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麗塔》是俄裔美國作家納博科夫最富盛名也最具爭議的小說。這是一部舉世公認的奇書。他以死囚亨伯特的自白講敘述了一箇中年男子與一個未成年少女的戀愛故事。因為內容中涉及戀童情節及情色描寫。一開始就遭到出版社拒絕和眾多國家的封禁。但是如果我們把它當做情色小說來看的話,可能就要失望了。在情色的外殼下藏著的其實是一個嚴肅作家探索人類慾望問題的意志和野心。或者說這看似違背道德的故事原本只是一場虛構的遊戲,作者從始至終想要表現的是一個人的全部內心世界。
那就讓我們來看一下亨伯特的內心世界吧:要是我沒有愛上那個小女孩的話,可能根本就不會有洛麗塔。洛麗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慾望之火,同時也是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我1910年出生於巴黎,我母親在我三歲那年去世的,父親擁有一間豪華大飯店,我便跟著他在大飯店裡長大。至於我愛上的那個小女孩安娜貝爾,他和我本人一樣,也是混血兒。隨父母來李維埃拉過暑假。起初我們談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是突然之間,我們彼此瘋狂笨拙,不顧體面,萬分痛苦的相愛了。在鬆軟的沙灘上,我們都攤開手腳躺在那兒,在慾望的勃發下渾身發僵,利用空間和時間的任何一個天賜良機,互相撫摸。他的一隻手半埋沙中悄悄的伸向我,纖細的褐色手指,夢遊般的越離越近。接著,乳白色的膝蓋便開始小心翼翼的長途跋涉。這種不徹底的接觸。弄得我們的健康卻缺乏經驗的幼小身體煩躁到了極點。
但是,那年夏天最後一天,安娜貝爾一家就離開了李維埃拉。四個月之後,竟然傳來他去世的訊息。我一再翻閱這些痛苦的回憶,一面不斷的自問,是否在那個陽光燦爛的遙遠夏天,我生活中發狂的預兆已經開始了。還是我對安娜貝爾的過度慾望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怪癖的最早跡象。但不管怎樣,我都深信洛麗塔是從安娜貝爾開始的。
1939年夏天,我的美國舅舅去世了,留給我每年幾千美元的收入。在前往紐約之前,我結過婚,又離了婚。到紐約後,我進過療養院,又出了療養院。隨後,舅舅以前的僱員建議我到他的遠親家去住幾個月。他說,他們有兩個小女兒,一個還是嬰兒,另一個已經12歲了,我不厭其煩的想象著那個神秘的12歲性感女兒。
然而,當我來到當地卻被告知。他的房子剛剛給燒燬了。我徹底失去了來這裡的理由。不過他妻子有個朋友,住在草坪街342號的黑子太太可以接待我,我可以住到他家去。黑子太太年紀大約三十五六歲,容貌長的相當平凡,女主人似乎很喜歡我,對我住宿只收取低的荒謬的價錢。可我只想離開這。
可是老派的斯文有禮的習慣使我不得不繼續接受這場考驗。讓我帶你去看看花園,我又勉強的跟著她走下樓去。穿過飯廳的時候,我仍跟在黑子太太后面。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蒼翠。然後事先沒有一點預兆,我心底邊湧起一片藍色海洋。在佈滿陽光的一個草墊上半光著身子對我轉過身來的正是從黑眼鏡上面瞅著我的,我那洛麗塔,我的情人。那個瞬間。雖然我披著成年人的偽裝從她身旁走過,但我空虛的靈魂卻設法把他的鮮明豔麗的姿色全部吸收進去。又拿每個細微之處去和24年前我死去的小新娘的容貌比照。
我和黑子太太走下臺階,步入那個叫人透不過氣來的花園。這時我的黑子太太說。這些是我的百合花。哦,我說。哦,看上去很美,很美、很美。沒有這孩子,我就無法生活,我已經永遠愛上她了。
在那裡,我和頑皮搗彈的寶貝洛麗塔度過了怎樣一段令人難忘的歲月,有我的諸多日記為證。從這些日記裡可以看出,我完全的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該怎麼做,而不傷害一個孩子的童真。可是我所有可憐的謀劃都受到了阻撓。而阻撓的人通常總是黑子家的那個女人。親一個老道成熟的寡婦,這是為了好對他的孩子為所欲為。
