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死後世界恰如現實的剪影,如餘華《第七天》中所描述的:死去的人們徘徊在殯儀館的候燒大廳取號等待,有人正襟危坐於塑膠椅子,有人在沙發上舒適地架起二郎腿。
如果沒有選擇化作骨、灰入土為安的人,則會去往死無葬身之地。
或者如日漫《死役所》中所描繪的,亡靈會來到公務機關死役所,根據指引填寫過往資訊,辦理往生手續,後參考生前行為決定去向天堂還是地獄。
《死役所》眾生相中,有飽受校園欺凌而自殺的男孩,有意外死被誤認自殺的漫畫家,有事故慘死在暗戀者面前的少女,有和朋友約定去見外星人而燒炭自殺的女學生,有殺掉母親後自殺的女人等形形色色之人…
漫畫劇情映照人性善惡兩面,往往存在意料之外或細思極恐的小細節——
《死役所》
《死役所》中的男主角市村正道是個臉上無時無刻掛著笑容,說“顧客就是上帝”的人。
某天,他接待了一位只剩半邊臉的女性上杉涼子,她由於工廠事故而死。
生前的上杉涼子,因有犯罪記錄,一直被公司拒絕,生活入不敷出。
直到涼子遇見後來的工廠老闆,老闆給了她一盒熱騰騰的炸雞塊便當,並接納涼子在工廠工作。
工廠工作後,涼子瞭解到這裡很多員工都是因形形色色的理由找不到工作被老闆收留工作的,比如犯罪記錄或衰老。
母親有打過電話問候,她擔心涼子,畢竟電視新聞經常有小工廠事故的案例,而涼子笑著說沒事。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工作間,老人手一滑,一塊鋼板即將撞向老闆時,涼子下意識跑過去推開了老闆,自己則不幸被砸中身亡。
回憶至此,涼子卻怎麼也不願意在申請書上寫自己捨己救人的事蹟,因為她對捨己救人感到悔恨的自己失望。
那時明明不管就好了,為什麼要自不量力,涼子的腦中迴圈著此類想法,她感到厭惡。
市村正道則以被救助方和救助方都很痛苦為切入點,引導涼子寫下直面這段過往。
如果本單元故事到此結束,那也許稱得上溫情的結局。
可接下來畫風一轉,來到現實中涼子的葬禮。
從老員工的討論中,讀者得知事故並不是意外,而是工人們針對老闆的謀殺。他們認為老闆是守財奴,嘴上說著他們都是有隱情的工人,導致給的工資微薄,連保險都沒有。
之所以沒有把殺人計劃告訴涼子,是知曉善良的涼子不會加入,沒想到釀成大禍。
尾聲,在詛咒般的“不如在罪惡感下,早早結束掉自己的命就好了…”告終。
除了《死役所》顧客的情節,公務機關工作者的情節也相當精彩,且成為工作者的必要條件是:現世中被判處死刑的死刑犯。
比如,在死役所中工作較久的石間德治面對死亡的孩子還是容易心疼,他是殺了凌辱自己侄女的人被判死刑。死後還一直心心念念侄女,而老年痴呆的侄女也記得死去的爺爺。
漫長的光陰逝去,兩人相遇,石間在得知侄女是子孫環繞下壽終正寢後欣然落淚。
再比如,死後還笑得沒心沒肺的林晴也。
他人生的首次轉變在爺爺葬禮那天,真相“你是爺爺和母親的孩子”被赤裸裸攤開,自己父親實際上是哥哥。
混亂的倫理關係讓林晴也瞬間崩潰,他直接將供奉多年母親的骨灰從樓上倒下,如果不是姐姐的安慰,或許無法振作。
秘密一直深埋,直到林晴也與青梅竹馬真理亞結婚,他將過往毫無保留,全盤托出。
信任和愛卻導致了夫妻關係破裂,當真理亞同事,那個叫淺井的男人出現,說他與真理亞的孩子實際是自己的孩子,並希望他離婚,解放痛苦的真理亞時。
林晴也好似看見歷史重演,他是個單純的人,愛和恨都很熾熱,憤怒如熊熊烈火,所以他殺了真理亞、淺井和孩子。
看著冰涼的屍體,他打了一個電話,問姐姐:我是爺爺的孩子,很噁心對吧?
姐姐只說:怎麼可能,你是我的弟弟啊,這和你是誰的孩子沒有關係。
林晴也的憎恨至今沒能消散,可對姐姐的愧怍與工作的經歷也讓他重新審視自己。
以及刻畫較多的女性西川實和子,她的過往一部分是由受害者妻子視角回憶的。
受害者對家庭感到疲憊,出軌與西川實和子在一起,西川在他最幸福的時刻將其殺害,用剪刀將嘴型改成微笑。
西川的故事更多展現的是對受害者家人的影響,對她殺人的完整心理歷程做了留白。
而至於最關鍵的男主角市村正道就不過多劇透了,他的過往已知與宗教【加護之會】有關,具體還請感興趣的讀者去漫畫中一睹為快。
《死役所》對顧客而言是成佛的中轉站,對工作人員而言是死的延續,需要他們精神層面的贖罪才能往生,不然只能重複著西西弗斯式的工作。
《虛無的十字架》中寫道“死刑很無力。”
相應的,殺了三人的林晴也在服刑時毫無悔意,他接受了社會意義上的懲戒,卻沒有自我懲戒。
西川實和子案件中的受害者親屬,直言在西川死刑後內心空落落的,並沒有獲得快意和重生。
死刑犯所造就的痛苦是不可逆的,作者所構造的幻想世界,更多是給予讀者思考的空間,去尋找兩全其美之法,去探索罪與罰背後的原因,去感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