪了楊先生的世交柳午亭,柳午亭在日本留學時,在體育研究和實踐上有很高的造詣。
柳午亭的長子叫柳直荀,和開慧兄妹是童年好友,就是“我失驕楊君失柳”的那個柳。
當然,那時,教員,開慧之間還只是兄妹之情。
1918年夏天,楊昌濟先生去北大任教,一家人搬到了北京。
開慧開始有意識地鍛鍊身體。她從小身體弱,嚴重時,甚至一哭就要暈倒。
她採用的鍛鍊方法,我現在看起來都覺得有點難。
清早起來洗冷水澡,行體操。只穿一件舊棉襖過冬天。
那可是在北京的冬天啊,她性格中的堅毅從這時已初見端倪。
在自述中,她還闡述了自己的人生觀。她說:“那時我同情下層生活的同胞,我嫉恨那些穿華服只顧自己快活的人。我熱天和下層生活的人一樣,穿大布衣”。
不久,蔡和森,教員和其他參加赴法勤工儉學的青年相繼來到北京。
楊先生推薦教員在北大圖書館做了助理員,當時北大圖書館主任是李大釗先生。
和森則在布里村留法工藝學校一邊學法語,一邊教國文。
放假時,毛,蔡兩人一起去拜訪在京湘紳為湖南勤工儉學生籌款。
在《西行漫記》中,教員回憶說“在北京的生活條件是很可憐的,他和另外七個人住在三眼井衚衕的一間小屋子裡,當他們都睡在炕上的時候,擠得幾乎透不過氣來,翻身都要給兩邊的人打招呼。
真實情況比這更苦。有一個叫沈宜甲的人和蔡和森一起在“布里村留法工藝學校”任教。
他曾參觀教員和蔡和森在北京的住處,看到的是他們冬天少火,大家擠在一張大床上以棉被蓋腿,自修法文。
吃飯時,只有白飯和鹽水煮的大白菜根,沒有油。
但教員接著對斯諾說在另一方面,故都的美對他是一種豐富多彩,生動有趣的補償。
他在故宮的庭院看到了北方的早春,還去北海觀賞過梅花,楊柳。
我們大膽猜測一下,和他一起欣賞美景的應該就是開慧小師妹了。
開慧的自述中提到他們過了兩年的戀愛生活。 兩人是在1920年結婚的,按時間反推,正是1918年開始戀愛的。
我們試著想象一下,開慧經常來三眼井衚衕看她的師兄們,送些衣物或帶一些吃的給他們改善生活。閒暇時,她和教員去北海,故宮,一邊欣賞著美景,一邊談論著對人生,對世界的看法,最後發現,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1919年五四運動在北京爆發,開慧雖然沒去參加遊行,但那種力量給她留下了很深印象,這也為後來她回湖南組織學生運動埋下了伏筆。
1920年1月,楊昌濟先生病逝後,開慧一家人回到了湖南。
值得欣慰的是,在楊昌濟先生人生的最後日子,他的家人和最得意的弟子都在身邊。那時教員正在北京領導驅張運動。
開慧回到了湖南,進了福湘女中,在這裡結識了另一個好友李淑一。
據李淑一回憶,教員曾寫過一首《虞美人》給開慧。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
夜長天色總難明,無奈披衣起坐薄寒中
這首詞寫一個人思念另一個人以至徹夜難眠,寫得真是柔情無限啊。
就像是《詩經》中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如果不是知道作者,多半會認為這是李清照或是納蘭容若寫的。
如果說開慧之前是看著其他人領導學生運動,那麼這次就是她自己親身實踐了。
福湘女中是一所教會學校,英文教學。這對開慧來說並不成問題,她在自修時學過英文。
但這學校的風氣卻十分保守,校規森嚴,要唱讚美詩,上聖經課,還要去教堂做禮拜
入學第一天,開慧的一頭短髮,就被校長認為是從北京回來的“過激派”
接受過五四運動洗禮的她怎麼可能受這些約束。
一到上聖經課,做禮拜,她就請假,在寢室看書。
她和同學在校外開辦了平民夜校,給工廠女工免費上課。
1920年夏天,她和本校高年級同學一起扛著旗幟去參加了驅張遊行。不久她加入了湖南學生聯合會,做宣傳工作。
10月,周南女校一個叫袁舜英的女學生因丈夫時常打罵,不堪其辱,憤而投水自盡。她丈夫就是周南女校的老師,但校方卻不打算管,說這是夫妻倆的家事。
學生們只得自己起來伸張正義。
開慧和周南女校的同學們一起上街演講,發表文章,揭露真相,轟動了整個長沙輿論界,逼著學校開追悼會,安葬死者,還處理了那個老師。
再說教員這邊,北京的驅張活動完成後,他又去了上海和彭璜領導的上海驅張代表團匯合。
在上海,他和陳獨秀有一番談話。
還是在《西行漫記》中,他對斯諾說“我 第 二次到上 海 去 的 時 候 , 曾
經 和 陳 獨 秀 討 論 我 讀 過的 馬 克 思 主 義 書 籍 。 陳 獨 秀 談 他 自 己 的 信 仰 的 那 些 話 , 在 我 一 生 中 可 能 是 關 鍵 性 的這 個 時 期 , 對 我 產生了深 刻 的 印 象 ”
回湘途中,他專程去武漢找惲代英取經。
當時惲代英開了一家利群書社,一邊傳播新思想,一邊為革命活動籌集資金。
教員覺得這個方法好,回長沙辦了一個類似的文化書社。啟動資金不夠,開慧就動員母親把父親的奠儀費拿了一部分,投了進去。
文化書社9月9號開始營業。後來這裡成了黨的秘密聯絡點
外地黨組織給湖南黨組織的信大多是透過書社轉交。
1920年底,教員,開慧的感情水到渠成,無論愛情還是信仰都無比契合的兩人結婚了。
沒有嫁妝,沒有婚禮,沒有媒人,只是辦了一桌酒席請至親和朋友吃了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