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看上了你,我是一個感情熱烈的孤獨的女人,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戀人。看完黑子太太這封信,我的頭一個念頭是厭惡和退避。我的第二個念頭,則像一位朋友鎮定的手放到我的肩頭,吩咐我,不要性急,我照做了。我左思右想,我想象著作為洛麗塔母親的丈夫是可以盡情的愛撫洛麗塔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可以摟抱她三次。我所有的煩惱都會消失。
經過一個低調的婚禮,我的房東就變成了我的妻子,我們的生活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有一天,我推開起居室的門,黑子那乳白色的頸背正對著我,坐在書桌旁寫信,隨後在椅子上緩緩的轉過身來,他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而變了樣子。她說,今晚我就離開,這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絕不會再見到那個不要臉的小鬼。我知道他洗劫了我的小桌子,打開了我上鎖的抽屜,知道了我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過,我還是調整的呼吸,平靜的說,你這是在斷送我們的生活。你找出來的那些筆記不過是一部小說的片段,你們的名字完全是偶然放進去的,就因為正好現成。好好想想吧,我去給你拿杯酒。他背對著我,既沒有回答,也沒有轉身,只是繼續坐在書桌旁飛快而潦草的寫些什麼。
我來到廚房,一邊拉開冰箱門取冰塊。一邊想著應對的方法。就在我把威士忌倒入酒杯時,旁邊的電話鈴響了。電話裡的人對我說,先生你的太太給車撞了,你最好趕快前來。我有點急躁的回答說,我妻子安然無恙,同時我一手握著聽筒,推開房門,把這個惡作劇告訴他,可是她並不在起居室裡面。我衝出門去,就看見人行道上一條格子花的毛毯掩蓋著的正是黑子血肉模糊的遺體。他在匆匆過街去寄信的時候。被汽車撞倒了,有個面目清秀的孩子把那幾封信拾起來遞給我,我在褲子口袋裡把它們撕成碎片,葬禮實際上跟婚禮一樣平淡。
我成了一個自由的父親,重新走進那幢房子。那時我只有一個想頭,就是我知道再過幾個小時我的洛麗塔就會投入我的懷抱。可是我也立刻認識到,周圍那麼多愛管閒事的人四處亂轉,老圖謀著把他從我身邊帶走。而且說實在的,難以琢磨的洛本人也可能會對我產生某種愚蠢的猜忌。那樣一來,在勝利的時刻就會失去這個迷人的獵物。於是我告訴洛麗塔,她母親要在我虛構的一家醫院裡經受一次大手術。隨後我就跟我那瞌睡朦朧的性感少女不斷的從一家客店簽到另一家客店。最後我告訴她母親的病情不見好轉,還是死了。我與我的洛麗塔無法言傳的生活起初一切順利。他相信了我的鬼話。
不過,我要告訴你們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是她勾引了我。我實在不敢吻他,就極為虔誠的碰了碰他那熾熱張開的嘴唇,就是微微的一瞬,絲毫沒有淫蕩的意思,我不想詳細描述洛莉塔的放肆。現代的男女同校教育,青少年的風尚,螢火旁的歡宴等,已經叫他這樣的姑娘不可救藥的徹底墮落了。
後來她告訴我她是怎樣失身的。她說在夏令營裡還認識了一個男孩子叫查理霍姆斯,他們初嚐了禁果。但我相信洛麗塔只是覺得那件事好玩,他並沒有愛上那個叫查裡的小惡棍。聽著這些話,我的太陽穴嗡嗡作響,我的洛麗塔說完這些依舊無所謂的跟我一起旅行。她的性情依舊古怪,脾氣不好,幾次離開我的視線,不知道去了哪裡,甚至在生氣的時候尖叫著我強姦了她,還只是開玩笑嗎?他愚蠢的話中帶著一種不詳的歇斯底里。於是我只好告訴她一個事實,他媽媽已經去世了,我對她說,現在我只是你的老爸,在任何艱難的情況下,我都要當你的監護人。
要是你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向警方報告說我拐騙了你,強姦了你,那會發生什麼?讓我們假定他們信了你的話,我將去坐牢。而你怎麼辦呢?啊?你就成為受公共福利不監護的人。你就有機會從那些名稱不同,實質大都一樣的地方,諸如教養學校,感化院,少年拘留所,學編織唱讚美詩,星期天吃幾張虎臭的烙餅。我的蘿莉塔,你要是不聽話,就得去那裡,情況就是這樣。只有這麼一種選擇,你想想,在這種情況下,你是不是還是守著老爸比較好呢?我反覆講著這一番話,成功把洛唬住了。
在我們最後的那段行程中,命運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我的洛麗塔失蹤了。那天,洛麗塔感染了某種病毒,需要住院觀察。我堅持要求在他們該死的醫院的一個角落過一夜,但白費力氣。最後我只有獨自開車回到旅館。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在旅館的床上劇烈的打顫,弄得人快要死了。等我跟癩蛤蟆一樣一瘸一拐的走到電話前,一個歡快的聲音告訴我,一切都很不錯,我女兒已經出院了,她舅舅古斯塔夫帶走了她,還叫他們告訴我。現在看來,我這個痴情的傻瓜答應洛麗塔去學習表演就是允許他去培養騙。那些表演,都是他背叛我而做的準備。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我從沒放棄追蹤那個叫古斯塔夫的傢伙,是他搶走了我親愛的洛麗塔。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他。我輾轉不同的旅館尋找他們的蹤跡。
1952年9月18號。我終於收到了洛麗塔的來信。他在信中說,親愛的爸爸,一切都好嗎?我已經結婚就要生孩子。原諒我不把我家的地址告訴你,你可能還在生我的氣。請給我寄一張支票來吧爸爸,有三四百元,我們就能對付過去。
經過多方打聽,我終於還是找到了她的家。在一座使用者牆板搭起來的小木屋裡。我見到了我的洛麗塔。這一刻,三年來我一直想象著的死亡,竟變得那麼簡單,就像一塊乾枯的木材。她顯然懷著身孕,肚子很大,臉蛋兒癟了下去,裸露的小腿和雙臂失去了原來的棕褐色。她穿一件褐色的無袖棉布連衣裙,腳上一雙十分邋遢的棉拖鞋。實際只過去了兩秒鐘,但生命可以承受多少這樣呆板僵立的持續時間。
我從洛麗塔那裡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奎爾帝是個劇作家,每個人都知道他喜歡小姑娘,他曾經在帕金頓的豪宅裡把她們拍下來。五年前洛麗塔參加的那個夏令營,奎爾蒂就帶她去了一個度假牧場。那裡應有盡有,甚至有一個室內瀑布,他們一定在那裡玩的很高興。他從那家醫院把她帶走之後又帶著她回到了牧場。他打算九月帶洛去好萊塢為他安排一次試鏡表演。可惜根本沒到那一步,我的洛莉塔就給轟了出來。因為洛麗塔拒絕和牧場裡其他男孩子做那種事。差不多有兩年,洛只是四處漂泊,在些小地方的飯館裡幹些雜活,再後來還遇見了丈夫迪克。洛現在也不知道那個叫奎爾蒂的男人在哪兒。她猜他是在紐約,當然奎爾帝這個男人那麼有名,只要有人想找,他一定能找到。說完這些,她閉上眼睛,張開嘴巴,仰靠著靠墊。
我不想折磨我的寶貝兒,我的蘿莉塔才17歲,已經憔悴不堪,我遞給他一個信封,裡面有400元現款,還有一張3600元的支票。他小心翼翼的接過拆開,她痛苦的說,你給我們4000塊錢?我用手捂著臉,我的鼻子也堵塞了,但我無法止住眼淚,這時她摸了摸我的手腕,別碰我,否則我就活不成了。我說,你肯定不會跟我走嗎?你跟我走的希望一點都沒有嗎?沒有。她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很抱歉欺騙了你這麼多次。可生活就是這樣。我擦了擦臉和手指,她對著那份禮物微笑,他十分開心,想要去叫迪克。我說,我一會兒就得離開,根本不想再看見他,我真的覺得我該走了,對,我該走了,去找到那個傢伙,把他幹掉。
我也絕對經受不住洛的親吻。因此當他舔著大肚子一步步的朝我走來的時候,我不住邁著扭扭捏捏的步子離開,我回過頭去,他送我離開,神情非常淡漠。
離開他家後,我找到了奎爾蒂。我怎麼說好呢?我殺死了他,該死的奎爾帝。剩下的事情有點平淡乏味,我離開奎爾蒂的房子,緩緩的把車開下山坡。在我前面,我看見兩輛汽車正擺出陣勢,要把我的去路完全堵住。我動作優美的把車開出了公路,狠狠的顛了兩三下,之後衝上一個長滿青草的斜坡,開到幾頭母牛當中。我就輕輕搖晃著在那兒停下來。不一會兒我就給拉出了汽車。我盼望著讓許多雙手來把我抓住,自己不做一點多餘的努力,任憑他們把我移動搬抬。我則像個病人,十分放鬆,舒舒服服,懶懶洋洋的讓他們擺佈。並從中獲得一種神秘的樂趣。
好了,到這裡死囚亨伯特的故事就說完了,最後亨伯特說自己獲得一種神秘的樂趣,這種樂趣應該就是放下一切的解脫之感吧,作者借一個死囚之口觸痛了人性中最柔軟的那根神經,在人性的慾望被極度壓抑之下,它的釋放也必然是一個極端。所以當你有消極情緒之時,要找一個正確的渠道發洩出去,要不就會積勞成疾。